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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049】 山中年月 ...


  •   半月的奇怪,自然是不会得到解释,而她对于自己这一刹那脑海里浮现出的东西,也同样保持着想过便忘的原则。
      毕竟,这样一条原则,是她之所以能够在这样一个可谓魔头一般的男人身边活上这多年的理由。

      但是,这个世界上毕竟不会是所有人都如此。

      在这个不为人知的深山当中的大宅里,顺正门长廊直走,越过好几间四散分布的厅、楼、房,又穿过一大片池塘继而九转八弯处,有一座小楼。小楼之华美,多少言语都不能及,单只是看那用来支撑的几根廊柱上镂刻的花纹便可知绝非凡品。
      可是,这等的享受,却并非是所有人都想要的。

      小楼建造华美,所处之处的四周,风景自也是怡然,而此间宁静,可谓不似人间。

      然而,所有唯美幻象被一声清脆的东西摔落的声音打得细碎——

      ‘啪!’

      由声音处望去,一个被摔得碎成几瓣儿的花瓶正落在小楼窗边上,蓝白相间的漂亮瓶体可怜巴巴的。

      “你来做什么!走!走开!走开!走开!”

      十分少年的声音,夹杂了怒气和窘迫,嗓子眼儿里似乎都带上了要喷出来的火,但发出声音的人,却一径的垂着脸。

      “小澈,”

      回应的女音,低沉婉转,似乎能让任何人停听了,都会不自觉软下心来。

      可偏偏,那喷着火的少年声音,却一丁点儿的也没有降火的势头,反倒像是在火堆里浇上了油,唰的一下让那火焰窜得老高!

      “不准叫我!我不要你叫我,你走!”

      少年的声音,歇斯底里的吼出来,但奇怪的是,明明已经都如此了,却并不能给人如何的压迫感,这声音让人听来竟是格外的有气无力,哪怕你知道他在冒火!
      因为如此,他终于抬起了头。

      但这一抬头,却把他如此暴躁的理由给轻易的展现在了他最不想让知道的人的眼睛里。

      十多岁不足二十的男女们,应该是肌肤最为健康而水嫩的年纪,可此刻,少年抬起的脸上一条条耷拉起的褶皱却像是早已经历了无数的岁月洗礼之后的样子,连那眉毛,都已然成了白色。

      “小澈,”

      又一次唤出人名,十娘嘴里有些苦涩,她自然知道他不愿自己看到他如此模样,可是——

      原本与十二王爷达成的协议便是将人给救出去,结果偏偏被那可怕的男人发现而受到了更恶劣的惩罚。

      小澈不过才不足二十的年纪,却生生将人给迫害成了这般模样!

      十娘心头的恨意自然是非常,可却又不得不压下这恨意为虎作伥。

      那该死的家伙,对小澈下的不知是什么东西,每月必须吃下他所给的解药否则便会变成此刻这等模样,而变化之后,甚至连身体也像是在瞬间苍老了一把模样!

      “我是送药来的。”

      望着自己面前人在一瞬间惊恐的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慌乱的又低下头去,十娘心头涌出无限的杀意,若能,她甚至想要喝那该死男人的血!
      可不能。
      至少此刻不能。

      闻言,少年只是又朝后退了数步,退至一个他自己似乎觉得安全的位置,

      “你把搁在桌子上,出去!”

      声音变得沉重,那些歇斯底里的火焰似乎已经燃烧殆尽了的模样。

      容澈其实很清楚,自己面前这个人因为自己做了什么样的事情。
      可是,正因为如此,他才益发的觉得自己根本没脸来面对她!

      虽然外面说的都是她因为哥哥婚约的事情一怒之下拐走了自己,可是,他很清楚自己对这个大了自己很多的女人有着什么样的感情,他独占欲强大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怕。

      每次在外面和人谈生意,她的妩媚,她的妖娆还有各式各样让人无法不去想往的魅力的样子,都让他气得几乎要跳脚。又偏偏,家中几个哥哥一通没安好心的怂恿,他便傻乎乎的明知是错依旧跟她大闹了一场自己跑出来。

      然后,让自己落得如此地步不说,还害得她——

      他是知道之前的事情的,知道这个女人为了自己居然耐着性子去努力讨好那个该死的男人,还...

      看着十娘的影子从小楼里退去,容澈从自己的安全区走出来,拿过桌子上的药,沉默的吞下。

      他知道因为自己,让她害了那个人。虽然他也一直不喜欢那人,但...

