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都是我》简沉

13、第13章

　　千珩带着雁修瑾一路飞驰，长达数丈的身体随之越变越小，最终变得只够雁修瑾一人坐下的大小。

　　路程中，雁修瑾惊愕地发现，他们正在朝万灵宗的方向靠近。

　　诧异过后，雁修瑾觉得千珩这么做，必定有他的理由，因此并未第一时间向千珩询问，而是让其专心致志赶路。

　　不过片刻，二人便到达万灵宗脚下的一处修炼房。
　　千珩在周围一处隐秘之地化作人形，给雁修瑾扣上一面青白面具，径直拉着雁修瑾进入。

　　掌柜的看见青白面具，神情恭敬地冲二人拱手行了一礼，并未阻拦。

　　这里是万灵宗脚下最大的一处修炼场，万灵宗四周灵气浓郁，这修炼场自雁修瑾来到这里便开着，直到现在修士亦是络绎不绝。
　　甚至一些宗门修士也会在这里歇脚修炼，这里对修士的隐私保护非常厉害，即便相邻的两套房间，有小型防护阵法在，二者也难以相见。

　　雁修瑾一路沉默着被千珩带着走向三层，路过一层通往二层入口时，最边缘的一处修炼屋没有任何防护，所以从这里路过的人都能看清里面的样子。
　　只一眼，雁修瑾匆匆的脚步不由慢将下来。

　　那套屋子，每一处目所能及的地方都挂满了“雁修瑾”的画像，与沐天玦房中所挂一模一样。
　　画中人面带微笑，那么多张画像，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能看到画中人温润和蔼的面孔。

　　只有一张脸时，这个人能给人温和的印象，可数不清的人脸只会让人恐慌，连温和都会变成诡异。

　　最前面的一张画足有一个成年人那么高，上面从上到下写着“灵越仙尊”四个大字。
　　原本苍穹有力的四个字被大大的朱色“X”痕毁了个彻底，血淋淋地刺眼。
　　雁修瑾认得，那是沐天玦的字。

　　雁修瑾脚步没有放慢太久，只一瞬，千珩手掌便扣在了雁修瑾手腕上，强硬带走雁修瑾。

　　路上有其他有隐藏或未隐藏面孔的修士路过，看到青白面具眼神皆是一变，有几个人更是躲瘟疫似的迅速避开。
　　也有人敏锐注意到雁修瑾露出的手出奇地苍白。
　　一路到达三层最里侧的修炼室，千珩启动法阵，进入后完全打开，当做一层保障。

　　“白青呢？”想起方才传音那人，雁修瑾忍不住问。

　　“白前辈殿后，很快就回来。”

　　雁修瑾蹙眉，“千珩，你为何那般信任他？方才事态紧急，他都不曾出手，你身负有伤还险些……”

　　“唔……”确保屋中安全，千珩一直强忍平展的眉目霎时紧紧皱在一起，原本拉着雁修瑾的手松开，转而捂住腹部，“师尊，不要离白前辈太远。他会帮你的。”

　　“你为何……”雁修瑾不知道白青给千珩灌了什么迷魂汤，但看出千珩不想再提，只好按下不表，想让千珩坐下，“一路过来，你都没有戴面具，没问题吗？”

　　千珩垂眸，“三至七日后，他们的记忆里只会有一个戴着青白面具之人，没有弟子。”

　　雁修瑾愣了下，心间涌上一股酸意，忙挑开话题：“你的伤让为师瞧……”

　　“师尊自顾不暇，还是先休息为妙，弟子房间有疗伤丹药，自会疗养。你稍待片刻，白前辈很快回来，弟子先去疗伤了。”千珩打断雁修瑾的话，说罢，迅速告辞离开。

　　扫了眼已然露出木傀模样的手，雁修瑾叹了口气，摘下面具，迈步走向堂中央的座椅上，“你说千珩的话能信吗？”

　　“不清楚。”小瑾被雁修瑾放了出来，“这么多年，他只与白青相熟，信任也是不可避免。”

