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乱捡东西》影吱

40、第四十章

　　徐晋州与祖父不亲，乍然听见噩耗，在悲伤之上，更多是一种难以置信的感觉。
　　就在方才，城门口风光无限、杀妖百万的人，还不到半天竟这样一命呜呼？离魂境界，也会如凡人般囿于生老病死吗？
　　从守灵到下葬，徐晋州一直恍惚如梦。

　　葬礼结束那天，皇城有贵人来安荣城。
　　消息传到坊间，人们议论纷纷，都说徐家老祖以命除妖魔感天动地、造福万民，上达天听之后，皇上要封他的爵。

　　但无论徐家如何尊荣，都与秦语阑无关，昨夜，她请宋谷风帮忙查看修为，想要找出点异常。按照常理，修为上升是件喜事，但这短短几个月的进度竟已超过之前一年，何况高阶本该慢于低阶，她却是反着来的。
　　难道真有天上掉馅饼的事？

　　宋谷风查探过后，目光沉沉地看着她：“没有异状。”
　　秦语阑：“怎么会？虽然我用的是你的法子，但不该比你还快啊？”
　　宋谷风：“是，所以一定有原因。”
　　秦语阑：“算了，你别这副表情，原因总会自己出来的，你都说我没有哪里不对了，放宽心吧。”
　　宋谷风看着这个心大如盘的家伙，头疼地揉了揉眉心。

　　“对了！”秦语阑忽然想到一件事，“那天你是怎么说服守卫放我们进去的呢？”
　　那天？宋谷风抬起头，想到他说服守卫放人的事：“你既知我神魂仍为离魂之境，可威压外放，那么以威压震慑使人失神也自然可以办到。旁边的人见他放人，自然不会多说什么。”
　　“你真的好聪明！”秦语阑赞叹。
　　谢谢，你可以不那么夸的，就像在夸三岁小儿。

　　这时秦语珍敲响了门，把厚厚一叠字据银票放在了他面前。
　　宋谷风：“这是……”
　　秦语珍：“你的那份家产。”
　　宋谷风看了眼秦语阑：“我用不上，不一直是你替我收着吗？”

　　秦语珍默然片刻，“现在你不拿，之后可能拿不回来了。”
　　“什么意思？”秦语阑就忍不住走上前。
　　“我已经答应与徐晋川的成亲，徐家已经开始接管秦家的商铺了。”秦语珍指了指她带来的那叠东西，“帮你折算成了地契和银票，如果你想开商铺，可以自己去办，这样不必受到徐家辖制。”

　　秦语阑一时说不出话，半晌才消化完刚刚听到的东西，犹豫道：“可是……你、三小姐愿意吗？”
　　秦语珍点了下头，又摇头，自从秦家出事以来，她就失去了往日的天真活泼，面上很难出现笑容：“我是否愿意又有什么要紧呢，总归不是最坏的选择。”

　　秦语珍走后，宋谷风把那叠东西交给她，又拿出一叠厚厚的符箓放到她手中。
　　“这是做什么？”秦语阑不解。
　　宋谷风：“我已经九阶了。”
　　“我知道。”秦语阑皱眉，“这和你给我符箓有什么关系？”

　　宋谷风不说话，只是看着她，那张她无比熟悉的面容露出了往常没有的表情，坚决得不容更改，不舍得难以察觉。

　　像是在问，你真的不明白吗？

　　其实她明白的。

　　他已经九阶了，再进一步，便是离魂。他一定要回到原本的境界。

　　宋谷风：“等到离魂，我会尝试重塑身躯，到时将这具保存下来，看你日后处理。抱歉，终是难以让你神魂归体。”
　　“你已经不欠我什么了。”秦语阑摇头，“取代我的身份是取，助我修炼救我性命是还，我们已经两不相欠。”

　　宋谷风忽然笑了：“两不相欠不好，就算你欠我我欠你吧，待以后再说。”

　　以后再说啊……
　　秦语阑目送那道翩白的身影滑入黑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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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夜无眠。秦语阑抱着厚厚的钱票和符箓枯坐到天明，心里空落落的。
　　大佬走了，秦语珍忙于徐家的琐事，徐晋州又在这个时候跑不见了，偌大一个府，竟然没有一个能说话的人。

　　她心里没劲，懒得出城除妖，更何况徐祖已经清除了大部分，在城边上鬼影都看不到一个。秦语阑不知不觉中到了集市。

　　赤脚的小童手持纸讯，大声叫卖：“翎王已到安荣城，徐家即将封爵——”

