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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0、铸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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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的胸口,被红衣怪物的手洞穿了。
下一瞬,她的身体像是摔碎在地的琉璃,乍然裂成万千残片。
始终望着她的银发少年,骤然双目圆睁。
刚刚还完完整整、毫不客气地怼他的少女,仅仅一瞬间便成了无数稀碎的碎片,漂浮在空中,隐约可见的最大碎块,竟然是一截断开的、细白的手指。
目睹这等可怖惊变,云破夜脑中一空,攥紧剑柄便要挥出斩苍龙——但在剑锋扬起的刹那,他又转瞬间收剑,撤回的力道让他站立不稳,险险用剑撑住身子。
少年看上去虚弱至极,但目光却冰雪般犀利。
他看着那截细白的断指。
……这截手指,并没有落在地上。
相反,它以一个完全不符合事物常理的角度,飞起,触上了红衣怪物额前的明珠。
空气仿佛有瞬间的静止。
一切都消失了——参天的大树,漫天的火光,无尽的草野,浮于空中的无数巨脸——全部消失得一干二净。
周围又恢复成了一开始的溶洞,幽深、昏暗而潮湿,只有点点微茫灵光照亮。
刚刚碎成万千碎片的白衣少女,也恢复了原本的娇美模样,像是刚刚血腥的一幕,从未发生。
怪物的手,也并没有捅进她胸口,而是垂在身侧,被垂落的残破红袖堪堪遮住。
而白衣少女……
她站在比她高出许多的红衣怪物面前,右手抬起,按着怪物额前的明珠。
“你的幻术确实很厉害。但这个珍珠……不是你的东西吧?”白的声音很轻,“你跟它的力量并不融合,所以我一眼就能分辨出幻象的破绽。”
红衣怪物垂着双手一动不动,融化般的脸庞正对着她,大概是眼睛的两个窟窿,仿佛在“看”她。
那实在是一张太过惨烈的面容。
白抿着唇,慢慢放下了手。
然而,随着她手离开明珠,奇怪的情形突然出现了。
近看之下被无色细线悬在怪物额前的明珠,挣脱了细线,朝少女远离的手坠去——简直,像是在追逐着她的手指。
白怔然,本能地托了一下,珍珠便乖巧地躺在了她的手心。
说是珍珠,它却并非是全然的固体,而是如同胶着的流水一般,在她指尖流淌盘旋,安静而平和,神秘又莫测。
白看着它,而红衣怪物也僵硬地低下头。
就在这一刹那——
涛声激响!
那是寂静之中的突然轰鸣,如同十丈的巨浪击打石壁。几乎转眼间,汹涌的大水涌入了洞窟,又在一个呼吸的时间里,淹没到洞顶!
水峰的天才少年澜介尚痴痴坐在地上,瞬间呛水,挣扎起来;而原本在一旁、用剑撑住地面才勉强维持住站立的幼年版云破夜,更是被水冲倒,吐出鲜血,染红了周围吞没他的湖水。
波涛激荡不休,轰击得洞窟都在晃动,仿佛水神的咆哮。
白本能地使用了避水术,看到澜介与云破夜两人情况的时候,微微一怔。
下一瞬,她游了过去,一手抓住一个。
手碰到两人的瞬间,避水术便从她身上延伸,覆盖了二者。
但这两人的情况依旧肉眼可见地糟糕。澜介脸色发青,而云破夜已经面如金纸。
白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红衣怪物。
怪物如同钉在水中,并没有浮起,烧焦的长发、破烂的红衣在水中铺展,像是……从地上生长出来的厉鬼。
她又看了一眼手中生死不知的两人。
……再在这里拖下去,他们必死无疑。
最终,少女做出了选择。
她拎着他们往洞口游去,身形在水中轻盈迅捷,如同游鱼——
然而有人比她更快。
红色衣袖乍然出现在她面前,骨肉交织的可怖之手朝她脖颈抓来。明明是在水底,这一击却带着火焰般的热度,周围的水乍然滚烫,简直能将人煮熟!
