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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跋涉篇】chapter 1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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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曲终了,Ecthelion收起长笛,故意不去看面前那群脸色由开始的不屑渐渐转为欣赏的Teleri,目光越过他们的头顶望向天际。
Alqualonde的天空蓝而高远,一头连接着Eldamar海湾荡漾的碧波,延伸至目力所不能及的无边无垠。远方Teleri水手们悠扬婉转的歌声与绯色的云霞一齐流动在天海之间,间或有几只长颈白羽的美丽禽鸟飞过,飘落的细绒让白衣的黑发青年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坐在码头白色长石上的一排银发Teleri们都笑了:“这位Noldo,你的长笛吹得真好,我们服输。”
使劲揉了揉鼻子,青年缓慢而声音清晰地说,我叫*Ecthelion*。
“那么Ecthelion,你就是我们的朋友了。”一个一脸稚气少年模样的Teleri挺身一跃立起,很郑重地握了握Ecthelion的手:“凡热爱音乐之人,都是Teleri的朋友。”少年煞有介事的模样令Ecthelion忍不住微笑,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他的手中就变戏法一样多了一条白线串起的贝壳项链。
“送给你的。四年后的下一次歌咏集会,你还要来。我们比对歌。”
那我肯定得输。你们Teleri的歌太多,谁能比得了。
哈,你算说对了。有句俗话怎么说来着?圣光在Alqualonde港的天鹅船上交替一次,Teleri的歌谣就增加一首。
那万一哪一天圣光不在天鹅船上交替了呢,Teleri的歌谣不就枯竭了……
怎么可能?!你这无聊的Noldo……
拜托,我叫*Ecthelion*……
“……Ecthelion,你睡着了?”
猛地惊醒,身侧枣红马背上的Fingon王子正扭着脖子一脸好奇地看他:“做什么好梦呢?”
Ecthelion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自己居然在马背上睁着眼睛打起了瞌睡,要不是被叫醒,等会儿自己这么一身重甲叮铃咣当地一头栽下去岂不是非常难看。
“我梦到自己那年参加天鹅港歌咏集会的事情。”
“你还真是文艺青年的性子。”Fingon王子笑着摇了摇头,“前面就是天鹅港了,你听Teleri们又在唱……”
Fingon嘴角的笑容突然敛去了。风中隐隐约约飘来的并不是往日里Teleri水手们悠扬轻快的渔歌号子。由远及近的,是金属武器的碰撞声,歇斯底里的喊杀声,毛骨悚然的惨叫声……种种闻所未闻的怪异声音合成一股声浪在空气中回荡。
“……糟糕,他们出事了!”
Alqualonde,天鹅之港,记忆里曾经宛如蓝天碧海间一粒珍珠般的美丽存在。
可是现在,目光所及之处,Teleri水手与佩戴着Feanor家族纹章的Noldor士兵们尸体交相枕藉,鲜血层层浸染的地面在火光照耀下显现出妖异狰狞的大片暗红色图案。
“这是怎么回事?!”Ecthelion惊愕地翻身下马,风中飘过一阵浓重的血腥气息,薰得他几欲作呕。
“真想不到,Valar居然会命令Teleri在此伏击。”Fingon王子手中死死捏着马缰绳,一双眼睛在闪过片刻惊异之后就被愤怒与冷酷主导了。
黑发的王子环视了一圈身后的众人--Fingolfin家族的先头部队,重甲长剑的Noldor子弟们此时已被面前的惨烈景象刺激得怒不可遏。
“我们得去增援Fëanáro家族。Nolofinwë家族的兄弟们,拔出你们的武器,跟我上!”
……
又是一阵密布的箭雨,箭头打在盾牌上发出密集的沉闷声音。在猛烈的连发箭攻势下,增援部队完全被压住,推进的速度过于缓慢,前方码头上与Teleri水手们厮杀作一片的Noldor士兵们已经开始呈现败势。
紧咬牙关以头肩顶着盾牌躬身前行的Ecthelion突然被人从身边使劲拍了拍,他偏头,对上了Fingon王子的眼睛。
“你跟我来。”
Fingon王子领着Ecthelion在内的几名卫队精干成员悄悄地从后方绕开。
天鹅港的石拱门是制高点,控制了石拱门就控制了整个战场。从山岩的侧壁方向靠近石拱门并不算困难,Teleri们的注意力基本上都被码头那边的大队人马吸引住了。几个人悄无声息地摸到拱门之下,在Fingon王子的授意下解开头盔与重甲扔在地上,再迅速地将刀剑在身上绑牢,然后一个接一个沿着拱门向上爬。
Ecthelion是最后一个,他刚攀上石柱的底基就停住了。
眼角的余光扫过,敏锐的天性令他注意到身后的异动。
猛地一欺身的瞬间,一支箭“叮”地一声射在了石壁上他方才脖颈所在的位置,顿时火花四溅。
不远处的一个Teleri士兵手中第二支箭已上弦,箭尖直指向上,Ecthelion一瞬间心沉到了底。
“小心哪,Findekáno殿下!”
