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落流年》清音墨影

25、第 25 章

　　也许是因为天气并不太冷，雪花只飘了一小会，就转成了细细密密的雨。
　　趁着陈洛钧终于放开她伸手去关窗的时候，雪容心虚地咬咬嘴唇说：“我……要回家洗澡换衣服。”
　　这回他似乎冷静下来，默不作声地关好窗户，转身说：“我送你。”
　　说着，他穿上外套拿了把大伞，推门出去，站在屋檐下等雪容。
　　她犹豫了一下，裹紧衣领站到他身边。
　　他迟迟没有迈步，似乎有什么话想说，几次开了口，却又什么都没说出来。
　　他们就这么沉默着并肩一路走到了地铁站，两个人都揣着满腹的心事。
　　走到下行的电梯口，雪容正低着头看着不断滚动的台阶，紧张地准备找机会落脚踩上去，却忽然冷不防地被他牵住了左手。
　　他的手也很冷，毫不犹豫地包裹住了她的手指。
　　“还是怕坐这样的电梯？”他低声地问，有些微凉的气息一下子离得她很近。
　　她窘迫地把脸扭到一边，“我才不怕。”
　　“还是这么喜欢嘴硬。”他的声音带着一丝笑意。
　　雪容有点恼，抬手要甩开他，没料到他早有防备，顺着她的动作上下了两次，手指却丝毫没有一点放松的意思。
　　她闷闷不乐地撅起嘴，手指却下意识地往他的掌心缩了缩。
　　“一，二，三。”他在她耳边驾轻就熟地念着，她也跟着他的指令乖乖地抬脚，顺利地站在了电梯上，仿佛只是一瞬间，她心底里有扇尘封已久的小门猛然被撞开，汹涌的暖流汩汩地狂奔出来。
　　一路上，陈洛钧都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一直紧紧地捏着雪容的手不放。
　　她几次偷偷地透过地铁窗户上的玻璃看他，发现他都在侧脸看着自己的脑袋。
　　到站的时候，雪容不自觉地偷偷叹了口气。为什么只有三站路这么近？为什么地铁又开得这么快呢？
　　走到自己家楼下时，雪容远远地就看到孟良程的车停在那边。
　　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迅速地把自己的手从陈洛钧手中抽回来，又往边上躲了两步。
　　孟良程也看见了他们，从车里走过来，笑嘻嘻地跟陈洛钧打了个招呼，又走到雪容面前问：“打你电话也不接。穿这么少，冷不冷？”
　　说着，他抬手捂住雪容的脸颊。
　　他的手很热，暖暖的温度贴在脸上很舒服。
　　雪容尴尬地左顾右盼，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上去吧，我有事跟你说，大事。”他一边说，一边又看了看陈洛钧，“哥哥你也一起来吧，正好也帮忙出出主意。”
　　陈洛钧不动声色地点了点头。
　　“那个……我钥匙没带。”雪容面色僵硬地说。
　　“你这家伙，整天丢三落四，还好我有备用钥匙。”孟良程笑着拿出自己的钥匙在她面前晃了晃。
　　他们三个人一起上楼，场面怪异极了。
　　而孟良程从头到尾都没问过雪容，为什么她会跟陈洛钧在一起。他越是不问，她便越是不知道该从何说起。
　　雪容的房间很小，连椅子都只有两把，她自己只好坐在床上，抓过一只枕头抱在怀里。
　　对面两个男人坐在椅子上，都默默地看着她，四道目光仿佛枷锁一样，压得她抬不起头来。
　　“雪容，我昨天做了件自作主张的事儿。”孟良程挠了挠头说，“是这样的，我们公司现在在招一批培训生，先进公司培训半年，然后会考试选拔一批去香港亚太区总部工作一年，顺利的话就留在香港，就算一年以后再回来，也基本都可以进入管理层了。招人的标准很严，不过有海外留学经历优先，我当时想这个机会不错，就把你的简历投上去了。”
　　他越说，神色越是认真，“雪容，按道理说，我是不应该帮你做决定的。但是说实话，我觉得这个机会很好，错过了可惜。我们公司虽然不是什么世界五百强，不过现在正在上升阶段，你现在的工作虽然清闲，但是发展空间不大，以后想转行业也挺难的，不如趁现在正年轻，多给自己点机会，你说呢？”
　　他说得既在理又中肯，雪容只得看着他诚恳的表情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跟他提过自己想换工作的念头，事实上她自己都还没下定决心，可这样一个机会放在面前，她不得不觉得有些心动。