      因为药效的缘故面上的肌肤逐渐变得光滑,可少年沉默的面孔却像是打了霜一样。

      而此刻,退出屋子的十娘满面的无奈与心疼,却偏偏无处可发。

      自己现在在这个地方的地位十分的微妙,某些层面上她是仅次于唐枭的存在,但是这个仅次于他的存在的理由却又是因为胁迫的关系——不过不管怎么说,至少,当她终于觉得再无法对自己做过的事情置之不理逃避来面对的时候,她还是有权利进入到那个曾经被炸掉过的囚室的。

      而在这期间,她所能做的也不过是让那个人少受些罪罢了。

      十娘决定去囚室。
      这是她第一次想要踏足那里。

      囚室在地下,需要穿过院子、池塘和一些长廊,于是不可避免的,十娘在池塘边上看到了那一双显然是璧人一样的男女。

      阳光洒在那两人身上,那男人像只懒散的大猫,一丁点儿本色的恶劣都见不到的样子,让人恍惚间觉得那些恶劣的事情和残暴的行为根本就与他无关一样。

      而两人之间,自然的互动和亲昵,让十娘的眼睛觉得有些刺痛。

      虽然明知道巫姑娘是已经忘记了所有的,可是十娘还是忍不住有些怨恨起她来。为什么会如此轻易就忘掉了自己喜爱的人,为什么如此轻易就接受一个已经决定不再选择喜欢的人?

      十娘不知道,但她开始有些替某个人觉得不值。

      十娘离开的时候,不知怎么的,视线与那女子在空气里有了一霎那的对视,她看到她笑起来,有些恣意,但很柔和,十分的...幸福模样。

      于是那一霎,十娘的胸口便愈发的闷起来,觉得刺目。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

      巫瀛虽然知道自己没得记忆,但是这些本能的东西却不会忘记,于是在看到偶尔会在宅子里见到的人从一旁经过的时候,她是露出了一个微笑的。不过是寻常的善意。

      可是她未料到的是,回复自己笑意的居然是一个冷冰冰甚至有些怨气的眼。

      怪了,自己什么时候惹到她了吗?

      脑海中想着,原本下意识玩弄自己膝上人头发的动作便自然的停了下来。

      对于她的动作舒服得昏昏欲睡的男人,却敏感的在她停息动作的一瞬间抬起头来:

      “怎么了?”

      不满的语气,说得上是嗔怪的调子,带着亲昵,还有一种因为被宠溺惯了而导致的恣意在里头。
      说着,并还顺着她眼睛的方向看了过去。
      但是此刻,十娘已经很快的离去了,巫瀛视线所在的方向什么也没有,他当然什么也看不到。

      “没什么,只是想起来方才大夫的话。”
      一瞬的思绪被自己膝头趴着的人打断,她便也干脆的忘掉,反倒是笑着说起了这样的话。

      小七没多想,思绪极其自然的被这个话题转移了注意力,整个人在一瞬间似乎就快活了,四周都像是开除了无数灿烂花朵的模样,明亮灿烂得,连他自己原本的艳色都要掩盖了一般,变得纯粹的光彩夺目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笑起,声音爽朗得不像他,而随着这笑容一道的手指,却小心翼翼的抬起轻轻碰触到巫瀛的小腹处,

      “我的女儿!”

      骄傲自豪的调子。

      “谁说一定是女儿?”

      巫瀛回答的声音里亦透出喜悦,但这一点儿也不妨碍她一把拍开搁在自己腹间的手。

      当然,她面上也是笑意。

      “当然是女儿,我花了...”

      脱口而出的话在半路卡住,小七讪讪的一下整个人都趴在了巫瀛的腿上,

      “我不管,反正我要女儿,你给我生女儿,女儿女儿女儿...”

      不带戾气纯粹耍性子时候的小七,当然是可爱的,而原本就是对这样的他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女人,自然也没辙的苦笑。

      巫瀛觉得,自己在失意之前,肯定对这家伙是又爱又恨的。

      苦笑的,摸了摸死赖在自己膝盖上,像是大只动物的某人,无可奈何的应着他。

      ————————————————————————————————

      这年的冬季,小七如愿以偿的得到了一个女儿。

      小丫头刚出世便有着区别于许许多多新生儿老头一样面孔的细嫩肌肤,和一口好嗓子。‘哇’的一声哭起来时仿佛整栋宅子都能听得到一样,闹得这新成父母的两人原本打算自己带孩子的心思半点儿也没了。

