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的目标都是我》简沉

12、第12章

　　雁修瑾此刻才恍然记起千珩身上有伤，自打相见，二人惦念太多，需要谈得太多，竟把这事关人身安全的一点给忘了，心中难免生出几分愧疚。
　　一片昏黑中，雁修瑾望向手腕被攥住的方向，“千珩，你的伤……”

　　“师尊不必忧心，弟子无碍。烦请师尊谨记，务必不要离白前辈太远。您的消息他会传递给我……”

　　“我不能独自联络你吗？”雁修瑾古怪道。

　　千珩环顾四周的动作一顿，握着雁修瑾的手更加用力，“抱歉，弟子忘记您已苏醒。”

　　对此，雁修瑾亦是一愣，空着的另一只手一把覆上千珩温热的手背，对方明显的僵硬毫无保留地传到了雁修瑾掌心。
　　不过，很快，千珩便反手握紧雁修瑾真正木僵的手掌，一个用力，雁修瑾整个身体不由自主倾向千珩。
　　“这件事等我们逃出去再说。”

　　话音未落，雁修瑾整个人天旋地转，待稳定下来，身下多了个冰凉巨大的东西。
　　一个巨大的物体迫使双腿岔开到最大，不得不坐在上面，冷风呼啸而来，刮得他不得不抬手挡在眼前，同时闭上眼睛。

　　“又是你这狡猾的蛇妖！”
　　凌钰冰凉的声音遥遥传来。

　　狂风骤停，雁修瑾睁开眼，发现自己骑在一只巨蛇头部，已经飞出了山洞，高悬在半山腰。
　　凌钰悬停在蛇头前不远，攻击姿态与当日打散他魂魄时一般无二。

　　可惜当日不知此人私心甚重，竟叫他长眠三百年。
　　隔着乌黑的蛇首，雁修瑾稳住身体后眯起眼睛，眸底冷光闪耀，摊开手掌低低开口：“把‘灭幻’给我。”
　　今日，无论如何，雁修瑾都要给自己报一次仇。

　　瞥了眼对面师尊曾经几乎形影不离的道侣，千珩十分意外，“师尊您……”

　　“莫要多言，他要我死，我绝不会心慈手软。”雁修瑾咬牙，眸中尽是深埋已久的愤怒。
　　小瑾的记忆已与他完全融合、共通，此人三百年来所做之事简直难以用语言形容其恶劣程度。

　　把小瑾塞进从前肉身中，与其同床共枕、上下其手，捏着肉身嘴角强行上扬，还要小瑾一遍遍重复唤他“主人”。
　　一遍又一遍告诫小瑾要听他的话。
　　当着小瑾的面，对旧时肉身的五官进行摆弄，做出各种奇怪的、雁修瑾不常露出的表情：“你要学会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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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诸如此类，数不胜数。

　　可将小瑾“调教”的差不多时，凌钰又频繁说“不像”，说小瑾不像活人，让小瑾难过许久，致使小瑾面对凌钰更加小心翼翼。

　　雁修瑾师承名门正派，修行速度虽慢，却是稳步增长，后来做了万灵宗长老，更不可能有人对他不敬，那种被人当做玩意儿的羞辱感实属恼人。

　　可雁修瑾不明白，凌钰为什么会对自己这样。
　　在记忆中搜索良久，最终，雁修瑾在记忆最深处找到了原因。

　　那是小瑾意识尚未完全恢复时，被凌钰困在紫霄坛中养魂。

　　透过小瑾的眼睛，雁修瑾看到寒玉床前，凌钰含情脉脉拉着死去肉身的手放在脸颊上蹭动，冲一具没有意识的尸体低声诉说的心里话：“想当初，不论遇到何事，你总是波澜不惊、临危不乱，想看见你其他的模样太难了。我一直很好奇，你恐惧起来是什么样子。
　　“那天，我看到了，你像被困住的幼兽，满脸惊慌失措，睫毛颤得那样重，那般惹人怜爱……那一刻，我的心都被你勾走了，我是你的夫君，那样珍惜的神情，只有我能看……”

　　所以，凌钰毁了雁修瑾的来世路。

　　也借此机会，雁修瑾明白了相处那三年的感情，全都是假的。
　　也明白了凌钰有时为什么会做些奇怪的、惹人生气的事。
　　同时也清楚为何凌钰表现得那般关心他，他却总有股怪异之感。

　　每次凌钰长久注视他的时候，雁修瑾都有一种奇怪的被凝视之感，可每次，凌钰都以喜欢的名头说得雁修瑾羞涩难当，这事就这样被轻而易举揭了过去。
　　结为道侣那三年从头到尾都是假的，凌钰连话本中的那个“凌钰”都不如。

　　口口声声的爱意不过是对物品的收藏欲！
　　这个世界是虚假的，连得到的感情都是假的。

　　灭幻紧握在手，雁修瑾才找到几分曾经诛邪伏妖的意气风发和活着的真实感。
　　只是这次，对准的不是妖也不是邪，而是对过去的欺骗和对话本的反击。

　　一个又一个被凌钰侮辱的画面在雁修瑾眼前闪过，怒火化为滚雷，第一次，清风上多了一抹黑光，裹挟着风凝成的箭矢，毫不留情朝凌钰射去，撕开凌钰长达三年甜言蜜语的伪装。

　　看清箭矢对准方向的瞬间，凌钰整个人陷入不可置信的深网之中，却也在风雷箭近在咫尺时下意识躲开：“阿瑾……”

