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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Chas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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究竟是从哪儿开始觉得不对劲儿的呢?
大概是姜知幻和他都鲜少在对方面前提家人,一般情况下,当“我们交流比较少”这句话出来,她便不会再追问了。就像姜知幻方才突然想起戒指时问了一嘴,听到“送去改造”的话后,她没问“怎么改造,改造成什么样”,而是去做自己的事了。
仅凭这一点感觉上的不同。
会不会是自己太敏感?
宋不辞反省,如果姜知幻困惑,他会以“随口说说别放在心上”作为转折,岔开话题。
但姜知幻放下筷子,支着下巴看他,极尽坦然地点了下头,说出的话宛若一个娱乐记者放出令万众吃惊的重磅爆料,“我私下找人调查过你。”
“你的名字,你的喜好,你的家庭,你所读的学校,你的朋友……有关你的一切,我都了如指掌。”
“其实,我去江城,就是为了接近你。”
姜知幻不疾不徐地说完,笑着盯他,奇异的是,那笑意并不达眼底,可热切的目光又如有实质。
让人心惊又踟蹰,你不知道缠绕上身体的藤蔓,真正目的是出于爱抚,还是想要绞杀。
不过现在它尚且处于伺机而动的状态。
因为它的主人在等猎物的反应和回答。
宋不辞也放下筷子,没有惊讶或缄默,只低低一笑,笃定道:“不可能,你说过你是为了你妈来的江城。”
藤蔓没有退缩,姜知幻也无半点心虚,她笑盈盈地反问:“你现在,分得清我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吗?”
实实在在给宋不辞问住了。
真能分清的话,就不会在次次试探她是否记得自己,得到否定答案后伤心。
他坦白:“分不清。”
“你不害怕吗?”
“怕什么?”
“我刚才说的那些,严重点的话,可能就像是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一样,对你忽冷忽热,让你不得自由。”姜知幻神色自若道。
“你只是想知道关于我的事而已。”宋不辞摇头,不甚了了道,“再说了,你又不是阴魂不散的神经病。”
“不是吗?”姜知幻小声自言自语,脑中闪过几个宋不辞与其他人肢体接触的画面,习惯性咬下唇。她忽然笑了,笑容轻而短促,看起来云淡风轻得倒是有些无辜,“万一呢?”
“姜知幻,如果你真能做到那种程度,”宋不辞假装思索须臾,弯眼,“光是想想,我就忍不住开心。”
这本就是个无需要思考的问题。
宋不辞更想纠正,其实自己才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神经病,但克制着没说。
他在姜知幻面前的表现几乎都是正向的,实际本人没表面那么阳光,不过性格里糟糕的那部分还是要慢慢向她展现,一下子转变太大,怕吓着她。
在宋不辞眼里,姜知幻顶多是占有欲强点,问题不大,相反,知道后还怪让人兴奋的。
而他不一样,他是个实打实抓住对方就不会放手的阴暗家伙。谁摊上他谁倒霉。
姜知幻不自觉地勾起唇角,眼神中多了两分探究,怅然若失道:“可惜了,我没那样做。”
是真有点后悔啊。
可是,就宋不辞目前给她的反馈来看,慢慢来,他应该能顺从接受。这未尝不是件好事。
两人各怀鬼胎,继续吃饭。姜知幻将双方父母见过面的事简略说明。
宋不辞若有所思地看了眼手机,还是有些疑点没想通。
姜知幻也在想事,崔苏木建议她请假一段时间,进行全面的诊断评估。
