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负刀长啸》徵羽姑月

4、第三节 杀心

　　到怀曲的时候正是下午，天有些阴，整个街道显得格外冷清，只有极少的人在街上行走。
　　怀曲茶名满天下，早在离开梅雪谷的时候，安静慧就嚷嚷着到了怀曲一定要去品茶。她拉着刑掌门进了一家茶楼，刑掌门一向很宠这个任性的徒弟，也只是轻轻戳了戳她的头。
　　这间名为红袍茶舍的馆子很别致，也很宽敞，安静慧挽着刑掌门的手找了靠窗的位子坐下，九千月与邵仁云也随后坐下。茶博士亲自上前来介绍，与安静慧谈个不休，邵仁云则在一旁看着忍不住笑这个师妹的孩子气。九千月却无心眼前，而是环顾四周，从进怀曲开始，她就感到了一些异常的氛围，不仅街上鲜有行人，连这么大的茶舍里也只有两三人。她是一个很敏感又很细心的女子，似乎从小的生存环境让她养成了这样一种习惯——凡到一个新的地方，总会不自觉得观察周边环境。
　　待茶博士把茶斟上来后，安静慧就开始埋头品茶，一下子变得异常安静。
　　整个茶舍突然间就安静下来，邻桌的对话一字一句清晰的传了过来。
　　“听说帝都那边已经被惊动了，连京城第一捕快沈斐都要亲自赶去查案。”
　　“你说最近江湖怎么这么不太平啊，弄得我们这些小老百姓的日子也不好过。”
　　“谁知道魔教的人又发了什么疯，风平浪静了一段时间，这又开始搅合！”
　　“真的是魔教干的？”
　　“除了魔教还有谁干得出！而且我还听说，两天前就在汇泉山下的一个小镇上，魔教杀了九衢阁江南分阁的二十多人，昨天又在怀曲下手。魔教的胆子越来越大了，竟敢奇袭九衢阁怀曲分阁，那下毒的手法真是惨不忍睹。”
　　“你看见了？”
　　“我也是听别人说的，说是无一人生还，全部中奇毒而亡。”
　　“这手法，的确像江湖传言娑罗三鬼中的医鬼所为。”
　　“莫兄，你说到医鬼......我突然又想起一个细节来，的确有人昨天亲眼看见一个脖子上围着红色长巾的男子出现在怀曲分阁附近，说不定他就是医鬼。你说这打扮，除了魔教的人，谁会在这种天气围着红色长巾！”
　　“这江湖，又要不太平了咯。”
　　“红色长巾？”九千月低头饮了一口茶，所有注意力都被这四个字吸引。一定是他！她当时心里这么确定着，脑子里反复出现，之后邻桌生人的对话一句也没有听进去。突然之间，所有的一切仿佛都只剩下了那个围着红色长巾的男子。
　　次日，刑掌门与邵仁云先行上路，安静慧与九千月则在怀曲多留一日。安静慧嚷着想要喝遍怀曲的茶，刑掌门拗不过她只好答应，但一再叮嘱安静慧务必在七日后少掌门生辰之前到九衢，刑掌门怕安静慧耍心大起忘了时间，于是让九千月留下来同她一起。
　　安静慧一大早就出门了，说是要喝遍街头巷尾。九千月为了出行方便换了身男装，虽然不知道他是不是还在怀曲，但总想着碰碰运气什么的，于是九千月打听了九衢阁怀曲分阁的位置，骑马赶过去。
　　天依旧是阴阴的，似乎随时会下雨的感觉。梅雨时节总是如此，偶尔就淅淅沥沥的下起雨来。
　　九千月骑马前行，这一路上几乎没看见什么人影，看来大家都是被这起中毒事件吓怕了。九衢阁怀曲分阁离怀曲镇上并不远，骑马大概半个时辰就能到。九千月一直在心里默念，希望他还没有离开，或者就在怀曲的某处，然后这样的遇见，毕竟周边山麓的杜鹃花实在是美好。走着走着，似乎听见前面有马蹄声，九千月为了确定不是自己的错觉刻意停下来细听，的确就在前面转角不远处，也有人在赶路。她一时心喜，加快了脚步。
　　可有时候，人总是容易失望。
　　九千月转过转角，发现前面有一白衣少年正骑着马停在原地，似乎在等她。少年回过头，她立刻就认了出来，是少墨雪。那一刹那，九千月的脑子里闪过很多念头，少墨雪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这次怀曲分阁的命案又是出自他手？
　　九千月骑马上前几步，笑着向少墨雪打招呼：“雪公子。”
　　少墨雪依旧面无表情，一脸冷漠，“你骑马技术不好，还得多练。”
　　虽说自己骑马技术不能叫很好，但在梅雪谷至少也属于中等偏上水平吧，再说，一个陌生人，竟然第一句话就这样评价别人，似乎太没礼貌了。原来这个雪公子，不仅为人狠毒虚伪，还特别没修养。好在九千月天生就是乐观派，也并没有生气。但实在是，对于这个少墨雪，再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
　　九千月不想再继续理会他，于是骑马往前走。
　　“姑娘，”少墨雪又叫住她，“换条别的路走。”
　　“什么！”九千月停下马，回头看着他，“本姑娘就是要走这条路，不可以？”
　　这时候天开始下雨，淅淅沥沥，就是梅雨季节特有的那种绵长细雨，一点一滴打在路面上。
　　少墨雪取下挂在马背上的伞，撑开来遮住自己。他没有答话，也没有说话，骑着马从九千月身边走过，向前而去。九千月不得不赞叹，少墨雪的骑马技术的确很好，以至于很快，他的背影就彻底消失在她眼前。
　　现在，九千月实在是太不喜欢这位雪公子了，可想到七日之后的少掌门生辰宴上还会遇见他，就恨不得时间早些停滞才好。下雨的时候只知道自己打伞，毫无怜香惜玉，这是她给他加上的又一条不满。
　　九千月在细雨中前行，雨水打在她身上，有些冰凉。前面的路越来越难走，好几次她都差点从马背上被颠下去。难道，少墨雪那句话的意思是指的这个？九千月突然产生这样的想法，可随即就把它从脑海里赶了出去。她坚定的相信，那个传说中多么让人着迷的雪公子，只是用他虚假的表演存在于传说中。
　　到最后，雨越下越大，路越来越泥泞崎岖，九千月实在无法继续前行，于是不得不调转马头往回走。想见的人没见到，反而见到了不想见的人。
　　多么的无奈。
　　四日后，九千月与安静慧到了九衢与刑掌门会合。由于还有三日就是少掌门的生辰宴，这时候的九衢已经特别热闹了，每天到很晚都有烟花大会。街头巷尾全是人，来自全国各地的各门各派几乎住满了九衢的所有客栈。
　　到九衢的第二天，难得的好天气，日落黄昏也在连绵几日的阴雨后显得格外动人。九千月坐在客栈一楼的大厅边上，看远处的夕阳，看客栈外的车水马龙。
　　突然，她被一个定格的画面吸引住。没错，就在客栈外的那条街上，她看见一个围着红色长巾的男子走过。九千月再也抑制不住说不出口的喜悦，她立即起身向外跑去。
　　站在大街上的九千月，看着前面男子的背影，终于冲口而出：“桓哥哥！”
　　男子似乎有所感应，停下了脚步，回过身来，看着九千月。
　　九千月跑上前，笑得眼睛都快成一条线，“桓哥哥，你还记得我吗！我是小千...小千啊！”
　　“小千！”男子慕容桓有些惊喜，“没想到八年不见，竟然长这么高了。”
　　“桓哥哥，我终于找到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