白心中一凛,脑袋一偏躲开了攻击,正欲回击,却意识到两手都抓着人。
放手回击的话,他们俩人中的某个,会因为无法使用避水术,立刻死在她面前。
少女啧了一声,揪紧了两人的衣领。
她不再恋战,加快了速度,一瞬间便游到了洞口之外,进入了来时的幽深隧道之中。
红衣怪物也立刻追来——
白回头,却见它像被某种无形的屏障挡住,徒劳地轰击着那无形屏障,却依旧无法突破。
——它无法离开这个洞窟。
似乎也知道了这一点,红衣怪物可怖的攻击骤然停止。
它在水中站定不动,焦枯的长发、破碎的红衣再次舒展,可怖之中,竟生出一种诡异的凄美。
明明没有清晰可辨的五官,但白知道,它——也许是他,在“看”着她。
“……”
感觉到手上拽着的人抽搐了一下,白回过神,拽着两个情况不妙的人,加快速度往外游去。
认真起来后,她没用几息便离开了湖底洞窟,进入了波涛汹涌、激荡不休的巨湖水体。
但她心里无比清楚。
跟这个红衣怪物的牵扯,还远远没有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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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湖之滨。
湖中风浪骤起,万丈波涛忽涨忽落,卷起惊涛碎雪。
湖畔观看大比的各峰人士,一片哗然。无数弟子被抛出水面,各峰之人在岸上手忙脚乱地去接,然后就地治疗伤势,一时间各种法术光亮不绝。
水峰峰主海晏真人对一切混乱视而不见,只是一瞬不瞬地盯着湖中。
天问知道他所等的是谁。
但其他水峰弟子已经陆续被抛上岸,澜介却始终不见踪影。
海晏真人终于按捺不住,脚下微动,打算亲自进入湖中,却见一个巨浪翻起,涛浪甩出身着残破万阵法衣的少年。
水峰众人皆惊愕地看着这一幕。
昔日不可一世的少年天骄,如今重重摔在地上,没有用任何法术,蜷缩在地一动不动。
海晏真人瞬间移动到他身侧,将少年拉得坐起,厉声道:“怎么回事?!”
澜介却仿佛没有听到,呆呆坐在地上,神色痴痴,双目空茫。
海晏真人脸色渐渐变了,反手摸上他的脉:“澜介?”
天问也赶到其身侧,神色凝重,摸了摸脉,又探了探少年的额头。
过了会,她迟疑地收回手,看向隐约在颤抖的海晏真人:“他看上去没什么严重外伤,内伤也没有,但……好像……”
她嗫嚅了半刻,才说出一个最接近当下情形的猜测:“神魂,出了点问题。”
海晏真人没有说话。
下一刻,老者呕出一口鲜血。
“师兄!”天问面色大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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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水峰混乱的情形不同,金峰人士所在之处,鸦雀无声。
每个人脸上神色各异,若干长老更是在意味深长地交换着眼神。
护法踏雪在焦急地望着湖中。
她想下水一探究竟,但如今峰主与飞鸿都不在,她必须在岸上——察觉到身后同峰之人一些极为讨厌的窃窃私语,她眉头一凛。
女子手中长剑出鞘半寸,清若龙吟。
那些低语瞬间止息了。
踏雪肃容未改,手一直按在剑柄上。
幸好没过多久,飞鸿卷着十余个金峰弟子上岸了。他一挥袍袖,将弟子们放在岸边。
踏雪急忙靠近:“你没事吧?!”
飞鸿面无表情,摇了摇头,传音入密:“没有找到峰主。”
踏雪神色瞬间变了。
飞鸿立刻按住她的肩膀,手上用力,警告道:“不可表现出异样。”
踏雪会意,几个深呼吸之后平静了面色,恍若无事发生。
但她按着剑柄的手,却不住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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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峰那边,韩无言也带着若干弟子上岸了。
面对土峰峰主慕九黎急迫的询问,和华臻夫人复杂的眼神,韩无言低眉敛目,简单汇报了湖底所见弟子们的状况。
慕九黎只是淡淡扫了一眼气息奄奄的弟子们,便看向波涛汹涌的湖面。他沉吟片刻,忽然问:“金峰峰主呢?”
韩无言摇了摇头:“并未见到。”
慕九黎慢慢眯起眼睛,若有所思。
相比之下,火峰与木峰的氛围最为平静。
火峰弟子因为功法受克,在巨湖中反而最为谨慎,结果大多无恙,最多有些呛水。他们对巨湖里发生的事情、以及其他各峰现在的情形十分好奇,纷纷探头探脑,被火峰长老们喝止。
霄汉一个个检视自己的弟子,询问他们情形。
听完他们的描述,健壮的男修皱起眉头,神色沉郁。
他看向木峰的方向,却见木峰弟子们也受伤不少,琼夫人正在指挥救助。见他视线投来,琼夫人微微朝他移过脸,被轻纱遮覆双眼的面容上,难辨神情。
霄汉移回了视线。
他想到不知所踪的白衣少女,心中莫名沉了下来。
一片混乱之中,一个苍老的声音响起。
“诸位,大比结束了。”
众人的目光瞬间移向仿佛衰老了几十岁、真正露出老态的水峰峰主。
他被身侧的美艳女子搀扶着,似乎已经站立不稳。
“巨湖风浪大作,灵气却大衰。只有一个解释……”
老人的目光还在死死盯着坐在地上、痴痴呆呆的澜介,口中吐出的话语无比麻木:“极阴之水,已被人夺走。”
经法术加持的话音刚落,整个湖畔陷入了一瞬的寂静,然后便爆发出巨大的喧哗。
所有人的视线,都集中在水峰昔日的天骄之上。
但少年的挫败模样有目共睹——然后这些灼目的视线,又或快或慢地转移到了金峰诸人身上。
没有人说出来,但众人的眼神都明晃晃地诉说着一种怀疑:
云破夜。
至今没有现身的云破夜。
是不是他违反规定,取走了极阴之水?