　　她看了看孟良程，他正满心期待地看着她。
　　再偷偷瞄了一眼陈洛钧，他也看着她，脸色平静，似乎什么都没听见似的。
　　孟良程见雪容踌躇不决，便拿出一张打印出的A4纸，上面是这个项目的简介。“你先看看，有问题我们再商量。”
　　陈洛钧却在这个时候忽然问：“去香港的话，雪容是跟你一起？”
　　“要考试通过才能去呢。”孟良程解释，“我们俩都能考过当然最好。”
　　“万一只有一个人过了呢？”陈洛钧继续追问，语气不慌不忙地，一边说，一边抱起手臂靠在了椅背上。
　　“要是只有我一个人过，那我就不去了呗。”孟良程显然是早想过了，“要是只有雪容过了，那就随便她。”
　　“我都还没打算去呢，你们先别说那么多嘛。”雪容莫名地烦躁起来。
　　不论如何，她觉得让这两个人待在一起，是件很恐怖的事情。
　　可对面的两人居然攀谈起来，似乎完全没有听见她的抱怨。
　　“我们公司待遇其实不错的。”孟良程的声音，“虽然起薪不高，但是第一年结束就可以加薪20%，如果去香港的话估计还有补贴。”
　　“那保险呢？”陈洛钧竟然还来劲了。
　　“交六金。除了四金以外还有额外一份住房公积金和一份医疗保险。”
　　“上班有班车吗？”
　　“我每天反正开车上班，顺便来接雪容，一点都不绕路。”
　　“你们让我自己想想行吗？”雪容见缝插针地打断两个人的对话，“你们都先回去好不好？”
　　她抱着枕头，一脸纠结地看着他们。
　　陈洛钧跟孟良程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却都没有要走的意思。
　　四道目光胶着在她身上，几乎要把她烤化了。
　　她闭上眼睛，开始深深后悔自己这两年来做过的每一个决定，从去英国开始。
　　仿佛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她本来就不算顺遂的人生，一下子走上了一条坎坷不平的路，想回头，却找不到家的方向。
　　雪容扔开枕头站起来，在床头柜抽屉里翻出自己备用的钥匙和一些零钱，二话不说地推门走了。再待哪怕一分钟，她都要被负疚和迷茫撕裂。
　　绵延的雨似乎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她就一个人这么漫无目的地逛了整个上午，不知道该去哪里。
　　她没有家，没有亲人，所有的感情也变成了一团乱麻似的债。
　　等她终于停下来的时候，赫然发觉自己又一次到了海棠花园的门口。
　　这里曾经是她住了两年的家，以前一到周末，她就迫不及待地赖到这间公寓里。陈洛钧并不是时时有空陪她，他要排练，要演出，还在念表演系的研究生，有很多自己的事情。而他不在的时候，雪容就自己一个人做作业，看书，或者到他床上睡个午觉，不管做什么，都觉得无比欢乐。因为这儿，是她二十年来最温暖，最心安的地方。
　　她抬起头来努力地想要看清十二楼的那个阳台，雨丝却不断地沿着领口浇进她的脖子里，透心的凉。
　　“小姐，你找谁？”有警觉的保安走过来问她。
　　雪容摇了摇头，“我家在这儿。”
　　“几楼几座？”保安又问。
　　这回她一个字也答不出来，只是把头埋了下去。
　　“12楼，C座。”有个温和的声音在身后替她说。
　　她转回身去，看见细雨蒙蒙中他潮湿模糊的脸庞。
　　他一手撑着伞，一手伸了出来，对着雪容张开怀抱。
　　他仿佛站在时间的尽头，从容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没有愤懑没有抱怨，只是默默地等着她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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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怎么办……今天忘记把文放存稿箱了，结果威武的~统一的~发稿时间被破坏了……桑心……蹲角落画圈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