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第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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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等李承泽真的跟着使团一起离开京都的时候，他都还有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他不记得临行前母妃看着自己，究竟都嘱咐了他一些什么，只记得那个永远都醉心文学的女性看着他又哭又笑，像是欣慰又像是在难过——可最后她也仅仅只是看着他不说话，母子俩一下午都坐在光线最好的窗边看书，李承泽一如既往的守着本红楼翻来覆去的看，倒是淑贵妃看着手里的孤本，怎么都看不下去了···她应该是想要说些什么的，可却什么都没有说。
李承泽的心，也跟他母妃手里那本书似的，拿起来又放下的。
“我走了。”
李承泽是下了早朝过来的，除了中午吃饭的时间外，母子俩手里都捧着一本书。
从正午时分一直到了夕阳西下，等到连宫门都要准备落钥的时候，作为成年皇子的李承泽站起身，在淑贵妃的注视下坦然自在的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就像是他每次来的时候一样。
——但又好像不太一样。
“母妃。”记忆里蹒跚学步的孩子，满满与眼前身量显瘦的青年重叠。“儿臣要走了。”
“···路上小心。”
从来都不善于表达自己的女人颤抖着睫羽，用手小心翼翼的抚摸着自己手中的孤本，像是儿时轻抚着还会趴在自己膝头撒娇的孩子。“天冷要添衣，天热也别贪凉踩水，你，要保重。”
拱手行礼的李承泽没有说话，只是在半晌过后掀开衣摆在正殿上跪下来。
淑贵妃不敢抬头，但她知道儿子的三叩首，是跟她无声传达着永别。
十三岁封王的二皇子如今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封号和封地，并即将作为南庆使臣团的负责人前往西襄——而在半年前，他还是夺嫡有望的大势皇子，可最后被自己的身为长公主的亲姑姑出卖，成了那个通敌叛国的皇室之耻，即便皇帝及时的封锁了消息，但长公主却亲手给她的好侄儿断了后路——在下朝回家的路上，李承泽就见到了追着他过来、面色凝重的范闲。
根据监察院的情报，在李云睿的奏折出现在太极殿上的时候。
京都的大街小巷就洒满了二皇子通敌叛国的文书字样。
范闲说，当初自己逼走长公主的手段，倒是给她此次行事提供了便利。
李承泽没有说话。
于是追着他过来的范闲又说，李承泽，我当初说过，要是你和李云睿一刀两断，我许你一世平安···现在李云睿亲手把你送上了断头台，可你显然已经给自己准备了一条更好的退路。
沉默了许久的李承泽发出了一声嗤笑，也不知道是在嘲讽谁。
——她在等你。
这是范闲按照约定传达的最后一句话。
然后他神色复杂的补充了一句。
“李承泽。”
“现在，你是真的自由了。”
四十
林若水与李承泽见面的那一天，其实挺平平无奇的。
普通的两国邦交，普通的送上礼物表达慰问，最后使臣团又很普通的离开了。
“——所以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赛清欢看着一脸平静的别国皇子，和自家的一城之主，也不知道究竟是他们不对劲还是自己不对劲，所以在半天都没有得到林若水反应的时候，赛清欢也掀桌子不干了。“我告诉你啊！林若水你想都不要想！你要是敢把西襄城交给这家伙，我现在就一条白绫吊死在你面前！”
不得不说，赛清欢对林若水还是有些了解的。
她知道林若水其实对于城主之位、乃至那个天下至尊之位都没有兴趣。
她猜到了林若水的来历，也知道她一直以来的顾虑，所以当林若水提出女子入仕时，她身先士卒，当林若水说要打仗的时候，她为她坐镇后方——赛清欢认可林若水的理想、也认定她是那个能够做到的人，所以她不介意为林若水做事，也不介意远离自己曾经向往的平静生活，她现在也只想让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能够过的更好、再好一点，它或许没那么完美。
但是它一定会变得越来越完美。
——而能够带领他们做到这一点的人，赛清欢，乃至所有人都认为。
只有林若水才能够做到。
可林若水并不这么想。
