26、第 26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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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回去雪容发起了高烧。她迷迷糊糊地做了很多梦，一会儿梦见爸爸，一会儿梦见雪白的小猫阿洛，更多的，是梦见两个小人拽着她两只手，要把她活活撕开来。
她昏睡不醒的时候，念叨了很多胡话。
即使守在她边上，盯着她的嘴唇，陈洛钧还是没有完全听懂她在说什么，只模模糊糊地听见了“不去英国”，“爸爸”，“分手”这么几个不成逻辑的单词。
还有，她紧皱着眉，滚烫的手握住他的手，喃喃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记忆里她一向都是个别扭敏感的小孩，即使明知道自己错了，也从来不肯服软道歉，硬要死撑着等他来哄。
可这一声，确实满满地饱含着歉意，内疚和不安。
“没事的，没事的。不怪你。”他的心一下子就软了，趴下去抚着她的额头。
她还是摇头，睫毛颤颤地，被泪水打湿了，仿佛一只飞不动的蝴蝶，微弱地翕动着。
雪容觉得自己睡了很久，可醒过来时才发现天刚刚擦黑，才六点不到。
床头有一杯水和一板药片，房间里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香气，她下床沿着香味找到厨房，看见电饭煲里煮了半锅浓稠的白粥，已经煲了很久的样子。
桌上有张字条：我赶着要去排练，晚上再来看你。记得吃完粥再吃药。
她看着纸条斟酌了很久，才犹豫着给他发了条短信：我没事，你不用过来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现在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和他。
语气有些冷淡。
过了很久，他发来了一个字的回应：嗯。
再过了一会儿，他又发了一条短信：你想清楚了打我电话。
雪容一病就病了三四天，这几天里，她收到几条关切的短信，问她身体好点没有，都被她用“已经好了，放心”给搪塞了过去。其余的时间，大多被她用来发呆了，无数的思绪像疯狂的马蹄在她脑海中踏过，留下一片空荡荡的废墟。
周五快下班时，有同事在她桌上放了个信封说：“公司发的赠票。”说完那人就走了，却在自己的位子上不时抬头瞄着雪容。
她莫名地打开信封一看，是两张话剧票和一本小小的宣传手册。
手册的正面是一个穿着薄薄的白衫的背影，悬在半空中，看不见脸。
他的头顶是一排宣传语：
英国国家剧院经典之作《漂泊的圣彼得》首次中国公演。
那边的同事还在用欲盖弥彰的好事表情看着她。
她想了想，低头把票和宣传册都放进抽屉里锁起来，动作很大，明确地对别人表示“我不打算去看”。
可陈洛钧垂着头被吊在空中奄奄一息的样子，却总是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她不需要闭眼睛，就能看见他匀称流畅的肌肉线条，在舞台灯光的照耀下显得无比苍白虚弱的样子。
周末的两场演出结束以后，星期一一上班，雪容就成了办公室里的焦点。
有同事实在按捺不住，冲来问雪容：“陈洛钧的戏你去看了没有？”
“没。”雪容摇摇头，“我不太舒服，周末都在家睡觉。”
这句倒是实话。
“哎呀，真可惜。”那人啧啧赞叹道，“真是太精彩了，不管是舞台效果，灯光，还是表演，简直都完美啊。剧本有深度，又不会太无聊。”
雪容对她抱以一个真诚的微笑。
同事凑近了一些，眼神忽闪忽闪地问：“你真的认识陈洛钧吗？”
她没想到同事会这么直接，怔了一怔，接着点了点头。
“他平时是什么样的？”很八卦的口吻，掩饰不住的好奇夹杂着一丝花痴。
雪容语塞了。
她其实很少去看他的演出，因为他在台上的时候固然光彩照人光芒万丈，一举一动都仿佛带着熠熠星光，可她喜欢的，还是平时的他。
那个普普通通的，会扎着围裙给她做饭的，会带她去超市买一堆零食的，会在她生气时一边皱眉头一边叹气的，阿洛。
可是这样的他对别人来说，估计根本算不上什么形象高大的明星。
见雪容一直不说话，那个八卦的同事以为她大概是生气了，于是找了个茬自动走了。
雪容翻出抽屉里那张宣传册，又看了一眼，接着忍不住拿起手机，按了一串熟悉的号码。
电话那头竟然是个陌生的女声，先是“喂”了下，见雪容没有回应，便接着问：“请问你找谁？”语气里有点不耐烦。
“麻烦你，我找陈洛钧。”雪容回过神来说。
“陈洛钧在准备晚上的媒体见面会。我是他的经纪人。你有什么事情跟我说好了。”那个女声职业化的回答非常干脆利落。
“那，麻烦你跟他说容容找他。”
“哪个容？”那边像是要写纸条的样子。
“容貌的容。”雪容一边解释，一边忽然就没了耐心，“算了，不用了。”
那头没有搭理她，一阵短暂的安静过后，陈洛钧的声音传过来。他好像是从什么很远的地方跑过来似的，有点气喘。
“容容，你想清楚了？”
他劈头就问，声音里有些按捺不住的欣喜。
雪容愣了一下，摇摇头说：“没有。”
“哦。”他的语气一下子冷淡下来。