　　秦语阑连看热闹的心思都没有了，脚步不停，竟然一路到了城外，她看着眼前的山林，叹了口气，抱着游园踏青的心思上了坡。
　　这一散心，竟又散到了熟悉的地方。地面的污渍、砍倒的树林，还有被丢弃的手绢，这些无疑是他们前几日落下的痕迹。她在这里驻足片刻，忽然听到一阵剁木声。

　　一个人背着她，拿剑一下下往面前的老树上砍。

　　“徐兄？”秦语阑叫了好几声他才回神，面色茫然地转头。
　　“小花？”
　　秦语阑觉得他是在难过祖父的死，便说：“你……节哀顺便。”
　　“节哀，节什么哀？”徐晋州重复了两遍才露出恍然，“节哀？哈哈哈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笑得毫无喜色。

　　良久，他终于笑累了，也不说话了。

　　秦语阑见状便道：“我准备去除妖，你去吗？”
　　徐晋州：“语阑怎么没有来？”
　　秦语阑：“她说要回去看看，就走了。”
　　“是吗？”徐晋州自嘲地笑了笑，大声道，“都走了，走了好，走了好啊！”
　　他状态不对劲，秦语阑试探着问道：“我送你回去吧，你心情不好，休息几天。”

　　“不！”徐晋州反应激烈，“我不回去！让我跟着你吧！跟你去除妖魔！”
　　“好好好，那就一同去除妖魔。”秦语阑哄道，看了看他丢在地上的佩剑，“你的剑没有附灵，遇到危险记得往我这边靠。”
　　徐晋州默默地捡起佩剑，垂着头，跟上秦语阑的步伐。

　　说是除妖，但现下还烈日当头，所以也只是走着逛着，过了半日，秦语阑冷不丁听到一句。

　　“其实有的时候，我觉得你才是语阑。”

　　秦语阑一惊，回头望去，徐晋州茫然与她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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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选好除妖位点，秦语阑拿出镜子，谨慎地排查着潜在的危险。宋谷风不在，徐晋州又没有附灵，她不得不担起大任，处处多留心一些。
　　地面的落叶、树干开裂的缝隙、草丛、灌木、石块背面，没有潜藏的妖魔。

　　其实也不该有，徐祖那一下毕竟去了十之八九。

　　日色渐冥，镜子里升腾起一层黑色雾气，秦语阑脚下动了动，钻出几只白嫩嫩的幼虫，她吃了一惊，连忙跳开，就要用天火去烧。

　　等等，它们是怎么来的？之前明明没有看到黑色的魔气阴影，秦语阑动作一顿。

　　“虫子过来了！”徐晋州提醒。
　　她后退半步，忽然灵机一动，拿镜子去照地下，方才站着的地方竟然有一团黑色阴影！
　　弯刀掀开那块泥土，一堆白生生的颗粒就这样露了出来。

　　怎么回事？之前明明照过这里！

　　虫卵孵化，秦语阑不得不先对付这些能动的，足足忙碌了两个时辰，几乎把土层掘遍。她用火折子升了一堆火，给徐晋州贴了一张金刚符，忽然把纸盔甲拿了出来。
　　徐晋州一看便说：“你还留着啊，我的那个已经到了使用时间，自己燃成灰了。”
　　秦语阑：“我的没用那么久。”
　　“明明是同时用的……”徐晋州嘟囔几句，也不再深究，转而道，“它能隔绝紫烟吗？”
　　秦语阑：“折纸中空，其内自成空间，放在里面相当于隔绝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

　　她动手拆开折纸，提醒道，“站远一些，里面是上次没用完的虫卵。”
　　徐晋州又听见这一茬，心下一惊：“可是……那只麻雀现在还好好的，说明卵没有问题啊？”
　　秦语阑：“说不定，上次是白天喂的，而现在是夜晚。”
　　徐晋州不解：“白天夜晚不一样吗？”

　　秦语阑看到镜子里的此地依然蒙着一层黑气。
　　“夜里，有魔气聚集。”

　　从徐家带出来的卵暴露在空气中，一颗一颗，莹白光洁，似乎毫无威胁。镜子里，虫卵原本的的洁白逐渐晕染上浓黑，可用肉眼，它依旧是白色。
　　接着，一条条蠕虫破壳而出——全身环节，头部一点黑。

　　“这是、这是！”徐晋州瞪大眼睛，瞠目结舌。

　　“——画皮魔！”秦语阑斩钉截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