      不过是自己骨肉,小七到底也还是有些做父亲的意识,没小孩子一哭,火起来就让人丢去沉塘。但毕竟做不到把屎把尿的。

      巫瀛对自己这姑娘那双特似其父的眼睛有种十足的兴趣。

      这丫头偶尔不哭的时候,总会瞪着一双大大的眼睛水汪汪的望人,半点儿也没有怕这么个字存在里头,看来无谓极了,可爱极了。

      小丫头开始走路的时候是十个月之后,巫瀛记得自己以前似乎听人说过小孩子走路越早日后吃得苦会越多,可她与小七二人都没做过父母,哪里晓得这十个月是早是晚?
      总之一切都是顺其自然。

      到第十一个月的时候,小丫头说出了她人生第一个字,不是爹也不是娘,居然是个‘七’,导致巫瀛笑得肚子有些抽。理由是他们寻常虽然也会教教丫头爹娘之类的,但大多数时候她总是或高或低声的叫着‘小七’,当然了,多数情况下是吼的,小字在吼的时候自然是弱化了的音,所以这个七,倒是让丫头一次一次听了去。

      小七瞪她,可偏巫瀛半点儿也不怕他,笑意不仅没得收敛,反倒是有益发扩大的势头。
      小七恼怒,又垂了视线去瞪着那个说完一个字之后便也哈哈笑起来的小娃娃。小丫头见他望过来,倒是给了点儿反应——她从嘴巴里吐出一个泡,笑嘻嘻的又把泡泡给吹破了,发出咯咯咯的笑声,圆滚滚的可爱极了。

      巫瀛在一旁见状,笑得益发灿烂了起来。

      而与此同时,窗子外头忽然遥遥望见的一个人影却是一闪而过,小七没得感觉,他不过是毒厉害,功夫从来只是平平。至于巫瀛,她自从忘记了自己以后,一身的功夫便也从没再使用过,不知道是忘记了,还是没有了。

      但是这一刻她却鬼使神差的敏锐察觉了那一闪而过的影子,视线轻轻一转瞟了过去。

      她原本也是不可能知道的,只是,对于那种奇怪的,带着凉意,甚至可说是敌意的怨气的视线,对于被怨恨的人来说,就像是有一种气场在里面,总是会格外的注意到的。

      更何况,巫瀛并不是第一次感觉到这样的视线了。
      一年多以前,在池塘边的那个女人,总像是有些阴魂不散似的时不时以那样的视线跟随在她的周围,而她之所以不动声色,不过一直是以为这女子是小七从前所亏欠的罢了。

      但是,这一次不一样!

      她甚至能感觉到那人对于丫头也有着憎恶的情绪——看来似乎,自己得有些事做了。

      巫瀛想着。

      是夜,凉如水。

      深山里的天空总是格外的明亮,特别是代表次日或会晴朗的漫天星辰时。

      十娘从小楼里出来,她才去见过容澈。

      或许是时间的关系,又或许是境遇的理由,那少年一日日的沉寂下去,连从前那种火爆的性子也像是在这样的日复一日里消磨殆尽了似的。

      十娘很忧心。

      她害怕那少年回就这样被磨尽了气力,等不到自己能带他走的那一日,又或者,到那时自己能带走的也不过是残破的一个躯壳?

      想到这里,十娘脚下一顿,她想到了那个被关在囚室里的人。

      他是不是,已经只剩了躯壳?

      停下的脚步生生转了个方向,十娘决定去囚室那边看看。

      知道巫姑娘有孕的那一日她便去过囚室,算算时间——十娘抬头看了看天——应该约莫有了一年的时间。

      那日自己说了些什么她都已经记不清楚,只是一径的得到没有反应的反应,甚是不知所措,也有气恼,欲将巫姑娘有孕的事情说来让这人反应反应,却到底还是没无耻到这种地步。最后什么也没有做,沉默的退了出来。

      她偶尔会问问专门送饭的半月姑娘,他有没有什么变化,可那姑娘也只是说他十分的配合,但对于旁的事情总是没有反应。

      后来十娘也有数次都想要再去看看他,可最终也不知道怎么的就是没有去。她一直都觉得那个人是寂寞的,仿若整个人都沉浸自冰凉的河水中,却不会求救,只专注的适应了那河水的冰凉,于是,自己也变得冰凉了起来。

      所以她对他另眼相待,总觉得应该有个什么样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让他不要那样的苍白。可惜的是,自己已经有了更重要的人,所以做不到如此,是以,当巫姑娘出现的时候她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开始以及这是个不错的人选,却未料——

      世事太过无常。

      十娘站在冰冷的铁墙大门口,在墙壁的边上摸索了一会儿寻到开门的钥匙,之后又定定的站了一会儿,这才终于的推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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