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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春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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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宴当日,贺明特地为高卿辰挑选了一套镶边白玉锦袍搭配祥云白绫腰带,宽袖窄腰的长袍将高卿辰结实的胸膛和高挑的身型显露无遗。
贺明忍不住赞道:“殿下长相清俊,穿上白衣更是犹如谪仙。”
高卿辰对贺明的夸赞并不在意,骨节分明的手指慢条斯理地整理胸前的衣襟。
裴云影从屋外进来,看到高卿辰,弯唇浅笑,“殿下今日穿得甚是好看。”
高卿辰闻言有些诧异,平日只会关注他功课学业的人,今日竟破天荒的称赞他的着装。
看来她喜欢自己穿白衣,高卿辰唇角微微上扬,盘算着待会吩咐贺明以后多给自己准备素色衣饰。
“今日春宴会有射艺,殿下腕上伤口尚未恢复,拉弓时恐会让伤口裂开。”裴云影将手里一副黑色皮套呈给高卿辰,“奴婢准备了牛筋腕套,戴在腕上能避免牵拉到伤口。”
高卿辰眼眸弯弯,悠悠笑道:“你有心了,我会好好戴着的。”
说着,他将手递到她面前,眼含期待地等着她为自己戴上。裴云影意会,她掌心向上,托住他的手背,将牛筋腕套戴在他的腕上。
感受到她手指柔软的触感,高卿辰喉结滚动,想要反手将她小巧的手裹在自己手心。
没等他将这份冲动变成现实,裴云影已经将手抽回,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殿下先前态度坚决不愿参加春宴,现下为何又改变主意?”
得知高卿辰要去参加春宴,她甚是意外,想要知道他到底作何打算。
高卿辰恍神地蜷起手指,企图留住那道转瞬即逝的余温,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嘴角噙笑道:“我只是不愿与其他女人周旋,可没说不愿参加春宴。”
他的目光落在她脸上那道细长的疤上,眸色幽深,脸上的笑意都冷了下来,“今天的春宴会很热闹,我很是期待。”
裴云影看着他变幻莫测的神情,忍不住皱眉。
她真是越来越看不透高卿辰的心思了。
*
此次春宴在韶华园内的瑶光池畔举行,宴会尚未开始,官眷们已经悉数到场。年轻的贵女们盛装打扮,美的各有特色。
皇后和皇子们尚未到场,夫人小姐们便少了些拘束,熟悉的官眷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相互问候寒暄。
在一隅僻静的角落,兵部尚书梁耀宗的夫人对女儿梁欣容道:“眼下最有可能夺得太子之位的是二皇子和三皇子,二皇子乃皇后嫡出,背后又有郑家撑腰,身份尊贵无比,正妻人选自是出自世家贵族。”
她叹了口气,神情惋惜,“虽说我们梁家官位不低,但并无祖荫家世,你怕是很难入得了皇后和二皇子的眼。依为娘之见,你今日且将心思放在三皇子身上。”
梁欣容不解:“母妃您也说了,二皇子身份尊贵,未来极有可能成为储君,即便女儿不能成为他的正妃,当个侧妃还是够格的,来日二皇子继位,凭女儿的资历,封个高阶嫔妃也不是不可能,这不比当王妃强?”
