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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7、民国-木偶纪(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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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华如练,是夜。
内华达山脉的秋风呜咽着掠过山岗,因为山脉连绵,即便工人一停歇,这段西行铁路依然还得未走出内华达范围内。
不过,也要不了多久了。
张惊杭感受着夜晚,披着月光体内越发活跃的灵气,不在犹豫,将前世今生从空间幻杀阵中感悟的零星东西,全力肆意的释放出来。
寸地成缩,朝着自己早已选定的一处平整山坳而去。惊一百公里的距离,她只用了不到一个小时。等到心绪平稳了些,她这才空间中取出一只小巧精致的铜炉。
这铜炉不过巴掌大小,表面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经文,在月光下泛着幽光。这样的好东西,她空间里并不少。谁让她前世贵为几乎除皇上外,最具权财的公主,不说她自己收集的,就是每年年纪,生辰,想要投其所好送她这些东西的人更是如过江之鲫。
想到前世的生活,再对比现在,张惊杭不免叹了口气。
所以呀,女人你缺什么都不能没权又没钱。
这边心中调侃着自己,张惊杭手上动作并不慢,她以三指捻起一撮特制的"引魂香",这香是以雪松脂为基,混合柳木灰三分、墓土一撮、以及死者生前的发丝烧成的灰。
"天地为炉,造化为工;阴阳为炭,万物为铜。"
她低声吟诵着招魂秘咒,指尖突然窜起一簇幽蓝色的火焰,将引魂香点燃。
青烟袅袅升起,却不似寻常烟雾般四散,反而如同有生命般,在空中凝成一道细线,仿若在牵引着虚空中的某一处。
张惊杭闭上双眼,将神识释放,用其替代双眼,去感受一个新的世界。
只见顺着烟雾凝成的细线而去,张惊杭看到一个灰仆仆布满纹裂,几乎快看不清轮廓的人,正朝着东面双膝跪地,一边磕头一边断断续续的念叨着爹、娘。
找到人了。
张惊杭当下毫不迟疑,取出一只木偶,咬破食指,以血为墨,以木偶为阵心,沿着其周围绘制起繁复的咒纹。每一笔落下都有微光流转,直到所有纹路勾连,仿若活过来一样,在木偶表面游走不定。
"以吾之血,为引路灯;以吾之魂,为渡河舟。来归!"
她念动咒语,声音在寒风中显得格外空灵。
忽然间,四周的温度骤降,连呼啸的寒风都为之凝滞。这边天地在月光下扭曲变形,只见原先还跪地的人形,仿佛收到什么牵引,先是茫然四顾,然后不受控制般朝着张惊杭所在的方向跌跌撞撞而来。
直到,一处色彩在灰暗的世界亮起,浑浑噩噩,本已是另一处世界的陈典,再次看到了亮光,然后有什么记忆开始慢慢一点点复苏。
张惊杭见状,立即变换手印,十指翻飞如蝶,结出一个复杂的"缚魂印",也可以说是附魂印。她周身泛起淡淡的白光,与月光交相辉映。
"以吾之灵,缚汝之魂。载尔骸骨,归尔故土。此间事了,赐尔安宁。契!"
她每念一句,声音就提高一分,那魂魄也随之凝实一分,渐渐地脱落出熟悉的五官。
这时,异变突生。高山上突然阴风大作,有远处残魂同样被招魂术的气息吸引,从次涌来,化作一道道黑影,在月光下张牙舞爪,发出凄厉的哀嚎。
"滚开!"张惊杭厉喝一声,右手凌空画出一道金光闪闪的符咒,符咒化作一道光墙,将那些游魂阻隔在外。
然而招魂束魂本就是禁忌,最忌打扰,这一分心,张惊杭喉间不由用上一口铁锈味。
就在她心有一紧。
恢复了些许记忆的魂魄,惊愕的看了眼张惊杭,忙如流水般投入木偶中。张惊杭重重舒了一口气,双手结印的速度越来越快,周身白光暴涨,与月光连成一片。
木偶剧烈地颤抖起来,表面的符文依次亮起,最终全部汇聚在双眼的位置。
刹那间,木偶原本空白的双眼处,突然亮起两点幽光。那光芒初时微弱,随即稳定下来,原先有行的木偶,也如同真人般炯炯有神。
木偶的面容似乎也变得更加生动,眉宇间依稀可见陈典生前的神采。
张惊杭长舒一口气,额间已然布满全是冷汗,她小心将木偶捧起。
“傻了没?”
木偶眼中的幽光微微闪烁,哀怨的看了过来,似乎在回应她的承诺。
“嗯,没傻就好。” 张惊行说完,忙稳住身形,突然涌上一片晕眩。她清楚知道是什么原因,以精血为引施展禁术,她不是真正的巫族,一出生肉.身就可堪比金仙。施展些禁术用来奴役人族妖族不是什么大事。
但是对于现在今世不过刚进入修行不久的人来说,必损修行根基。不过,比起根基受损,她更怕自己道心不坚。
有时候衡量太多得失,不如准从本心。
这般想着,张惊杭不管看似诡异的木偶投来的哀怨,好奇目光。
低声道:“行了,你快养一养神吧,明天再给你找个伴。”说完,就将其往随身带着的布袋包里一塞,片刻后,木偶双瞳微亮的眸子退去灵性,渐渐又恢复如一件木雕。
张惊杭就地调息片刻后,就趁着夜色往工地赶。
短短眯了会儿,天还没亮透,工地上就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新的一天又开始了。
.............