　　“可我……经此一事，连他我都不敢太信任了，”雁修瑾颓然坐下，僵硬的手臂支着脑袋，“我可以与你说这些，对吗？”
　　原本以为千珩会是个可以深信之人，可时过境迁，白青与千珩有几百年的交情，断裂的记忆导致他忽略了这一点。
　　一个只教养过三个月的师尊，怎能比得过百年恩情。

　　“当然，”小瑾笑起来，上扬的嘴角有些苦涩，“我们本就是一人，我能体会到你的感受。”
　　一人一魂记忆已通，感知相连，在雁修瑾记忆中，小瑾也明白了很多事，选择回归本体身边，只有本体能给他安全感。
　　毕竟，人不会轻易伤害自己。

　　“以前，这些是可以与大师兄言说的，可如今……”小瑾欲言又止。

　　“万灵宗……不能再回去了。待身体稳定，我们离开这里……”

　　“去哪啊？”白青蓦地推门而入，雁修瑾一惊，唰地起身，可方才对凌钰出手后神魂不稳，一个趔趄拌到椅子，整个身体失去平衡向一侧倒去。

　　恍惚间，整个身体被一条手臂稳稳托住，很快被放回椅子上稳稳坐下。

　　“怎么？我有那么吓人吗？”白青稳住雁修瑾后立在雁修瑾身侧调侃，音色带笑。

　　雁修瑾被撞破隐私，慌忙将小瑾收回锦盒，放入白青才给的储物袋中，这才尴尬地回答：“进来悄无声息的。”

　　“逃命难不成还要让所有人都知道吗？”白青好笑，看见桌上放下的青白面具，顺手拿起，拇指落在表面青色部分轻轻抚摸。

　　“我并非此意，”雁修瑾说完，余光瞥见他的动作，总觉得怪怪的，可又无法表达，于是换了个话题，“方才你去哪了？只听传音，不见其人。这么多年过去，凌钰境界更厉害了，你能应付吗？”

　　“你是在关心他，还是在关心我？”白青放下面具，敛了笑意，直勾勾盯着雁修瑾。

　　白青讲话总是这么夹枪带棒，雁修瑾也有些恼怒，攥了攥拳头，惨白的手一把抓过白青撑在桌上的手，动手撩袖。

　　“你何时这般冲动越界了？”白青不想被雁修瑾碰，扭动手腕意图挣脱，没有动用任何灵力法诀。

　　“你看上去很了解我的过去。”雁修瑾牢牢抓紧不放，外衫的窄袖已然被雁修瑾解开、撩起。

　　白青见状，另一只手一把扣住里侧袖口不许雁修瑾掀开看，“想了解你还不简单，名誉天下，随便找个人都能夸你两句。”

　　“以后不会再有人夸我了。”雁修瑾停下争执的手，神情认真，“天玦是个非常认真的孩子，努力起来进步稳健，他那一剑想必伤得不轻吧。”

　　“哼，”白青冷笑，“杀人凶手伤了我，你很自豪？”

　　雁修瑾不太喜欢“杀人凶手”这四个字，辩驳道：“他并非有意。”

　　“不是故意就可以抹去事实吗？你的心对有些人真是软，你对伤害过你的人都那么惦念。只有我，帮了你，却被反复质疑。”白青撇开脸，他看得出雁修瑾对他重新升起的防备心，“也是，你对我不熟，我不能要求什么。不过，你连千珩都不信了吗？”

　　“我不知道你给他灌了什么迷魂汤，他还小，经历过这么多，依赖你、相信你实属正常。”雁修瑾不想一忍再忍，冷声质问，“可你明知千珩有伤，方才既不出手相助，连人影都看不到。还有，你的补魂之术又是何处得来的？蛇妖似乎没有天生的补魂法术，而且，我的记忆里没有救过第二只蛇妖。”