梁夫人摇了摇头,并不赞同,“三皇子品学才干样样拔尖,母妃又是颇受盛宠的嘉贵妃,极有可能在储君遴选中胜出。你要是能成为他的正妃,届时必然夫荣妻贵。即便三皇子不能继位,你担着王妃之位,也能尽享荣华富贵。”
她拍着女儿的手背,语重心长道:“攀上三皇子就是以小博大,进可攻退可守,总归你也不吃亏。”
梁欣容闻言,秀丽的脸上显出喜色,语气娇憨道:“母亲思虑深远,女儿受教了。”
梁夫人欣慰点头,“我们家根基不深,要想在这权贵之地站稳脚跟,若是能有一门显赫的姻亲,你父亲的官路也能走的顺遂一些。”
梁欣容语气坚定道:“女儿定会为梁家光耀门楣。”
两人说话之际,一声娇软声音响起:“原来婶婶和堂姐在这,婉儿找不见你们甚是心急。”
说话的人是梁婉,今日她跟着婶婶和堂姐入宫,只是去更衣的功夫,回到席上却不见两人,便四处寻找。
梁夫人见她找来,客套地笑了笑,道:“此处的牡丹花开得盛艳,我们便来观赏。”
“我要带你姐姐去跟御史家的夫人小姐打个招呼。”梁夫人对梁婉说道,“这儿风景甚好,你就在此处等我们吧。”
梁婉愣了一下,表情有些为难,“今日宫宴贵人众多,婉儿又是第一次入宫,怕不懂规矩冲撞了贵人,还是让我跟着婶婶和姐姐吧?”
梁欣容闻言,不悦地皱了皱眉,“今日来赴宴的哪个不是高门嫡女,就你一人是庶子之女,你让母亲怎么向人介绍你?”
她本就不愿让这便宜堂妹来参加宫宴,奈何父亲偏要母亲带她入宫。今日竞争本就激烈,梁欣容可不想给自己多增加一个竞争者。
显然梁夫人也是这样想的,因而才冷着梁婉,不愿将她介绍给其他权贵。
梁婉猜到了母女俩的心思,既然婶婶和堂姐不愿,她也不好死皮赖脸地粘着,说了几句场面话后便目送她们离去。
跟随在梁婉身后的侍女玉兰见梁夫人母女这般提防自家小姐,有些气不过,忿然道:“她们就是怕小姐抢了风头,才故意将您撇下。”
梁婉苦笑:“罢了,我本就没想着在今日出什么风头,要不是父亲非要让我入宫,我是不愿来凑这热闹的。”
“可是老爷和夫人还盼着您能通过此次宫宴结识哪位皇子呢,”玉兰极力怂恿道,“若是小姐能有幸成为皇子侧妃,那我们二房在梁家也能硬气些。”
梁婉轻轻叹气,她虽略有姿色,但出身并不高贵,何德何能去高攀天潢贵胄之家?
父亲只是大伯父的庶弟,即便大伯父身居尚书之位,他们二房也沾不了梁家多少光。
心烦意乱之际,梁婉没注意到小径旁的花圃上藏着一只蜜蜂,在她不经意地触碰面前的花时,受到惊扰的蜜蜂振着翅膀在她面前横冲直撞。
梁婉吓得连连后退,后背撞上一个结实的胸膛。她下意识回头望去,看到的是一张轮廓分明,眉目如画的脸庞。
那一双狭长微挑的黑眸冷冷瞧了她一眼,如墨的剑眉轻蹙,眉眼间尽显凌冽桀骜。
女子撞进一个陌生男子怀里本就有失礼数,何况能出现在这种场合的男子就不是普通人。
梁婉慌忙站直身体,福身对男子说道:“臣女一时受到惊吓,有失礼数,还望公子见谅。”
她不知道男子的具体身份,为了避免叫错,便以公子称呼。
男子一言未发,他旁边的宦官解围道:“这位是宫里的六殿下,韶华园的春花开得正艳,鸟虫也多了起来,姑娘可得小心些。”
“是,多谢公公提醒。”梁婉谢过贺明,有对高卿辰福了福身,郑重道,“臣女梁婉,见过六殿下。”
高卿辰敷衍了句“不必多礼”,便带着贺明走开了。
梁婉直起身,望着高卿辰远去的背影有些怔愣,不知怎么地,她觉得六殿下那一双眉眼有些眼熟。
对于六殿下的背景,她多少有些耳闻。传闻六殿下自小不被陛下所喜,常年深居冷宫,因学业出众在众皇子中崭露头角,后又自发献血而获陛下优待。
相较于其他皇子,这位六殿下可以算是出身卑微,没想到气质如此脱俗,很难想象这是一位在冷宫中长大的人。
见自家小姐愣神,玉兰扶着她的胳膊说道:“小姐,奴婢瞧着大家已经开始入席了,咱们也回去吧?”
