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3、赌 ...
-
“……打赌？”少女茫然地眨眼。
青年声音有些沙哑：“嗯，和我打个赌。”
他攥着她的手，慢慢地放在自己心口，声音低沉而缓慢：
“如果你赢了，我就不再打那个东西的主意。”
闻言，白眼前一亮。
“你是，说真的？”她小心翼翼地开口，“你真的愿意放弃那个？那么强大的力量……”
“嗯。”玄低声道，同样色泽纯黑、却深不见底的眸子，安静地望着少女，“如果你赢了，我就罢手。”
少女整个人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自由的那只手甚至激动地揪住了青年胸前的衣服：“好好好！”
玄忍不住勾起唇角。
“你都还没听完。也不想想，让我作出这么大让步的赌注，你要是输了，又要付出什么？”
“……啊。”白愣了一下，有点紧张起来，“也是哦。你赢了，要我做什么？”
青年静静地看着她。
“如果我赢了，你就不许……”
他顿了顿。
白试探：“不许去黑鹰部族？”
“……不许再去找那个族长。”
“就这？”少女松了一口气，笑起来，“我还以为是什么呢，就这种小事。”
这句话莫名取悦了青年，他也笑了起来：“嗯，你说得对。这事太小了，换一个。”
白呆呆张大了嘴巴，一脸“啊，早知道不说了”的后悔神色。
那模样太可爱，玄又没忍住，揉上她的脸，心里却仍不满足。
于是，他低下头，凑近她。
但看到她惊讶的表情时，青年还是停了下来。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在压抑着什么，慢慢直起身。
“如果我赢了，你就……别再管这个世界的闲事。”
白一怔。
“……别管别人，只管我。”
玄的声音轻得仿佛风一吹就散，但白还是听见了。
少女慢慢眨了眨眼睛。
她看了他一会儿。
青年一开始想要移开目光，但最终还是没有移开眼，反而直勾勾地与她对视。
“答应么？”他道。
片刻之后，白才迟疑地开口:“……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别再阻止你去吸收‘那个东西’。”
“我要是执意去，你会乖乖看着，不来捣乱吗？”青年淡淡道。
“……不会。”少女老实回答。
黑衣青年轻轻哼了一声，斜睨她：“所以，约定不现实的事情，有什么意义？”
白轻咳一声。
玄冷下脸，单手便捏住她的脸蛋：“不许转移话题。说，赌不赌？”
少女被捏成了嘟嘟嘴，勉强挤出几个字：“你先说，赌，什么？下棋？”
玄笑了一声，懒懒道：“平时都要我让子的你，和我赌棋？”
白哼哼了两声。
青年慢慢松开捏住她脸颊的手指，只是静静贴在她脸上。
他看着她，目光幽幽。
这张娇美又清丽的脸上，本来一直光彩熠熠。她天性纯粹，又生来强大，本不该有什么事情让她苦恼。
可即使是这样的她，这几年脸上也有消不去的疲惫之色。
除魔，日日除魔，百年除魔。
玄动了动嘴唇。
“赌这个世界，值不值得你为之付出。”
白慢慢抿起唇。
过了片刻，她看着面前青年的眼睛，轻声道：
“我知道这世上，发生了很多糟糕的事情。但是，如果有充足的资源，如果人们不需要为了生存而相互倾轧……那我相信，世界还是有机会变好的。”
玄淡淡笑了。
他并不与她争辩，只是平静地下了断言:
“不论有多少资源，不论生存多么轻易，人们都会相互倾轧。世界，永远，不会变好。”
白启唇，想要说什么，却被玄捂住了嘴巴。
“别为他们辩解。你终会发现，你想保护的那些人，根本不值得你保护。”