几乎是下意识地,喊出这句话的同时Ecthelion扬手掷出了短匕。
持弓的Teleri应声而倒。
松了口气的瞬间,一阵从未有过的战栗闪过了Ecthelion的全身。
我杀了一个精灵,我的同类,我的亲族。
倒在地上的Teleri手臂仍保持着弯曲的姿势,身下的鲜血汇成了一滩。一双渐渐失去生命光泽的褐色眼睛始终圆睁着,那神情是愤怒,夹杂着一丝迷茫。
Ecthelion朝Teleri的尸体俯下身去,突然肠胃间一阵翻江倒海,然而他忍住了,用略微颤抖着的手给对方合上了眼睛。
更多的声音传来,一小队Teleri奔跑而至,当他们发现同伴的尸体后几乎是狂吼着拔出短刀朝他扑过去。
用长剑架住短刀并不费力。拱门顶上传来一阵骚动声,不断有人伴着一声惨叫从顶上摔落下来,有时是Teleri长弓手,有时是自己的Noldor同伴。
所有人都杀红了眼。
我们不是要去找Morgoth复仇么?
我们不是要到中州开疆拓土么?
……
怎么还没离开Aman就跟Teleri亲族自相残杀起来了?
脑子里乱哄哄的,Ecthelion挥剑的动作却始终保持着一贯的灵活有力,又一个Teleri被他的长剑刺穿了前胸,然而--
“是你!?”
那张熟悉的依然稚气的面孔扭曲了,纤细的身躯缓慢倒下去。
眼前是一片血红,心中一阵剧烈的刺痛。
怎么会是他啊?!
不对,这么年轻的孩子怎么能当兵?
面前这群Teleri的兵器和服装怎么会这么不统一,短刀和小弓,他们甚至连皮甲都没穿……
而且Valar似乎说过不会阻止我们……
难道是……
“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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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Fingolfin与Finarfin家族的大部队到达天鹅港时,人们都被眼前的惨景惊呆了。
Glorfindel发疯一样地在码头的各个死人堆里翻找着,当他终于看到拱门附近木雕泥塑一般枯坐着的Ecthelion时惊呼着奔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抱住好友的瞬间金发精灵发现自己蹭上了满手臂的血。
“Ecthelion,Ecthelion!你……还好吗?”Glorfindel急切地打量着Ecthelion,后者看起来就是一个血人,发稍,脸颊,衣袖……几乎没有一处不被刺目的暗红浸染。
“……这些不是我的血。”
像是虚脱了一样,黑发精灵僵硬的身体在好友的怀里慢慢软下来。
“18个,还是20个……我杀的……记不清了。”Ecthelion的眼神涣散而空洞:“从来没想到,我的剑刃会用在Teleri亲族的身上……我们都以为,是Valar命令Teleri伏击我们,实际上,实际上是Fëanáro陛下先抢了人家的船,不知怎么的就走火了……你看,我的手上都是血……”
“别说了,我都知道。我跟Nolofinwë殿下Turukáno殿下一起过来的时候,都已经结束了。”心中五味杂陈的Glorfindel扶起Ecthelion,“换一下衣服,去集合吧。”
Teleri的天鹅船停靠在一片狼藉的码头边,原本洁白晶莹的船体被各色喷溅痕迹的鲜血染得格外诡异。海浪一如既往地托着一艘艘船体轻轻振荡,扑打出一片红色的泡沫。
“那么我们是要坐这些船走,这些以不义之举所夺取的他人之物。”
Ecthelion喃喃自语着在白船的舷梯前停住了脚步。就在Glorfindel怀疑自己的朋友是否不打算上船的时候,Ecthelion登上了舷梯。
当手抚过船舷上白线串成的贝壳装饰时,酸涩而刺痛的感觉充斥了黑发精灵的鼻腔和眼眶。
圣光再也不会在Alqualonde的白船上交替了。
可我要怎样,才能跟你们说一声对不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