为了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雪容支吾着说：“那个，我们公司有你们演出的赠票，我在想……”
“你别来。”他毫不客气地对她说。
他拒绝得如此果断，雪容一时懵了，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那头似乎有人来叫陈洛钧，他匆匆地又对雪容说了一遍：“容容，你别来，听话。”
这回他的语气软了一点下来，可依旧没有一丝让她争辩的余地。
雪容还没来得及反应，电话就被挂掉了。
她盯着显示对方挂机了的屏幕，一时半会回不过神来。
不去就不去，有什么好稀罕的，反正她本来就不打算去看他的演出。
雪容愤愤地一撇嘴，把手机扔进抽屉里。
刚把抽屉关上，孟良程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声音一如既往的欢乐：“雪容，你看看邮箱，有没有收到面试通知？”
“等等啊。”雪容打开自己的私人邮箱，果然看到一封新邮件，“非常感谢您对B&G的支持，现定于1月18日上午10：00进行管理交流培训生统一面试……”
她还没有念完，孟良程就亢奋地打断了她：“我就说嘛，你肯定没问题。到时候你面试完来找我啊，我带你去我们食堂吃饭。虽然我这次不用再面试，但是等你进来以后，我们就是同事啦，以后还要一起考试呢。”
“……好。”雪容只好答应下来。
她酝酿了一下，压低声音问：“良程，你有没有什么事情要问我？”
自从那天碰见她和陈洛钧在一起以后，孟良程就再也没有约过她，虽然还是像以前一样发短信，可她早就意识到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
电话那头的孟良程难得地沉默了许久：“等你面试完再说吧。”
雪容犹豫了一下，“那好。”
她根本没想好要不要去孟良程那个公司，只是觉得盛情难却，再说只是面试而已，并不代表就一定能被挑中。
她自我安慰着，把心里那团乱麻暂且抛到一边。
她一个人去吃了晚饭，一个人坐车回家，一个人去药店买感冒药，一个人看了会书，再一个人上床睡觉。不知道为什么，这种近乎与世隔绝的孤独，竟然让她觉得莫名心安。
刚睡下去没多久，就听见有人敲门。
敲门声是十分有规律的两长一短，那是老早以前她跟陈洛钧约好的“暗号”。
敲门声只响了两次，雪容躲在被窝里，还没想好到底要不要去开门，就听见门外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陈洛钧从门缝里塞了什么东西进来。
房间里没有开灯，雪容不知道那是什么，纠结了很久，终于按不下好奇心，悄悄地走过去，捡起地上躺着的一只信封，再悄悄地退回床头，在小夜灯下把信封拆了开来。
信封里只是一张很普通的白色信纸，又薄又软，质量很差。
“容容，爸爸一切都好。勿念。你要好好工作，好好生活，爸爸不能帮你，只希望你能平安快乐。”
雪容似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连看了好几遍，才确认那真是爸爸的笔迹。
她飞奔回门口，大力拉开门，迫不及待地问：“你怎么联系到我爸爸的？他好不好？有没有人欺负他？在里面是不是很苦？”
陈洛钧站在门口的一片黑暗里，什么也没说，只是默默地走近了一步。
“你说话呀。”雪容急得去晃他胳膊。
他抬手指指自己的喉咙：“说了一个晚上话，嗓子哑了。”
他说话的声音确实沙哑低沉，还夹着轻轻的气喘声。
“你等等。”雪容又飞快地跑回去，倒了一杯热水，刚往门口走了没两步，又转回头去厨房，挖了一大勺蜂蜜放进去搅匀，才又奔回来递到陈洛钧的手上，眼巴巴地盯着他把大半杯水喝下去。
“可以说了吗？”他的嘴唇刚离开杯子，雪容就急切地问。
他倦意淡淡地笑了笑，“我有个朋友，认识里面的管教干部。你爸爸身体挺好的，精神状态也还不错。”
“那他是不是肯见我了？”雪容抓紧他的袖口问。
他脸上本来就浅浅的笑容渐渐褪了下去，最后，很慢很慢地摇了摇头。
雪容失落地靠在了墙边。
她低着头看了半天自己的鞋尖，笑着抬起头来问：“你还要不要喝水？我再去给你倒一点。”
她快步逃回厨房，手指紧紧攀着水槽的边缘，蹲在了地上。
她一点儿也不难过，两年来第一次听到爸爸的消息，她其实很高兴，高兴得眼泪都渐渐忍不住了。
陈洛钧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进来，在她身后蹲下，把她的脑袋搂进自己的怀里，极轻极轻地吻了吻她的头顶：“容容，你还有我。”
她的眼泪忽然止不住地涌出来。
“我知道我现在让你很为难，不过我可以等。”黑暗里他的声音无比清晰，沙哑干涩，却比她以前听到的任何一次都要柔软，“我花了十年时间等你长大，也不在乎多花几个月等你做决定。”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第 26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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