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色待风怡》燕如诗

45、无扰无恼

　　因先前的不快，芍红内心对木风是又多了几分怨怼。出了边城已近半日，一路上两人是一句话都不曾言语更别说视线交汇了。秦怡因先前木风的冷言冷语，其实内心多少有些波澜，是而竟不由得思索起木风的来历，思来想去毫无头绪终觉自己可笑，想他一开始救木风本就只是抱着医者仁心的想法，也应是没想与木风多做瓜葛才是，何以此刻竟会觉得他言语伤人，真要想起来，他与木风本就是陌生人啊，只是医者与病人的关系罢了。如是想，秦怡心情也顿时开阔了些，不再自寻烦恼，独自看起先前未看完的毒经，想要从中寻找些能缓解木风火毒的方子，眼下缓解木风的法子虽暂时有用，就怕火毒毒性太强，再过一段时间怕是就压不下了。秦怡一看书就半分不会被周遭之事影响，倒也不去在意马车之中这微妙的气氛了。
　　出了边城后已近晌午，因边城距离蜀地路程较远，而木风的毒也不知道能压制到几时，是以秦怡一开始便决定尽快赶到陇南，陇南乃关中，四方家在那里势力也大，到时候跟随四方家的走商一同入蜀，倒可省去很多麻烦，毕竟入蜀不易。是以在离开边城前半个月，秦怡已写好书信寄给了陇南的四方家把头，陇南的云把头是姐夫的表亲，秦怡也与他有过几面之缘，但即便秦怡是四方当家的妹弟如此让整个商队在陇南枯等自己一行人总是不妥，故秦怡这才让石墨备足了一路的干粮，打算马不停蹄的日夜兼程赶路，只在中间驿站稍作歇息，如此也可以兼顾木风的身体状况。
　　晌午时候，马车徐徐的停在了车旅大道旁边，马夫崔大哥是石墨特地从众多外出跑商的伙计里面挑选出来的，最懂得餐风露宿之事，石墨最开始也不赞成秦怡连夜赶路，但碍不过秦怡的坚持，最后只得妥协，帮忙找了最熟练路况的马夫，还备了充分的物料，连马车也是请人再三加固加大的。
　　这边崔大哥刚驾起来灶台生好了火，芍红便按照崔大哥的指引去不远的小河边取了水，西北之地水源极少，也就只有像崔大哥这样常年在这条商道来往之人才会知晓该在哪里停歇，哪里离水源更近。
　　按照秦怡的指导芍红开始给木风煎药，说是煎药只是简单的加热而已，汤药皆是先前秦怡在边城已备好，担心路途中药材不好携带，秦怡特地将药方里的药材磨成了细粉，按照比例调和，用热水冲煮即可，有内服和外敷之分，分门别类的装满了马车后面满满一箱，一路上木风的毒全需得靠他们压制了。
　　芍红坐在火前专心烧水，似乎还是心中有些愤懑之气，脸色并不好看。秦怡也不愿去打扰她，知晓得让这小丫头独自待会儿去去火才行。
　　回头看木风似乎没有下马车的打算，于是只得自己下了马车打算在在周围四处看看了。
　　下了马车才发现马车后面崔大哥似乎打算就地取材为大家准备午饭，按照崔大哥的说法，在此处休息后，便会入蒙阴谷，蒙阴谷两面都是大峡谷，人烟稀少，一般商队都不在此处停留，是以方圆百里也没有驿站客店，接下来两天的路程中都得风餐露宿，必须得提前吃饱喝足才行。看崔大哥的模样，今日午饭大概是有美食相侯了。
　　秦怡淡淡笑了笑，心里为崔大哥的细心周到感到钦佩，也不好去打扰崔大哥了，便转身慢慢踱步往芍红刚才取水的方向走去。
　　已至正午，日头正紧，偏偏却又秋风阵阵，四周黄沙堆成的山丘时而飘来细细的沙粒，迎面吹来一不小心便入鼻入眼，倒是比在边城的气候干燥了不少。虽然此处按理来说与边城距离不远但水土气候却差别甚大，难怪边城有塞北小江南之称，只可惜这次没有好好体验这边塞风光，希冀改日还有机会来此处游历。
　　很难想象在这样的地方竟然会有水源，秦怡心下也是十分好奇，是以想去亲眼看上一看，脚踏黄土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倒是悦耳有趣，与昔日年少在长白山的雪地踏过的声音有几分相似，这种感觉不禁让秦怡心下愉悦起来，脚步也顿觉轻快许多。
　　秦怡这才提起兴致向前走了几步，忽闻身后亦有声响，秦怡顿步，回身一望，原来是木风不知何时已经出了马车跟在秦怡身后，此刻正缓步像自己走来，只是他身上有伤，脚步却有些虚浮。
　　秦怡怔愣片刻，着实没想到木风竟然跟了上来，愣在了原地，木风却不以为意，仍是一瘸一拐的慢慢向秦怡走过来。
　　待木风靠近，秦怡已回过神，心绪也是平静了下来，转身与木风并行，淡淡笑到:“木兄。”。
　　木风并未回应秦怡，只是打量了秦怡一眼，又转过头去，走了两步，便又停了下来。
　　秦怡不解，片刻后便听到木风哑着声音问道:“你……不恼我？”。
　　秦怡微楞，着实没想到木风竟然会这样问自己，原本秦怡还以为木风仍对自己心有怨怼才是，毕竟先前他口气不善莫名发火，似乎是对自己有隐忍之意。
　　秦怡缓缓摇头，看着比自己高大的木风，直言道:“在下自然不恼木兄。”
　　木风见秦怡笔直的看着自己，竟觉得秦怡的视线有些刺眼，不由得抬腿继续往前，心下莫名慌乱，似是听到了什么如电如霜的话语般，心下麻痹却又僵硬，反倒无言以对了。
　　想他本应是八面玲珑之人才对，什么样的难缠场面没有见过，什么样的人说什么样的话是他一直以来的拿手绝活，此刻面对秦怡这样直率的回答，倒是生平头一遭。不过想来也是，毕竟如眼前这位“秦大夫”这般“磊落”之人，木风也是生平第一次遇到罢，思及此，木风不由得心下叹息，却不知道为何而叹，转而又苦笑了起来。
　　秦怡跟在木风身后，看木风沉默不语，便也不好再说些什么，虽然看木风走路一深一浅想去帮忙搀扶，但终觉不妥，只得作罢。只是就这样跟在其后，盯着木风的背影第一次认真的打量起这个自己相处已有一段时日的陌生病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