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开门，我是老公》将军饮马

3、哭吧，你今天可以哭

　　“奶奶！你们把他赶出去啊，都怪他们，爸才受伤的。”

　　一个肉墩墩的小胖子从小卖部的后院里冲了出来，手里拿着玩具剑，尖着嗓音推着老奶奶，剑头直指站在门口的两个人，像是保家卫国的正义侠士。

　　“多多乖，奶奶给你钱，去玩游戏机好不好呀。”

　　老奶奶从柜台拿出几个硬币塞到孙子手里，推着孙子往外走。

　　张多攥着一手的硬币，用剑劈向陈默的背，耀武扬威的笑着跑开了。

　　老奶奶叫唤着，好像随时追上去要打：“你这个兔崽子，还不快回来道歉。”

　　话是这么说，可腿也没有抬一下，陈默知道这一下，自己得受着。

　　“进来打吧。”

　　老奶奶指了指木柜子旁边的座机电话，弓着腰，从棒棒糖桶里拿出两个颜色绚丽的糖果塞到复读机一样叫奶奶锅锅的李阳手里。

　　“几岁了？”

　　老奶奶枯萎如树皮一样的手摸过李阳脸上的淤青，这是自己儿子打的，可自己儿子头也被打破了，这又找谁说理去哪呢。

　　“二水。”

　　李阳宝贝的将糖抓紧糖果，屁颠屁颠跑到打电话的陈默旁边，点着脚举着糖，嘴里又不停叫着:“锅锅。”

　　陈默扫了一眼眼睛亮晶晶的李阳，抓过对方手里的糖，打开一个递回去，另一个顺理成章的进了自己衣服里。

　　“又是那小孩的电话？”

　　“是啊，打来多少次了，都烦死了，这种事本来是街道办、居委会解决的，打给我们又有什么用！”

　　“杜青！你嘴巴积点德吧，说话和屎一样臭！”

　　“丽华大好心人啊，这么想逞英雄，把那几个小孩接回家去呗。”

　　“你！”

　　“吵吵吵，什么样子，这还像个警察局吗，不知道的还以为在菜市场呢！”

　　秃头的队长马钢喊完就扯着嗓子咳嗽，咳尽兴了才接着说道：
　　“福利院的事打听了，离着50多公里，好几个镇联合开的，不知道还收不收，听说人超了太多。里面鱼龙混杂，小孩子下手没轻没重，好几个进医院了，真要能送过去，像那个小的才2岁，还不知道会不会被吃的只剩下一副骨头呢。”

　　“那怎么办！”

　　“凉拌。”

　　……

　　寂静透过听筒传到陈默的耳朵里，他将听筒轻轻的放了回去，拉着一旁蹲在自己脚边的小蠢货走了。

　　“诶，这个电话怎么打了这么久，你刚刚没挂断吗？”同事疑惑的看向杜青。

　　“忘了，又，又没什么关系，咱们都是实话实说，你说对吧。”杜青脸色也不大对，拿着茶杯走了。

　　“锅锅痴痴。”