　　“不要叫我的名字！”雁修瑾怒不可遏，恨不能将凌钰挫骨扬灰，嗓音嘶哑悲愤，“你骗我！”
　　怎么会有人因为那么荒唐的理由而去追求另一个人，还装腔作势三年之多！

　　“切勿恋战。”
　　白青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是传音入耳。

　　想到千珩身负有伤，雁修瑾安抚地摸了摸千珩光滑的鳞片，喉咙发紧：“千珩，我们走，等你养好伤我们再出来。”

　　“嗯。”千珩也通过传音入耳应声，巨大的蛇首朝凌钰张开嘴长啸一声，转身便带着雁修瑾离开此地。

　　可凌钰紧追不舍，身形一晃挡在巨蛇身前，千珩被迫停下。

　　雁修瑾不耐地望着凌钰，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让开。”

　　凌钰还想讨价还价：“你的魂魄……”

　　雁修瑾蹙眉：“不劳你费心。”

　　坐在黑色蛇首之上，雁修瑾干净整洁的浅青色衣衫也不可避免被映上黑影，话语中透出的冰冷距离感如钢针插进凌钰不安的心脏。

　　这个人变了。
　　这是凌钰的第一反应。

　　雁修瑾从来重情，亲情、友情、爱情、师徒情谊，每一个他都是认真对待，无论何时何地，有一人涉险，他都会提前准备许多保命法宝交给他们，以防不测，还会耳提面命地交代众人保命技巧。
　　甚至死去的师尊，雁修瑾也会定时去祭拜，用心准备祭品。

　　可在外面遇事，他从来第一个出手保护其他人，自己殿后。

　　凌钰就是在几次任务中被雁修瑾保护之后才注意到雁修瑾，他那时就非常好奇什么样的经历会养成雁修瑾这样宽厚的性子。
　　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又好像什么都在乎。

　　这样的性子，又会因为什么事而生气？
　　可相处三年，凌钰依旧没能找到会让雁修瑾生气的事，直到现在。

　　原来雁修瑾生气后会如此绝情，那他不要再惹雁修瑾生气了。
　　雁修瑾动起来好灵动，那双总是平和的眼睛那么漂亮。
　　惹雁修瑾生气一点都不好玩，雁修瑾不认他了。
　　还想以后一起出任务，还想雁修瑾冲他笑，交代他注意事项。
　　从小到大，只有雁修瑾会那样温和地待他，充满包容。

　　片刻功夫，凌钰心中百转千回，有些不太敢看雁修瑾，眼眸半垂没底气地问：“小瑾呢？”
　　让小瑾回到雁修瑾体内，补全魂魄，应该能让雁修瑾消气一些吧？

　　小瑾也真是的，明明交代过不要靠近紫霄坛，为什么不听话了？

　　“怎么？你不是总说他不像吗？我复生了，你怎么不多看看我？”雁修瑾冷哼一声，不欲多言，拍了拍千珩巨大的蛇背，整个人被千珩带着乍然飞远。

　　此话一出，凌钰怔了一瞬，意识到雁修瑾全都知道了，也明白这蛇曾经坏他好事是在给雁修瑾报仇，但……雁修瑾的身体和记忆是如何恢复的？

　　有魂修帮忙？
　　刹那间，凌钰想起了黎蝰。

　　这个吃里扒外的家伙！

　　瞥了眼那黑蛇，凌钰追上去扬声：“阿瑾，对不起，我帮你修复魂魄好不好？我门有一秘术，可祝你魂魄融入旧体……”

　　话尚未说完，千珩眼神一凛，粗长有力的蛇尾顿时甩了过去，打了凌钰一个措手不及，慌忙躲闪。
　　凌钰被一只小虫子骤然打断，怒不可遏，飞快追上去，牙关紧咬，手中掐诀，攻击尚未形成，一柄长箭袭来，打断了施法。

　　凌钰抬头望去，只看到雁修瑾利落收弓的姿态：“我不需要了，休要纠缠，再追，我就不客气了。”
　　如今对修为晋升的迫切无数和虚假的世界压在背上，即便回到肉身，光是心魔一关就过不去，必定难以进阶，不若抛弃肉身，选择这具木傀之体。

　　“阿瑾，你以为这黑蛇能有多好？他几番打断我的任务，对我出手，你竟这般信任它。”对雁修瑾，凌钰有愧，可这黑蛇，他一直视为眼中钉，只是一直没能找机会除掉。

　　原本凌钰想引起雁修瑾对黑蛇的怀疑，谁知雁修瑾岿然不动，令他更加愕然。

　　惊愕过后，凌钰不甘道：“你们究竟是何关系？竟然能比得过我？”

　　“他就是我的小弟子。”雁修瑾十分不耐，已经观察好了去路，同千珩暗中传音。

　　“小弟子？妖？你竟然收妖为徒，还……”

　　话未说完，一道来自第三方的攻击乍然出现，手腕粗的铁链袭向雁修瑾，铁链最前端赫然是如鱼钩般的弯刺。

　　这正是表现的机会！
　　凌钰一看时机已到，出手挡下那一击，那人一看被阻挠，也不还击，立即收回铁链弯钩，再度抛向雁修瑾，同时抛出两个半人高的傀儡。

　　凌钰立刻与那人缠斗起来，雁修瑾见状疑惑和危机感涌上心头，立即下决定：“走！”

　　“那就是一直针对我的东西。”千珩飞奔的过程中与雁修瑾传音，“杀掉一个还有一双，层出不穷，无法摆脱。”

　　雁修瑾犹记方才瞥那一眼：“是人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