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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六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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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我已经不敢跟那四川小黑妞儿玩了,那妞儿见了我就跟见了鬼似的,我怀疑我这个鬼长着长长的獠牙,伸着一条腥红的长舌头,张着血盆大口,专吃小孩儿肉的那种,不然她不会见了我就尖叫着跑开。
冯春儿终于上学了,不过我也上了,同一所小学,同一个班级,只可惜不是同桌,我们原来那样肆无忌惮疯玩的日子就此告一段落。我们每天得穿上校服,后来又得天天戴一根嫩豆芽一样的绿领巾。
我跟冯春儿刚上一年级那会儿,什么都不懂,看那些本地学生就跟看外星人一样,听不懂他们嘴里乌拉乌拉的外星语,也融不进他们那个本地人的圈子,冯春儿其实也挺怯的,一直揪着我的衣袖子,两个大眼睛忽闪忽闪地望着四周,带了一丝兴奋,一丝怯意。
“别怕,跟着我就成。”我这样说的时候,其实挺骄傲,我真的没觉得害怕,我们听不懂上海话,上海人也别想听懂我们说的方言,我不知道同我们一道进来的几个外地孩子为什么会在那些本地孩子面前畏畏缩缩,大话都不敢讲,就知道流鼻涕抠手指。反正在我眼里,那些上海孩子,要真说,其实挺逗的,清高得跟白莲花儿一样,其实不过是一群小屁孩儿。
当然,上海人排外,不过这只是最初接触时的感觉,真跟他们深入了,会发觉,其实他们挺义气,挺哥们儿的,先不管别的外地孩子怎么样,我和冯春儿自从跟他们熟了,就没受到过差别待遇。冯春儿是靠那张豆包一样的脸,我靠的是这张贫死人不偿命的嘴。
我们学校不大,每个班里的学生也不多,但是很闹。刚入学那会儿,我们可不敢当着老师的面造次,那时候在我们幼小的心灵中,老师就是如同神一样的存在,班主任是观音,校长是如来佛,我们就是那群石头孩子,等过了一两年,我们就从石头缝里蹦出来,成了大闹天宫的孙猴子。
我们那时候确实挺坏的,尤其是我,我从小学一年级下半学期就学会赖作业和逃学了。我没有厌学,只是弄不懂为什么一个汉字非要规规矩矩地写七八十遍,以致很多年之后,我写出来的字就像冯春说的,跟鬼画符没两样。
小学一年级的时候,我印象最深的,大概就是六一儿童节举办的一次班级活动,还请了家长过来,小朋友们,那时候我们都管学生叫小朋友,尤其是上课打铃的时候,教室里的学生就会冲教室外头还在玩的孩子喊:“一(2)班的小朋友进教室”,抑扬顿挫,实在有趣。
其实现在想想,都觉得捧腹,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呆呢。
那次六一儿童节,我们班准备了几个自编自演的小节目,我啥都不会,干脆就当观众好了,可是老师不愿意,愣是把我抓过去当大树,没办法,谁让我愣头愣脑长那么高呢。其实我真的怀疑不是我长得高,而是我们班里那群小朋友,长得太豆芽了。无论怎么样吧,我成了一棵大树,手上举着两根插满了纸做的树叶子的树枝,不倒翁一样,左摆右摆,我爸妈在下头看得没乐死,回去之后还说我有出息,老师喜欢我什么什么的。
我那时候注意力全集中在冯春身上了,他长的好看,嗓子又好,老师就挑了他唱歌,他那时就站我前头,扭着小屁股唱“我是一个粉刷匠,粉刷本领强~”还举着大拇指跟真的是的比划一下,然后跟另外两个孩子一起弯腰小碎步跺脚,然后又是一扭一扭唱起来,我在他屁股后头都笑翻了。
我不懂为什么唱这个儿歌的时候需要我这颗大树,不过能那样近距离地看到冯春儿那逗人的小模样,就是让我扮一根树桩子我都乐意。那时候我在想,冯春咋就长得这么可人呢,尤其扭着那小屁股的时候,实在让人恨不得捏上一把。
后来还有几个娱乐的小节目,譬如夹弹珠,吹蜡烛,戳气球之类的小竞赛,以班级为单位,每个班一样小竞赛,赢了就能得到一张小红票子,凑足多少张就能兑换一些诸如铅笔、田字簿、卷笔刀什么的小文具,我的都是靠自己真本事得来的,足足五十多张,冯春得的也不少,三十几张,其中有不少是老师塞给他的,没办法,谁让他长得讨人喜欢呢。
那天估计是我们进小学头一个年头印象最深刻的一天了,就是许多年之后,每到六一儿童节,我们都会不约而同地想到那一天,然后互相取笑那时候对方的傻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