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盲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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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长光轻抚上了小女孩的脸颊，指腹摩挲着，传来的触感并不如想象中细腻。想也知道，她先前的生活环境并不好，生活在苦难中的孩子没有水嫩洁白的肌肤，日日叨扰着他们的，只有灰尘与汗水。
女孩顺着那双手的来源，“看”向她，瞳孔中却无半分聚焦。
女孩说：“姐姐，我的眼睛吓到你了吗。”
话里是委屈的，没有人愿意接受身体天生的残缺，作为被造物者愚弄了的作品，他们心里难免怨恨、自卑，敏感至极。
黎长光心疼地将女孩揽入自己的怀里，细语柔声：“没有哦，灵灵的眼睛很美，是我见过的最纯净的存在。”
“真的吗？”
“嗯”
“！”
一股重量突然扑来。灵灵抱住了她的脖子，将小小的脑袋埋在她的衣服里，浅浅嗅着，仿佛寒风中的小动物见了温暖的火炉，便不愿再撒手。
黎长光轻轻拍着她单薄的背脊，试图慰藉面前这颗幼小的心灵。
听见她说：“姐姐，可是我看不见你的脸……”几乎带上了几分哭腔，“我只能努力记住你身上的味道，甚至时间久了，连关于气味的记忆都会消失……”
“不会的。”
黎长光小心捧起女孩柔软的脸蛋，替她拨开了额前的几缕碎发。
“姐姐以后常来，你就不会忘记我的味道了，而且你也会记住我的声音、我的脚步，会记得我们在伸手拥抱前的每一阵风……”
她牵起女孩的手放在了自己脸上，从眉心开始，到眼睛、鼻尖、嘴唇，抚过五官的每一寸，让对方感受自己的温度。
“灵灵虽然看不见，但是可以通过抚摸来记住我的轮廓，然后想象出我的模样。在心里铭记一个人，不一定要亲眼所见。”
女孩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黎长光欣慰地笑了，抱着她坐在沙发的角落里聊天。聊的多了，从最初的小心翼翼逐渐变得熟络起来，两个人的脸上都扬着真挚的笑意。
慢慢的，有其他孩子加入，孤单的二人世界突然被赋予了热闹，小女孩的朋友也在变多。
艾斯特莱雅陪着小西蒙玩了一会儿后，发觉黎长光与孩子们相处得十分融洽，想到她是第一次来，不忍打扰，就抱着他在一边看了许久。一同旁观的还有柯羽，他因为无人主动亲近，抱着双臂似是有些郁闷。
“怎么，柯羽少将身边很冷清嘛，是不是孩子们都觉得你太凶了？”
来人满是调侃的意味，柯羽默默翻了个白眼，嘴硬反驳道：“哪有，一定是他们敬畏于我英勇的身姿，不好意思离我太近。”
“是是是，少将大人最帅了……”
“哥哥，牛皮吹多了小心撑破肚子哦。”
艾斯特莱雅本想顺着他的话打趣几句，没想到怀里的小男孩闻声抬起了脑袋，盯着自吹自擂的某人，一脸无辜，口中吐出的话语却令他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柯羽又恼又羞，一把揉乱了西蒙的头发：“小家伙，不懂就别瞎说，你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时候，我就已经在军中摸爬滚打了！”
“大哥哥真凶！以后肯定讨不到老婆！”
“好你个小兔崽子，还诅咒起我来了，哼，我以后可是要守护全人类的人，才不会在意那些小事！”
艾斯特莱雅眼瞅着两人愈吵愈烈，很是哭笑不得，表面上虽嫌弃柯羽的孩子气，但心里却浮上了一层暖意。
若是能一直这样打闹下去，该多好啊。
……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晚。
黎长光原本还顾忌着艾斯特莱雅回去太晚可能会耽误工作，但在对方的一番解释与劝阻下，她便不再推辞，拉着好友留在隔离区陪孩子们待了好几个小时。
最后是到了晚饭的点，森博士要派人统一送饭到隔离区来，她们才和孩子们依依不舍地告别。
临走前，灵灵拉住了黎长光的手。
“长光姐姐，你以后还会再来看我的，对吗？”
依然是那双蒙在黑暗中的眼睛，只是如今染上了几分光亮，隐隐闪烁着。
黎长光俯下身子，在女孩额头处留了一个轻柔的吻，这是友情的象征。
“当然啦，这次来的匆忙，下次姐姐会给你带礼物哦。”
“嗯！我等着姐姐！”