察觉到四面八方涌来的恶意,踏雪反手便要拔剑——
飞鸿按住她的手。
斯文俊逸的剑客唇边泛起冷笑。
他开口,声音响彻湖畔,语气慢条斯理,却藏着深深的危险:“水峰借大比之机,设阵陷害同道。如今,竟还欲嫁祸我峰峰主。”
他微一抱拳,眼神直勾勾地盯着水峰峰主海晏真人,然后从他身上移开,缓缓扫视一圈湖畔。
“今日一切,金峰必有回还。”
说罢,飞鸿割破指尖,祭起剑诀,踏雪也在一瞬怔愣之后,迅速做出同样动作。
刹那间,剑光大亮,万剑现形。
金峰诸长老神色微妙,但终究对各自弟子门人使了个眼色,也腾剑而起。
万剑护航之中,金峰二护法带着一峰之人,御剑奔天而去。
其他各峰凝望着这群剑修洒下的漫天剑光,神色各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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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刻之前。
白拽着澜介和云破夜,隐身破水而出,将澜介扔回了岸上,又拎着云破夜,马不停蹄地离开了一片嘈杂混乱的巨湖。
她没有用任何飞行法器,只是凭自身的法术在云间飞驰,足下生风、破云而行。
飞了一会儿,白感觉拎着云破夜不太顺手,干脆揽住白发少年的膝弯,将他抱了起来。
少年模样的剑主从半昏迷中惊醒,浑身一僵,神情惊愕,立刻反抗——但尚且虚弱的他根本没有任何还手之力,白衣少女只是稍微用力便制住了他所有反抗,并朝他投去警告的一眼:
“别乱动。”
“……”
银发少年黑如点漆的双眼,沉默地盯着少女的下颌。
他紧紧攥着斩苍龙,却终究没有出剑。
白没有注意他复杂的视线,只是一直飞,径直来到了土峰之中韩无言的山头。
此刻韩无言的寝宫没有任何人看守。白闭目又睁眼,视野中万物褪色,只剩一股冲天之气。
她抱着莫名安分、一语不发的云破夜,在寝宫中顺着那股气息的位置前进,很快找到了那股强大的气息所在。
面对着看似普通的墙壁,白直接伸手按在墙上。
流光亮起,防御隐蔽的法术瞬间被破解,隐藏在墙后的房间显露天日。
——这里看起来,像是韩无言的炼器房。
曾在弟子选拔时见过的灵壤堆积成山,除此之外还有种种让人眼花缭乱的材料,以及各色成型或是未成型的法器……这些价值千金的宝物,都整整齐齐地码在房间的桌上、案上、架上。
而房间最中心的长案上,端端正正地摆着一个方形的土块。
它看起来根本不能与四周珍贵的宝物相比,只是一个其貌不扬、土得掉渣的土块。
……但那股冲天的灵气,就是从这个东西上散发出来的。
白将怀中少年放了下来,走了过去。
她认真地盯着这个丑丑的、看起来很憨厚的土方,伸手想要触碰,却听到一个有些沙哑的声音。
“你要用天工范,做什么?”
白扭头,看向突然出声的少年。
他脸色还是很灰败,不合身的宽大衣袍堆在身上,像是个偷穿大人衣物的孩童。
白慢慢挑了挑眉。
“是你,不是汝了?”她突然问。
云破夜:“……”
“我早就想说了,你说话的习惯好奇怪啊。明明变小之前,年纪也不是很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一头白发——但你说话真的好老气横秋。”少女眨了眨眼,被她自己粗暴卸去妆容、红一块白一块的脸上浮现一点单纯的迷惑,“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更有威严一点吗?”
少年剑仙惨白的脸上慢慢浮现一层薄红。
他唇抿成一条直线,手却攥紧了剑柄,指骨咔咔作响。
“胡言乱语……”
白才不理他虚弱的反驳,转头,伸手拿起这传说中的天工范。
“这东西所用的土,比所谓的灵壤好太多。”她喃喃,“像是……以前的东西啊。”
她试着注入灵力,土块在她手中缓缓变形,逐渐变成原先数倍之大、数倍之长,中间则现出一道凹槽。
那是剑范的模样。
白点了点头,对自己的尝试感到满意。
她将变形成剑范的天工范放回案上,从袖中掏出一块闪烁着艳丽鎏金光彩的黑色玄铁,与一根黑到吸收一切光芒的雷击木。
不同属性的灵气相互激荡,让炼器房内瞬间起了狂风。
云破夜在风中勉力站稳,银白长发飞舞,稚嫩脸上神色难以形容:“你怎会有玄铁——那是,雷击木?”
