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忆后梦回少年时》乘衣

83、掉马甲（二）

　　随着手术室门外散着红光的灯灭，一场与死神的博弈以胜利宣告结束。
　　余年作为这场取栓手术的一助，跟着带教医生从早上十点熬到了下午五点。

　　本以为时间来得及，能去蹭一蹭冯乐川说的媒介实务大讲堂，却不想再次错过。

　　取栓手术一般1-2小时，时间越短治疗效果越好。
　　今天这位病人的情况有点特殊，因为颈动脉狭窄，就算做了介入，也随时有造成脑梗死的可能，所以神内的医生又配合神外医生，给患者做了个颈动脉支架。

　　脱下湿透了的墨绿色手术服，简单冲了个澡，余年一边活动僵硬的肩颈，一边打开储藏衣柜。
　　同一个手术室出来的，还有几位隔壁神经外科的医生，其中一位上了点年纪的医生见着余年就夸：“余医生手挺稳的。”
　　“适合拿手术刀。”
　　“待神内没前途，应该来我们神外。”

　　余年拿起一件白大褂套上，低头扣着纽扣还没做出反应，他的带教医生潘医生率先不满了：“赵医生，你这话我可不爱听了。”
　　“什么叫神内没前途。”
　　“没了我们神内会诊查体，你们神外的手术照样举步维艰。”

　　赵医生也不依，一定想给神内神外排出个第一第二。
　　“我只是就事论事。”
　　“你们神内药物为主，做的手术又不多，余医生待你们那不是屈才了吗？”

　　整理完着装的余年赶快当和事佬。
　　面向潘医生，像是要先给带教老师一个定心丸，他说：“我觉得神内发展前景挺好的。”

　　“比如脑机接口与人机交互、大数据与计算神经科学、神经退行疾病的治疗与预防……”
　　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余年声音越说越小，话风一转，又说：“都还需要优秀同行，躬耕不辍。”
　　潘医生点点头，单手摩挲着下巴的胡茬，满意地点头。

　　转头对面赵医生，余年又说：“以后会诊，会有机会合作的。”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赵医生也知道挖墙脚没用了，率先出了更衣室。

　　借着闲聊，潘医生走进一步问：“听说你带的课题组已经结项了？”

　　指的是他硕博读书期间，在首都医科大学创立的梦境实验室，课题组专攻脑机接口，针对VR实景演绎对记忆复苏的可能性研究。

　　整理好衣服，余年戴上银色细框眼镜，看向潘医生回：“是，结项报告也已经提交了。”

　　潘医生又说：“那正好，我这边有个新的课题组，你可以跟进一下。”
　　“是关于神经退行疾病的治疗与预防的。”

　　一直好奇一个年轻人为什么会对枯燥乏味的记忆研究这么感兴趣，并且坚持身体力行躬耕了数年。
　　一次部门团建，心情不好的余年第一次在外人面前喝醉了酒，作为带教老师的潘医生第一次听到爱徒的真心话：神经疾病困扰我的爱人，我痛恨我的无能为力。
　　甚至不止一位爱人，老天一而再再而三地开了玩笑，相信人定胜天的人也一直普信。

　　单手拍拍余年的肩，潘医生安慰着说：
　　“相信你会感兴趣。”

　　神经退行疾病的治疗与预防，比如阿尔兹海默病，比如帕金森等神经退行性疾病的新型治疗方法，神经疾病的恶化不可逆，大多只能靠药物延长寿命，医学难关仍有待攻克。

　　余年垂了一下眼，看向潘医生回：”好，谢谢老师，我会跟进的。”

　　还想再说几句，还没合上门的储物柜有东西传出蜂鸣声，手术期间，余年习惯给所有电子设备都设置了静音模式。
　　当然有一个东西是除外的。

　　意识到可能是什么，余年也不掐断蜂鸣，转身举着东西向潘医生示意了下。
　　快速走出换衣间，回到办公室。

　　发出蜂鸣声的是一个和冯乐川同颜色同样式的智能手环。
　　Aron恢复了手环样式，现在正用冷冰冰的电子音汇报：“好梦说，冯乐川已经入梦30分钟了。”
　　“在询问要怎么办。”

　　翻看病历本的手一顿，余年问：“他现在在哪个节点？”

　　Aron叹了口气惋惜着说：“由于你频繁修改时间流速比，我现在算不出来他现在的节点。”

　　刚拿起的钢笔刚被拿起还没打开笔帽，就用被余年放回到了桌上：“打给毕乘风，让他算。”

　　好梦手环系列产品的灵感是余年想的，但产品研究是毕乘风设计的，毕竟专业的事要交给专业的人来做，余年只是一名医生顾问。

　　抱着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态度，毕乘风说：当观众多没意思，还是当主角有趣。

　　所以违背最初的设定，冯乐川对梦境的控制权限扩大，梦境的走向成谜，近乎失控。

　　如果不是毕乘风冒然修改冯乐川的权限的，余年也不用自己跟着入梦矫正。
　　既要担心程序失控的危险，还要考虑身体负荷的极限，所以他只能一次又一次修改时间流速比。

　　虽然毕乘风再三保证不会出事，但余年也一说到这个就来气。

　　沉默一阵Aron回：“毕总留言了，他说他今晚要去春宵一刻，所有人都别call他。”

　　办公室的门被敲响，是一位来换班的医生，听见了一点手环的语音，也见着了余年一脸能冻死人的表情。

　　换班的医生磕巴着打招呼，“余、余医生，在……在打电话啊。”
　　接着他就听见余年冷声说：“转告毕乘风，环兴科技的二轮融资，他将失去一个合作伙伴。”

　　用了最快的速度和换班的医生做好交接，余年打卡下班打开车门，等不及开车回家，坐进驾驶位就催Aron赶快入梦。
　　或许是由于过度担心引起的心率过快，余年目前状态达不到入梦的标准。

　　距离冯乐川入梦已经过去1小时30分，情况紧急，快到达刻不容缓的地步。
　　再一次从方向盘上焦躁地抬起头，余年打开车内备好的医药箱翻出安眠药，就着车载水杯的冷水仰头把一粒安眠药送进喉管，动作熟练又自然，不像是第一次使用这个方法。

　　安眠药起作用的时间在15min-1h内，随着思绪逐渐漂浮，余年能明显感觉自己的像冲锋枪的心跳也跟着缓下来，估计临门一脚就能成功入梦。

　　半梦半醒间，余年听见Aron又说：“梦境里的NPC余年已经按照最初设定，顺利完成相应梦境情节推进。”
　　“但由于时间流速比混乱，我无法推算出冯乐川所处的时间节点。”
　　“所以你现在的任务一：替代NPC。”
　　“”任务二：找到冯乐川。”

　　任务一是显而易见不用说的，但任务二是之前从未有过的。
　　余年只来得及留下了一句“废话”，就失去了意识，彻底没了直觉地进入了梦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