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出城东门》崎行

3、第 3 章

　　婚后杨空青在府里的时间并不多。

　　成婚三月，安歌总共见过他两次，但一句话都没讲。

　　多数时候，在郑家这院子里只能看见她、杨淑温和杨家二公子杨空山。

　　安国公与夫人住杨府最后一进的院子，不问世事，皆只礼佛。

　　安歌也乐得清闲，毕竟每次交际很费心力，尤其是自己嫁的只怕是这家里心眼子最多的那个。

　　不过从新婚夜后，杨空青隔几日便会派人送来几本书。

　　有的是他命人在外寻的异志怪谈，有的是杨氏子弟自己编纂的游记，有时是时下新出的话本子，一次还送来了两本兵书。

　　但他一次没来过这小院，每晚回府都直接进了书房。

　　陪嫁嬷嬷曾劝过安歌：“娘子，您毕竟已经和世子成婚，不可一直这样冷着呀，就算您打算日后和离也好，相敬如宾也罢，总不能一辈子不讲一句话啊。”

　　安歌一概不听，只管自己看书练字，偶尔和侍女点茶插花。

　　日子就这样过着，到了盛夏蝉鸣里，忽地看见杨空青进了院子。

　　就见他笑意盈盈看着她：“这么多天你只待在府里，想来也烦的很，听说最近从北边来了一支商队，尽是胡族的稀奇玩意，今日无事，不如一起去逛逛。”

　　因时下风气并不与前朝一般拘束女子行动，以往安歌在家时，长兄也时常带着她和长姐去街上闲逛。

　　她有些意外：“世子今日不必当值？”

　　杨空青随意坐在榻上，摆弄安歌才做好的绣帕：“今日沐休。”

　　安歌看着眼前人，虽说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十分疏远，倒是没见过他如此松弛的样子。既然他说了，那便去吧，不去白不去。她放下手里的东西：“我去换件衣服。”

　　新帝立朝四载，效仿前朝圣祖皇帝以德化民，推崇黄老治术，轻徭役，薄赋税，与民休息。

　　古越之战后，匈奴与楚议和，互开关市，予两朝百姓通商便利。

　　“阿淮！”才下马车，忽听得身后不远传来叫声。

　　是他回来了！

　　郑安歌还未看清眼前人：“阿齐...”

　　杨空青突然伸手用力握住安歌的手：“夫人，街上人多，前边是城中近日新开茶楼，我正想去瞧瞧，去，请许侯世子与我夫妻一道。”

　　他向着许思齐的方向扬扬下巴，说罢转身带着她朝茶楼走。

　　茶楼名叫山有榛，布置倒清雅，内堂隔间有副对联：坐客皆可人，鼎器手自洁，字迹稚嫩，像是书院学童所做。

　　郑安歌和杨空青紧挨着坐下，临窗眺望，不远处便是胡商的摊子，面前围了不少百姓看热闹。

　　“将军，许侯世子到了。”杨空青看了看安歌，并瞧不出她的表情，“请。”

　　许思齐打从进门起，眼睛便没从安歌身上挪开。

　　杨空青拿起杯浅尝了一口，微微皱眉，放下后再未拿起。“和许侯世子打个商量如何？”

　　“什么商量？”

　　“把您的眼睛从我家夫人身上挪开？”

　　口吻是戏谑，但语气带着危险。

　　许思齐还未出声。

　　门外来人报：“将军，陛下封鄂国公长女为孝烈将军，三日后领军镇雁门，无召不得如都城。”

　　安歌一惊，鄂国公父子一门三将皆陨于沙场，只留下国公遗孀与这位嫡女，如今国公之位已无人承嗣，只待庾家姑娘出嫁之后，爵位由九卿上奏收回。

　　可现在，庾家姑娘还未婚配呢！陛下这是要...？

　　许思齐也愣了，许家跟庾家是世交，他俩还曾议婚，只不过两家小儿女，一个早已有了心上人，一个是完全没有要嫁人
　　的打算。

　　唯有杨空青淡定自若：“知道了，下去吧。”安歌看着杨空青：“陛下是何意？”

　　“臣下怎可随意揣测上意。”杨空青装作无奈做了个揖，面上微笑，眼神却落在许思齐身上。

　　“庾家已经没有男丁了，只待庾家姑娘出嫁后兵权便可收回，陛下为什么下这道诏？”阿齐有些愤愤不平。

　　“因为陛下等不起。”

　　窗外熙熙攘攘，叫卖声谈话声笑闹声皆落入耳中。

　　安歌和庾姑娘没什么交情，只见过她几次，最后一次见她时，她正在一群锦绣堆里长大的贵女中旁若无人的喝酒。

　　御史李大人的孙女悄悄和安歌说：“听说这位庾姑娘，在雁门那几年杀人不眨眼饮马血吃马肉，还有十几个胡族少年做男宠呢！”

　　周围的姑娘们特别好奇：“胡族少年？庾侯不管管她么？”

　　“庾侯哪管得住呀，我还听说宫中贵人想给她和太子殿下议亲呢。”

　　“啊...”

　　叽叽喳喳的姑娘们声音有些大了，可那位庾姑娘一点也不关心，甚至还让人上了一盘烤羊腿。

　　“为何等不起？”许思齐的声音将安歌的思绪又拉回来。

　　“我先问世子，您觉得先鄂国公掌军如何？”杨空青收起漫不经心。

　　他没等许思齐的回复，直接说道。

　　“鄂国公掌军三十年，纪律严明，可实际上早已将私部插入军队为大小将领，边境六城认庾家甚于皇权。”

　　”庾家长公子还在世时，才名艳绝前楚，领兵打仗更是得心应手，只领两千军便可与东胡周旋大半年之久。世子认为，士族出身的名臣名将，皇权是否放心交予兵权呢？”

　　“安国公世子对庾家，知之甚多呢。”

　　门突然被推开，庾家姑娘袖手微笑站在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