白没有回答,只是把玄铁放在剑范的凹槽里,然后平摊右手掌。
“闭眼。”她道。
云破夜一怔,还未反应过来,少女莹白如玉的掌心,便升腾出一缕极为刺目的火焰,几可致人目盲。
少年瞬间闭目扭头,清冷的声音却沙哑到破音:“阳极真火?!”
白闭着眼睛,也很惊讶:“……你还真是见识匪浅啊。”
说着,她一把将真火按在玄铁之上。
在这粗暴而直接的动作下,玄铁瞬间融化,剑范中充盈着黑到艳丽的铁水,流动着几乎割伤人皮肤的锋锐金气。
少女右手掌心火焰仍未熄灭,左手也一抬,原本被放在案上的雷击木瞬间浮于空中。
白闭着双眼,将掌心的火焰,移到雷击木之下。
一股异样的味道幽幽浮起,像是某种清冽而迷蒙的香。原本黑沉到吸进一切光芒的阴沉木质,渐渐焦褪成碎屑,坠落进铁水之中。
很快,一根雷击木就彻底剥脱,全部融入铁水里。
白掌心的火焰也熄灭了。
她睁开眼,而一旁的云破夜也扭回头,死死地盯着剑范。
原本黑到艳丽的铁水,融入雷击木屑后,竟变成一种幽深妖异的青绿色,沸腾着,如同颜色诡异的岩浆。
白慢慢从袖中掏出了一颗明珠。
云破夜瞳孔微缩。
“极阴,之水。你把它,带了出来。”
他喃喃。
白沉默了一下,回想起当时它坠落在自己掌心的情景,不太确定地开口:“嗯……但是,是它跟着我出来的。”
云破夜拧眉:“什么?”
白没有再解释。
她其实也不确定,困惑地看着自己掌心的明珠,试探着翻转手掌。
明明手掌已经向下,明珠却没有掉落,依旧黏着她的手。
白愣了愣,又甩了甩手。
明珠被甩脱,却在空中折回,又黏到了她手上。
“……”云破夜也沉默了。
他盯着这涌动着万千水气、让炼器房内已经潮湿起来的明珠,又缓缓看向少女。
“玄铁,雷击木,天工范,真火……还有,极阴之水。”虚弱无比的少年慢慢站直了身躯,手终于再次按上了斩苍龙的剑柄,“汝究竟,所图为何。”
他恢复了“汝”的称谓,声音也重新变得冰冷。
白也看着他。
这个初见时高傲冷酷、如高岭之雪的登天剑客,因为中了阵法,灵力枯竭,身受重伤,退回少年模样。
明明是强弩之末,但少年依旧如剑笔直,眼神凛冽。
那是一个真正剑客的眼神。
白沉默了一瞬,缓缓开口。
“我的所图,在与你第一次见面时,就已经告诉你了。”
她的目光,移向他手中苍白的骨质长剑。
“我想要的,是斩苍龙。”
云破夜眼神骤冷。
白仿佛没有注意到少年身上乍然爆发出的冰冷剑气,回头看向依然沸腾冒泡的铁水。
“你说,赢了你,斩苍龙就归我。”她低声道,“但你确实很强。再加上,斩苍龙上好像有很多人的剑气,光这些长年叠加的剑气,也不输给顶级的剑客……所以,为了击败你,我必须有一把不输斩苍龙的剑。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云破夜神色极为复杂。
白叹了口气。
“在五峰遭了这么多罪,就是为了这一刻。”她幽幽开口,有些烦恼地看着黏在掌心的明珠,“就差最后一步——用水淬火。可是,这极阴之水……怎么回事呢?”
她歪着头,盯着明珠。
水气萦绕的明珠,光芒温润,氤氲流转,像是什么人的眼神,也在望着她。
白有些恍惚。
然而就是这片刻的走神,明珠忽然在她掌心轻轻弹了一下。
像是轻轻的点头。
白一愣,却见明珠再度从自己掌心弹起,以一个倾斜的角度飞入空中——然后,直直坠入沸腾的铁水!
少女伸手捞回不及,愕然瞪圆了双眼,眼睁睁看着珠沉于水,瞬间消融。
沸腾的滚烫铁水几乎是刹那间凝固,刺骨的寒意刹那间迸发,至为广大,至为深寒——白甚至能感觉到,这股寒意一瞬间就覆盖了整个土峰山脉,甚至可能蔓延到了整个五峰地界。
剑已铸成。
一剑出,而万峰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