青年眉目冷冽，感觉到少女温热的吐息喷在他掌心，才渐渐缓了神色。
他慢慢放下手，却又朝她走了一步，抬起双臂，想将近在咫尺的少女拥进自己怀中——
白却正好在此时退后了一步。
玄一顿，随即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下双臂。
他唇角僵硬，心中瞬间被羞恼胀满，但看到少女无辜望过来的神情，便立刻明白她是无意识的——大概，只是觉得太近了，看不到他的脸。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有些不高兴。
他只好冷冷重复了一遍：“到底赌不赌？你赢了，我就放弃‘那个东西’。我赢了，你就别管这个稀烂的世界。”
少女似乎在沉思，许久没有说话。
玄本来便不太妙的心情，一点点沉了下去。
最终，他挤出一个阴郁的冷笑。
“我明白了……我愿意放弃至高无上的力量，你却不愿舍下那些卑贱渺小的人。”
青年转身要走。
少女回过神来，抓住了他的手臂。
“……”被制住的青年慢慢回首。
他下颌绷紧，嘴唇更是抿了起来，狭长凤眸斜斜瞥来，原本就漂亮而凌厉的线条，更加煞气逼人，像是要立刻打架——
但他没有挣脱。
尽管恼怒、失望、愤恨、不甘，却偏偏不挣开她只是虚虚抓着的手。
白没有察觉青年情绪的波动，只是认真地开口：
“但我还是觉得，世间有可能变好。”
玄冷着脸。
“这个世界的病根，在于世间的人。即使你除尽天下之魔，只要人性如此，人心如此，那这世间，就永远不会改变。”
少女望着他：“那只要人性改变了，不就可以了吗。”
“人性根深蒂固，怎会改变——”
“沧海都可以化为桑田，人性为什么不会改变？”
玄一时沉默。
过了许久，他移开视线，淡淡道：“你要是这么确信，就跟我赌啊。”
少女微微垂眸，忽然，轻轻晃了晃他的手臂，像是撒娇。
“赌是可以赌。不过，我们再谈谈具体条件嘛。”
她抬眼，脸上浮现了些许罕见的狡黠。
“……”青年一时失语，似笑非笑，“你在跟我讨价还价？”
“是的。”白衣少女猛猛点头，“毕竟是这么大的事情，咱们再商量商量嘛。”
或许是因为她表情太过可爱，或许是她语调黏软温柔，又或许是“咱们”二字稍能入耳，黑衣青年脸色稍微好看了一些。
他啧了一声。
“你想怎样？”
“你说的太空泛了点。人心人性都是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不是吗？”少女仰着脸望他，“就算是打赌世界能不能变好，也应该有个更具体的标准。”
青年目光微微一动。
“你有时候倒也不傻。”他语调带着些许刻意的惊奇。
白梆地一拳捶在他胸口。
青年挨了一拳，身躯晃了晃，却反而笑了起来：“你要定什么具体的标准？”
少女纯黑清亮的眼珠，微微转了转：“嗯……就赌不同的部族，能不能结成联盟吧。”
黑衣青年微微眯眼：“……黑鹰部，打算和其他部族结盟？”
白吃了一惊，表情瞬间心虚了起来：“你怎么知道……”
“随便想想就知道。”玄面无表情，“你不肯舍下那些人，又想要我罢手，当然会想方设法让自己必赢无疑。”
少女一脸被揭穿小心思的尴尬，低头戳手。
青年扬起头，抱着双臂，居高临下睥睨着她。
“这种不公平的赌约，还指望我答应？”
白无言以对，但却小心翼翼地伸出一只手，再度揪住他漆黑的衣袖，晃了晃。
玄瞥了一眼她的手。
“你只会这一招？得寸又进尺，接下来是不是还要骑我头上？”
“我才不要骑呢。”白小声嘀咕，“又不是什么好头，头发比看上去硬好多，把我腿都磨红了。”
玄瞳孔骤缩，苍白的脸色瞬间炸红：“你——你胡说什么！”