灵灵安心放开了黎长光的手，她的世界很简单，有了承诺，就不会担惊受怕了。
黎长光三人踏出大门，朝着仅有一线之隔的孩子们挥手告别，直到那扇门重新合上，唯留一副冰冷的密码锁。
怅然若失。
并行在回去的路上，艾斯特莱雅主动问起黎长光。
“看到你今天和孩子们相处得很融洽，我非常开心。就好像，终于等到了一个有着共同目标的人，能一直陪着我。”
“不是好像。”
艾斯特莱雅露出几分疑惑。
“是一定。我会一直陪着你，守着这群孩子，追寻人类的希望。”
两人相视一笑，是啊，她们就是因为灵魂的共鸣才能成为好友的不是吗？又怎么会不清楚对方所想呢。
气氛刚刚好，如果没有另一个人的话。
“……喂喂喂，你们不要自说自话啊，真把我当空气了？明明我是和你们一起来的，怎么能不在你们的伟大蓝图里加上我的身影呢！”
黎长光无语地递去一个眼神，那是赤裸裸的嫌弃：
“柯羽，我没记错的话你全程就起了个背景板的作用吧？哪个孩子靠近你了？哦不，应该问，你主动和哪个孩子说话了？”
闻言，他的话语反击系统瞬间凌乱。
“我平常哪和小孩子打过交道，而且人都跑你那去了……”
“哼，承认吧，你就是没我厉害喽。”
“你！我才不想和你一般见识！早知道就推掉保护你的任务了，明明对其他人都很好，偏偏到我这就一句好话都没有，走了！告辞！”
柯羽恼怒得直跺脚，故作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她后，就一个人先离开了。脚步倒是很急，似乎是真生气了。
艾斯特莱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走廊尽头，这才拍上好友的肩膀，好言相劝：
“其实他就是不会说话加上比较害羞啦，我们感觉不出来，但是隔离室的孩子们比较敏感，惧怕他身上的军人气息，所以不敢靠近，他这人又不好意思主动。”
黎长光听了她的话，好气又好笑：“我哪能看不出来，故意杀杀他的锐气罢了，谁让他之前还嘲讽我来着。”
这里指的当然是她“送”某人回房间那事，当时只有他们二人，所以并没有其他人听说他们俩有什么过节。
艾斯特莱雅不知道这些恩怨，只当是他们二人自己的私事，不方便多言，于是转移了话题。
“对了，跟我去了一趟隔离区，现在有没有对森博士改观一点？”
黎长光略微沉思，随后点了点头。
艾斯特莱雅得到了期待的答案，长舒一口气：
“其实他人真的很好，从下层区选拔的实验体都算是受了他的恩惠，就比如那群孩子，他们现在虽然看似被困，但其实过得比以前好得多。小西蒙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家庭情况其实和我还蛮像的，所以我格外关注些。不过真要说来，那里的每一个孩子都曾饱受苦难。”
艾斯特莱雅说起这些的时候，神色中满是哀伤，大概是忆起了她的过去。黎长光牵起她的手，从掌心处送去阵阵暖意。
恍惚间，那个小女孩的双眸又出现在她眼前，她说道：“我也有一个很在意的孩子，她看起来太孤独了。”
似是想到后来变成一群人围在一块，她不禁又笑出声：“不过，好在她现在已经多了一些朋友，应该不会再一个人了。”
看着好友沉浸在回忆里，艾斯特莱雅很清楚她说的是哪位，那群孩子中对她而言意义最非凡的一个，除了灵灵还能有谁。
从前她也注意过这个小女孩，不过聊了几次后，依然没能让她敞开心扉。如今是自己的好友替她完成了这件事，也算了却了她的一桩心事。
“她失去了唯一相依为命的妈妈，沉溺在自己的悲伤中不愿走出来，所幸，在这里遇到了很多善良的人。”
黎长光很是赞同她的话，微微颔首。
她陪了灵灵几个小时，从她口中得知了那些灰暗的过去。
爸爸在她刚出生时，就因为工作出了意外而不幸离世，而她天生患了眼疾，妈妈一人独自撑起了这个家。
她的妈妈是个温柔的人，很爱自己的孩子，晚上会讲童话故事哄她睡觉，即便生活再艰难，都没有想过要放弃。
她想着，自己要快快长大，这样就能帮妈妈分担一些疲累了。
只是造物者总爱将苦水灌溉在同一片土地上，还没等她长大，唯一的亲人就因为过劳而在不久前永辞人世。
在这个人类被菌变体困于囹圄之中的时代，她终究没能有机会看见属于自己的希望。
黎长光在小女孩颤抖的口吻中听完了整个故事，便再也无法忘怀。她想，自己既然知晓了这些人的存在，就应当尽她所能地给予孩子们温暖。以后，一定要多陪伴灵灵。
如果真的有以后的话。
作者有话说
第8章 盲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