所以她拒绝建国，拒绝通过联姻来平稳城中浮动的人心，她给更多女子机会，也给百姓更多的机会，她没有统一五十八国，但是却统一了五十八国的核心律法，她不会治理国家，所以她总是喜欢简单粗暴的打仗···赛清欢其实也清楚，林若水可以让大宗师上山打服所有人。
但她却没有办法更进一步了。
“我快死了。”
林若水平静的说道：“所以我要保证西襄即便没有我——”
也能够平稳度过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
四十一
林若水倒也没有骗人。
因为她知道自己的动作太大，早晚都会引起神庙的注意，并让他们插手干预的。
“西襄城需要一个城主，一个合格的城主。”
林若水看向了蹲在角落里的李承泽，看着他好奇的观察着窗外的极夜。
轻声说道：“我要为了西襄城生活的百姓做打算，我要确保那个人拥有成为帝王的资格和能力，我要保证那个人能够延续我的理念，甚至做出超越我理念的成绩···那个人本应该是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不过好在我总归还是幸运的，至少——出身南庆皇室、但却背负一身叛国骂名的人，永远都不可能名正言顺的回到南庆国都登基，只要熬到现在的南庆皇帝身死、等到新帝登基——你觉得新帝会怎么对待过去和自己争锋相对的兄弟？是杀还是留？”
“···为什么偏偏是他？”
“北齐皇室子嗣凋零，南庆皇帝的儿子各个都是人中龙凤。”
可惜在皇帝正值壮年的时候，看到过于优秀的几个儿子，骄傲的同时，他的心里又会想些什么呢？“西襄建立不久，五十八国选谁都有可能引发内乱，你我也算是见识过不少的人了。”
“天生的帝王之资你可有见过？还是知道治国策论要怎么写才能让那些老头闭嘴？”
受限于时代，林若水和赛清欢都在治国之道上，慢慢的摸索着前行。
赛清欢其实心里也很清楚，但就是心里怎么都过不起这道坎。
“我们···难道就不能自己培养一个吗？”
“清欢啊。”林若水叹气。“百年历史的王朝能够强盛到现在，总有他的道理，现在有一个现成的、经历过帝王教育、甚至还亲手实操过的帝王预备役摆在你面前，若是时间真的来得及，我倒是不介意生个孩子让他教育，但现在的问题是——留给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清欢。”
根据范闲的消息，南庆从江南一路到京都，有一个身手高超的杀手横行。
因为涉及到了五竹的事情，所以范闲写信过来跟小姨打探消息。
而林若水一眼就知道这是神庙的人，来了。
四十二
赛清欢还是不同意，她骂骂咧咧的走了，临走的时候还让李承泽这个外男快点离开。
“可爱吧？”
林若水虽然看不太清楚人，但是却敏锐的感觉到有视线落在了自己身上。
她笑了笑，方才与赛清欢的对话倒是也没有刻意避着人。“清欢其实外冷内热，看着好像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但她的心是热的——这里的很多人都和她一样，遭遇过不幸、经历过苦难，所以他们希望西襄城能够越来越好，希望我能够永远留在这里···可这是不可能的啊。”
当初从神庙离开的时候，孤身一人的林若水可以以一敌十。
但现在的她有了无法割舍掉的软肋。
“我当不了城主。”
“我知道。”林若水又笑了，这个时候李承泽才发现，原来她和自己想象中的一样，都是一个爱笑的人。“所以你现在有三个选择，要么放弃南庆皇子的身份，成为西襄城城主，要么你保留身份协助我的继承人管理西襄城···而最后一个办法，我猜你大抵是不会接受的。”
“——说来听听。”
“你保留南庆皇子的身份，与我成婚。”
林若水闭上眼睛。“我需要一个孩子，一个能够让赛清欢他们接受的继承人。”
“留着一半南庆血统的继承人？”
“在这里，重要的不是南庆和西襄的血统。而是——她们都希望我的孩子来继承我创立的城都。”林若水淡淡道：“但是我也不知道自己的时间还有多久，以及你的意愿，虽然我不在乎继承西襄城的人是谁的孩子，但如果是你的孩子，你肯定没有多少私心···这是我的借口。”
“哦？”李承泽挑眉。“看着背后另有图谋？”
“你是我选中的、最合适的人。”
林若水波澜不惊。“也因为是你，所以促使才我做出这个决定。”
“但我···不知道你会怎么选。”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第十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