　　李阳没看到哥哥嘴里有糖，以为他吃完了，于是举起自己手里的糖递了过去。

　　“吃吃吃，除了吃你还会什么。”陈默气哄哄的走，完全不等身后没跟上的人。

　　“锅锅！”李阳见追不上哥哥的步伐，哭腔逐渐放大。

　　“我不是你哥，就是你一直哭，你爸妈才不要你的！”陈默朝身后大吼了一声，吼完怔愣了片刻，加快步子跑开。

　　身后喊哥哥的声音很响，响的心脏都在发疼，周围的人都看向自己，眼里都是谴责。

　　可凭什么，他又不是他的亲哥，他连自己都快活不下去了，他也很累，凭什么把责任怪在自己身上。

　　陈默瞪了一眼旁边看着自己的大人，蒙着头一路往前跑。

　　心里像是有一道声音，催促着快跑，再不跑就跑不掉了。

　　会被警察不要的小孩，街坊邻居不要的小孩，福利院不要的小孩黏上。

　　风声里夹着清脆的声响，是怀里的东西因为跑的太快摔在了地上，陈默摇晃着停下脚步，双手扶着膝盖大口喘息。

　　泪和汗润湿了眼睛，显得那玻璃糖纸包装的棒棒糖闪闪发亮，也许是跑的脑子缺氧，否则怎么会觉的这糖衣和小蠢货的眼睛一样闪亮。

　　陈默凝视着那块糖果，掐着膝盖的手指因为太过用力而发白。

　　日落西沉，陈默就站在糖果掉落的地方，像是确保小蠢货不会跟上来后，才拖着酸软的步子起身。

　　手心的温度逐渐融化着那块棒棒糖，粘腻的糖浆从玻璃纸渗了出来，惹的手心的皮肤又粘又热。

　　陈默用舌头慢慢将手心的糖浆舔舐干净，甜甜的，怪不得小蠢货喜欢吃。

　　秋天的天很高，陈默仰头望着可以容纳万物的苍天，漫无目的的在街道上乱晃，以后再也不用托着那个小累赘了，但以后自己也真的是一个人了。

　　陈默用力的甩了甩脑袋，转而垂着头往狗窝走。

　　角落里的狗窝站着一个男人，这是之前都没有发生过的事情，是狗主人让自己搬走吗？

　　陈默不确定的将身子影藏在角落，试图等着男人离开后自己再出来。

　　余光一个胖嘟嘟的背影在面前闪现，还容不得陈默多思考，身体已经跑了出去。

　　“锅锅！”

　　小蠢货声音哑的很难听，唇角好不容易愈合的血痂又一次裂开。

　　腰被小蠢货抱着，是自己主动凑过去的，陈默一点逃离的机会都没有。

　　“锅锅，窝流泪了，帮帮窝。”

　　李阳忍着脱口而出的哭腔，他记得哥哥帮自己擦过眼泪，轻轻柔柔的，和妈妈一样很舒服。

　　陈默的手被李阳抓着，手掌下是熟悉的感觉，湿润的，永远都是流着泪的脸蛋。

　　“你这个粘人精，真黏上我了是不是。”

　　陈默见李阳一直将脑袋埋在自己怀里不出来，揪着那小小发红的耳朵质问。

　　男人插不上话，现在看到少年和小孩亲昵的模样，确定两人是兄弟才放心离开。

　　第一次被小孩带过来，加上小孩脸上的淤青，他以为小孩是被家里人欺负了，毕竟这真的只能算是狗窝，怎么算的上是家呢？

　　男人停住了离开的背影，望着在狗窝旁相拥的两人，从口袋里掏出所剩无几的散票，“拿着吧，我的一点点心意。”

　　陈默郑重的接过，怀里还有个体积不小的小孩，但陈默依旧深深的鞠躬，“谢谢。”

　　10块，是这么多天以来陈默手里最大的金额，够吃半个月的饭了。

　　一直埋在陈默怀里的人在男人走后终于探出了脑袋，那是被牙齿咬的破皮流血的嘴，那是憋的发紫的脸，可从始至终都没有哭出一声。

　　看到陈默的注视，李阳捂着嘴巴和眼睛，摇着头说：“锅锅，没，库。”

　　小蠢货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失去了哭泣的权利，失去了撒娇的能力，学会了讨好别人，而自己就是造成这一切的凶手。

　　“哭吧，今天你可以哭。”

　　陈默抱着浑身僵硬又颤抖的小孩，手生疏的拍打着李阳单薄的背。

　　小孩很软，逐渐没骨头一样的依附在自己身上，声音也有最开始怯怯的到号啕大哭，连着那红溜溜的腭垂也看到一清二楚。

　　“吃，肚子叫的这么响，都吵到我耳朵了。”

　　陈默从狗窝的垃圾堆里翻出更适合小孩吃的小蛋糕，说是小蛋糕也就是那些散称的枣糕，油润散发着浓郁的香精味。

　　李阳抿了一小口就给回陈默，嗓子哭坏里，暂时说不出话，就举着小手递到陈默嘴里。

　　陈默一点也没客气，在李阳的注视下吃了一大口，双眼则悄无声息的观察着怀里的人。

　　小蠢货没有哭，没有闹，也没有不舍得，就这样一副不争不抢的样子，绝对是活不下去的，陈默断言，夺过李阳手里的枣糕又是一大口，还是没有哭，没有闹。

　　陈默将剩余的枣糕推到李阳的嘴里，感受着手中不轻不重的啃食。

　　他不准备一直养着对方，但心里还是不由的开始担心对方的未来，一辈子这么长，这种蠢小孩，到底要怎么活下去。

　　陈默去河边洗漱，李阳就像一个狗尾巴一样跟着，跟不上就用那沙哑的听不出声音的音量焦急的喊哥哥，这个时候陈默都会慢下脚步，慢到李阳可以跟的上。

　　“哎呦，你们就是街头那两家的小孩吧，怎么这么可怜哟。”
　　略微尖锐又嘶哑的声音从不远处响起，像是有一个男人掐着声音说话，诡异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