他如此震撼的模样，白反而奇怪地看着他：“你忘了吗？小时候你捉虫子吓我，我直接蹦到你头上去了。”
“……”青年表情复杂无比，但确实想起来了。
是有这么回事。
看着满地乱爬的虫子，当时年幼的小女孩，原地蹦起三尺，跳到了站在一旁验收欺负小女孩成果的男孩头上。
——骑在他脖子上，揪着他的头发，就开始啕嚎大哭。
薅下了他好几把头发，眼泪却烫进他被揪秃的头皮里。
当时年幼恶劣的男孩，已经变成今日俊美阴郁的青年。
玄慢慢抬起手，捂住额头。
宽大的黑色衣袖遮住了他泛红的脸颊，他在衣袖的遮掩之后，长长地吐息。
然后，幽幽开口。
“遇到你这种家伙……真是冤孽。”
他放下袖子，看着少女，木然道：“罢了。赌就赌。”
白的眼睛倏然亮起，比太阳、月亮、星星——比世间能发出光芒的一切，都要璀璨。
看着她喜不自胜的模样，玄心中又觉得发软，又觉得不甘。
“你也太得意了。”青年伸手揪住她的脸，“别忘了，是你赢了我才会罢手。在赌约持续期间，我还是会研究那个东西的。”
白稍微有点失望，但很快打起精神：“没关系！我会让赌约很快结束的！”
她拨开他的手，一溜烟跑了。
玄看着她的身影，搓了搓手指，很轻地啧了一声。
----------
赌约开始后，一黑一白两个人都开始了各自的行动。
白这边，直奔黑鹰部族地，找到了族长衡。
“我想帮你和其他部族结盟。”
她干脆利落地开口。
红发族长一脸诧异，白却竖起手指，阻止他说话：“我已经想过了，要让你族人都同意，就要让他们看到结盟合作的好处。”
她神色严肃:“而合作最大的动机——就是取长补短。”
衡迟疑地点了点头：“……是吧。但是，怎么做？”
白打量了他一下。
红发青年身形极为矫健，而耳后六道灵纹，更是闪闪发光。
“你武学天赋很不错，不过阵术不太在行。”少女清脆道，“我决定了，你们部族的强项就是战斗。”
衡听得一愣一愣，少女又问：“你原本和哪些部族在交涉？”
“……苍兔，灵蛇。”
白衣少女点了点头，扭头就走。衡在她转身的瞬间立刻伸手去捞，都没抓住她半点衣袖。
看着少女瞬间远去的身影，红发青年怔了一会，挠了挠头。
----------
白打算为苍兔和灵蛇两个族地，分别培养一项独属于他们部族的专长。
她除魔百年，其实已经有了不小名声。别人听到她来自梅花林，便已经知道了她是谁——因此，倒是没有遇到什么身份上的阻碍。
她在苍兔部的计划进行得非常顺利。苍兔一族勤劳温和，以耕种、建造为生，有时也会帮助别的部族建造房屋获取报酬，与其他部族的交换贸易更是相当频繁。
白从诸母那里学到的东西本已堪称五花八门，加上玄因为灵力的限制，一直铆足精力研究灵力的各种使用方法……所以除了战斗之外，她其实也通晓很多乱七八糟的法术。
她挑拣了一些可以帮助种子发芽、协助灌溉、搬运石料木料的术法，教给了苍兔族。
这一族的能工巧匠、耕种好手，大多也有一至两道灵纹。他们在看到白展示法术效果的时候，从眼里爆发的渴望之光，几乎让白都有些招架不住。
“会教的会教的，一个个来。”少女被十几双大大小小的手围住，无奈地开口。
经过将近一个月的悉心培养。
看着苍兔部族人耳后增加的灵纹，欣赏着他们整齐漂亮的崭新族地——白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灵力用在劳作上，会这么有成就感。”她自言自语，“比砍魔物的感觉好多了。”
少女快乐地告别了苍兔部，便奔赴下一个目的地：灵蛇部。
作者有话说
第73章 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