回过神来的梁婉点了点头,主仆俩往席宴处走。
席宴在摇光池畔举行,除了园中原有的花草植被,席间又放置了许多花卉盆摘,满园春色与今日的春宴很是相宜。
坐席的摆位以上首的皇后席位为中,两侧依次排列,东侧坐着的是皇子公主以及妃嫔,西侧则是受邀入宫的官眷。
梁家的席位在西侧第二排,席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梁夫人和梁欣容已经入席,见梁婉过来,只轻瞟了她一眼,并未理会。
待客人齐聚后,宫中妃嫔携皇子皇女陆续入席,皇后郑淑钰与二皇子高靖安最后一个入场,他俩一进入麟德殿,在场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郑淑钰款步行至上首落座,说了一番场面话后宫宴正式开始,歌舞声乐好不热闹。
高卿辰端起酒杯,轻呷一口,神情闲适地欣赏歌舞。
邻座传来一句玩味的话语:“往日不见六弟对歌舞感兴趣,今日怎地看的这般入神?今日赴宴的贵女各各出挑,不比歌舞好看?”
高卿辰勾了勾唇,“三皇兄说笑了,今日的主角是你与二皇兄,京中贵女大都冲着你们来的,臣弟看与不看又有什么要紧?”
三皇子高铭谦嗤笑了下,优哉游哉地开腔:“六弟学业六艺样样拔尖,婚事上就不想挑选一个出众的女子做自己未来的王妃?”
高卿辰不打算与他拉扯,敷衍回道:“臣弟年岁浅,尚有公务之事需悉心钻研,无瑕情爱。”
“究竟是公务繁忙还是另有他由,只有六弟自己清楚。”高铭谦故意拖着强调,不怀好意揶揄道:“可别为了某个难登大雅之堂的女人守身如玉,说出去让人笑话。”
高卿辰闻言倒也不恼,嘴角微扬,勾起一抹冷笑,缓声道:“三皇兄有这闲工夫多嘴多舌,不妨多操心操心正事。你身为运河总督,却不亲临现场勘查督造,反而整日坐镇京中,沉湎于声色犬马之间。如此不务正业,才更叫人笑话。”
听高卿辰这般奚落,高铭谦胸中怒火翻涌,气得脸色发白。
高卿辰区区一个冷宫废物,在他看来与奴才没有区别。但不知什么时候起,这个从小被他欺凌的六弟慢慢支棱了起来,不仅学会了被欺负的时候反抗,在学业上也脱颖而出,频受先生赞誉,这几年还因为父皇献血,颇得父皇喜爱。
高铭谦从未想过,乞丐一样的贱坯也会有得势的一天。高傲如他这样的人,却被自己曾经嗤之以鼻的人压了一头,还不得不与其装出一副兄友弟恭的模样,真是憋屈至极。
高铭谦拉着脸,阴狠狠说道:“你别太得意,父皇厚待你,不过是将你看作血包,等哪天父皇治好了头疾,你便又变回那个连狗都不如的冷宫废子。”
“得皇兄此番勉励之言,卿辰定当竭尽所能力争上游,哪怕当不成血包,也要成为父皇左膀右臂,以尽忠孝节义。”高卿辰笑意不减,四两拨千斤地将高铭谦的恶语消弭于无形。
他气定神闲的模样让高铭谦气得咬牙切齿,但碍于场合又不好发作,只得闷头灌酒。
高卿辰目光望着不远处的歌女舞姬,思绪有些飘散,高铭谦的话让他想起了那段艰辛的岁月。
诚如高铭谦所言,从前的他是一个狗都不如的冷宫皇子,就连最低等的太监都能对他肆意凌辱。原本他对这暗无天日的生活已经麻木,直到一个宫女的出现。
那一年的冬夜,十岁的高卿辰和十五岁的裴云影第一次相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