秋风扫荡着枯叶杂草,又一次来临,就在第一场雪悄然降临之前,秦婉确认了自己怀孕的消息,已近三个月。
小腹尚且平坦,但一种微妙的、源于新生命孕育的变化,已经开始在她身上显现,比如更容易疲倦,以及眼神中一种混合着焦虑与希望的、难以言喻的光芒。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安德森收到了来东南部法尼亚送来的正式任命函。
经过数月不懈的努力,以及某些不便明言、借助了他母亲身前的关系,他成功拿下了洛林家族名下掌控的、占据全美近百分之八十交易额的金融交易所总理人的位置。
消息传来时,他正在临时书房里处理文件。
看着那封措辞严谨、盖着醒目印章的信函,他心中涌起的,首先是一种巨大的、如释重负的疲惫感。
很好,成功了。
他终于在这个庞大而冷酷的家族机器里,撬动了一块属于自己的基石。他不必再像过去那样,完全仰人鼻息。然而,在这短暂的松懈之下,更深层的,是一种难以排遣的憋闷与空虚。
这份成功,终究不是纯粹依靠他安德森个人的能力获得的,那个他素未谋面、却间接导致母亲郁郁而终的男人的阴影,如同洛林这个庞然大物,依然笼罩在他的成就之上,甚至他反过来还需要依仗它。
这种无力感,像一根刺,深深扎在他的心底,这一辈子自怕都难以摆脱。
就在这种复杂难言的心绪中,秦婉告诉了他怀孕的消息。
安德森愣住了,那一刻。他看着面前这个东方女子,看着她眼中那丝小心翼翼的、混合着喜悦与不安的神情。
一种前所未有的、汹涌的情感瞬间冲垮了他之前所有的计算和冷静。
孩子。
他的孩子。
他也有了家人,是呀,他可以有独属于安德森的家人。
在这个广袤而冷漠的世界上,他终于又要有一个血脉相连的亲人了!不再是孤身一人,不再只是洛林家族一个带着混血背景、位置尴尬的子弟。
在洛林这个庞然大物下建立他的一个独立天地。
一种强大的、近乎本能的保护欲和责任感,如同潮水般席卷了他。他要为这个孩子撑起一片天,绝不让他重复自己童年那种漂泊不定、缺乏真正关爱的命运!绝不让他的母亲,像自己的母亲那样,在期待和失望中煎熬直至凋零!
感动、激动、一种找到生命新支点的坚定,充斥着他的心间。
但是激动亢奋过后,他想到更多。花旗国,对于华夏是忌惮又排斥的。
甚至出台明文法规,禁止华国女性入境美国,这是花旗国第一个限制性联邦移民法案,从立法层面上对华国女性进行歧视。禁止华裔,以及其家属,享有许多基本权益,其中就包括与白人通婚的权利。到针对这整整一个族群。
这意味着,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秦婉和他们的孩子,只能以一种“不名誉”的身份跟随着他——情妇,以及私生子。
更进一步,一旦他公开与一个华夏女人及其混血孩子绑定,就意味着他主动放弃了通过联姻获得一个纯粹白人家族支持的可能性。
这在他即将踏入的、由WASP,盎格鲁-撒克逊新教徒主导的顶级金融圈里,无疑是一种“自断臂膀”的行为。
一些对华裔抱有根深蒂固敌意的潜在合作伙伴或政客,很可能因此对他产生偏见和疏远。
代价是巨大的。
但是……
安德森的目光再次落在秦婉尚未显怀的小腹上。那个小小的生命,是他血脉的延续,是他对抗这个世界孤独的有力证明。他不想让自己的孩子,在出生伊始就背负着“父亲缺席”或“身份不明”的阴影,他不想重蹈覆辙。
他扶着秦婉的肩膀,凝视了她很久。
这个女人,聪明,清醒,懂得审时度势,甚至带着一点他心知肚明却不甚在意的野心。她很好,尤其是在他内心因母亲而对东方女性存有那份独特怜惜的背景下,她更是显得契合。带她和她带来的女儿离开,意味着什么,他非常清楚。
他猛地将秦婉拥入怀中,手臂收紧,力度大得几乎让她喘不过气。
“我会带你们走。”他终于开口,声音低沉而坚定,像是做出了一个影响深远的决定,“一家人一起离开这里。”
秦婉在他怀中,先是一僵,随即放松下来,柔顺地依偎着他,眼中闪过泪光,不管如何,这一刻她是真的感谢这个男人。
“安德森……谢谢你……”她哽咽着。
安德森拥着人,轻轻的叹了口气:“只是,暂时无法给你一个正式名分,甚至也许,外面也并不比这里友好。”他艰难地说道。
秦婉摇摇头,眼里望向远方,这个陌生充满敌意的国度,她要做的不是期待别人对她的友好,她要做的是活下来,然后往上爬。
..........
等到张惊杭再次收到一件精致的羊毛长裙的时,穿上它收拾了一翻后,坐在烧着壁炉温暖的屋子里,和母亲,以及安德森坐在一起吃着晚餐。
这是一场正式的见面,同时,也预示着彼此身份的转换。
当然还有被告之她即将迎来一个同母的弟弟或者妹妹,以及他们“一家人”即将离开这里,前往另一座叫做法尼亚的城市生活。
张惊杭没有太多的惊讶,只是沉默的点点头,耳边是安德森刻意压低的温和声音絮絮叨叨说着那座城市的气候,以及历史,心里却在盘算着要加快速度了。
同时,还能一心二同的,看向安德森,点点头,仿若在认真听讲。
嗯,这是一个一旦认可了对方进入自己的界限,就愿意承担起相应责任的人。这一次秦婉的眼光还不错。
即便张惊杭只乐意叫他uncle,他依然挺开心的。
窗外,寒风呼啸,预示着又一个严冬的来临。但在这间温暖的屋子里,一个基于利益、算计、血脉和一点点真实情感的新联盟,就此结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