　　白青被雁修瑾的冷言冷语刺得怔了一瞬，很快自嘲地笑了声，“你的记忆是真的吗？确定没有丢失？若是不信，我一个不了解你的外人，也没办法。”

　　雁修瑾不能确定，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

　　二人僵持片刻，白青有所松动，雁修瑾逮住机会拉起他的袖子。

　　白青躲不及，小臂上数条蜈蚣似的疤痕就这么暴露在雁修瑾视野中。

　　“你……”

　　雁修瑾震惊当场，抬头一瞬不瞬望着白青。
　　白青立刻抽手，放下衣袖，轻轻抬眼观察雁修瑾的神情。
　　发现对方愕然下还有几分心疼，故意长叹一口气：“你身上的灵木真的很难找，受了点伤才拿到。可惜，某人如今的心硬的狠，我不奢求你能就此信我，只要你不辜负这具木身就好。”

　　点？
　　这么深的疤痕，若非身受重伤无法疗养，以修士的疗伤法子，短期内身体皮肤是可以恢复如初的。

　　“真的是找灵木时伤到的？”雁修瑾半信半疑。

　　“不信便罢。”白青话语中无所谓的样子，但脸撇得更厉害了，转身想走。

　　“站住。”雁修瑾厉声叫停。

　　白青还真停下了，回头疑惑地看着雁修瑾。

　　雁修瑾把他强硬拉回来，将袖子全部掀上去，大臂上一条深可见骨的刀伤，外翻的血肉一览无余，血迹干涸在伤口周围，触目惊心。

　　再看白青，抬头探究地盯着自己。

　　“怎么？不是怀疑我吗？”白青负气，不明白他既然怀疑。又为何一定要看。

　　雁修瑾不语，认真将袖口挽好，转身去找药。

　　这里有一面一人高的柜子，上面摆满了各类伤药，非常齐全。
　　初步看来，白青经常受伤。

　　雁修瑾无法用灵力为白青疗伤，站在柜子前挨个看药。

　　望着雁修瑾急切认真的背影，白青恍然记起初遇雁修瑾时，雁修瑾也是这样在药铺中寻找治疗药材。
　　因为雁修瑾本人不常受伤，而且内修就足够疗伤，身上带的药很少。

　　“第三排，第五个瓶子。”见他找的那么费劲，白青低低提醒一句。

　　雁修瑾扫了一眼，确定是重伤所用灵药，迅速拿过来，还拿了绷带和湿布巾，弯腰清理干净后包扎，“怎么不疗伤？”

　　白青顿了一下，不自然偏过头，“没力气了唔……”

　　药粉撒在伤口的瞬间，白青的话被痛呼代替，左手紧握成拳，整条手臂仿佛被什么东西牵动，克制不住颤抖，拳头紧扣在桌上才能控制住手臂不乱动。

　　怕疼？
　　距离沐天玦那一剑已过去多日，白青应该没时间疗伤才会导致伤口重复开裂，一直没见他有什么反应，还以为不怕呢。
　　雁修瑾诧异地看他一眼，僵硬的手一点点小心上药，“其他地方有伤吗？”

　　“没有。”白青气音颤动，斩钉截铁。

　　雁修瑾却不信，当时在镇上想带他走时，白青手臂都是抖的，手臂伤口开裂，其他伤想必也是如此，“背上也有吧，你……”

　　“管住你的好徒弟，我就不会有伤。”白青冷声道。

　　如今的雁修瑾管不了，但也被白青嘲讽的态度气笑，“不是想让我关心你吗？怎的又不乐意了？”

　　白青不语，垂脑袋看地面，胸口剧烈起伏，不知是气的还是怎样。

　　雁修瑾接着说：“你有多恨沐天玦，从见到我就时刻提醒我他杀了我？选择这里的目的又是什么？为何偏偏选择挂了沐天玦字和我画像的地方？”

　　“你还认得他的字？”白青蓦地仰起脸。

　　雁修瑾愣了一下，不解：“我养了他十几年，他的字是我亲手教的，不该认得吗？”

　　“那千珩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