崔苏木表示,她看过的许多医学文献和历史记录中,全都没有双相发展成了DID的实例,可姜知幻对于未知生物的描述又与之相似,加上她确实有一段失去的记忆没找回,所以不敢掉以轻心,坚决肯定这种情况不可能发生。
诊断结果是否定,那皆大欢喜,就怕……姜知幻是那个闻所未闻的真情况。
「你确定他是顺从接受,而不是在迎合?」未知生物又开始发力了。
这倒是姜知幻从未设想过的原因,她冷下眼色,心神却因它的话,不禁有些恍惚错乱。
滚。
她收神,心里默默道。
…
说是有空发消息,直到假期快结束,文陌都被家里人看着,还是听说姜知幻要回江城了,才同意她出门。
姜知幻在文家人眼里是别人家的孩子的典范,文陌和她待一起,他们很放心。
“驰文进那个小人,要不是他告状,我不至于等你快走才被家里人放出来!”文陌左手拉着姜知幻,右手挽着乔寻。
机场人来人往,形色匆匆。
文陌骂完人,目光不善地盯着站在姜知幻身旁的宋不辞。
宋不辞看了眼不远处的饮品店,问她们:“要喝点什么吗?我去买。”
文陌不客气地报出一连串要求,外加一份芝士蛋糕,乔寻要了杯少冰拿铁,姜知幻没什么想喝的。
宋不辞转身走向饮品店。
“倒是识趣。”文陌冷哼,拉了下姜知幻手臂,严肃道,“我这几天复盘了一遍,发现这小子心思不简单,早就盯上你了。”
“怎么说?”姜知幻问。
“他跟驰文进那伙人玩,跟我和乔寻套近乎,甚至偷听我和乔寻姐讲话!”文陌满腔义愤,求证道,“你那次去纽博格林是不是遇见他了?”
姜知幻点头。
“你要去纽博格林的事,我只在那次机车比赛时悄悄告诉了乔寻姐。”文陌越想越气,“我说他怎么全程心不在焉呢,敢情一开始就是冲你来的,你之前有段时间不就特爱玩机车。”
没想到这件事居然有前传。
姜知幻笑笑,说:“陌陌姐,你还记得那回我在古家跟你说过的一见钟情吗?”
置身事外听八卦的乔寻终于有了点反应,她皱眉,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一副“我怎么不知道这茬”的表情。
“待会儿给你解释。”文陌拍拍她,不可思议地看向姜知幻,“别告诉我,那个人……”
“嗯,那个人就是宋不辞。”姜知幻解释,“所以不是他早盯上了我,是我先招惹的他。”
只是没想到,一面之缘竟能让宋不辞惦记那么久。不知该说他纯情,还是长情。
文陌没话说了,默然少时,翻脸比翻书快道:“行吧,我还以为那小子费尽心思想要接近你,目的不纯来着。”
姜知幻说:“不纠结这事儿了,现在,来解决我们的问题。”
文陌摸了摸鼻子,“你这么一本正经,搞得我怪紧张的。”
“经常不回消息这事儿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对不起,陌陌姐。我已经把列表里那些点赞不点头之交删干净了,以后绝对不拿消息多的理由敷衍你。”姜知幻看着文陌,专注道,“我没有不把你当朋友。”
文陌就爱听她说这种肉麻话,心情转好些许,问:“宋不辞发的消息,你会及时回吗?”
姜知幻:“没有。”
能让她及时回消息的人,只有傅漫和姜浪。
“那行。”文陌彻底被哄好了,喜不自胜道,“我就大发慈悲地原谅你了。”
她抑制不住上翘的嘴角,哈哈大笑。
“小朋友哄大朋友。”乔寻最后给到一句中肯评价。
文陌无法辩驳,扭头:“……哼。”
等宋不辞归来,四人聊了会儿天,文陌和乔寻有事先行离开。
上飞机后,宋不辞突然问:“如果我没去纽博格林,你也没来江城,我们还会相遇吗?”
“当然会。”姜知幻说,“我原本的计划就是大学毕业后再找你。”
“欸,大学毕业后的你,会是什么样?”她对这个话题来了兴致。
“跟现在没差吧,应该会做出一款游戏。”宋不辞没想过那么远,“以后就能看见了。”
“也对。”
空姐在提醒大家手机关机,姜知幻正摁灭屏幕时,新消息弹出。
挂件:8月21日下午四点零四分,确认死亡
挂件:有个疑点,那一带没监控,但好巧不巧,8月20日有人去过,根据那人的口供得知,8月20日还没有这所网吧
挂件:能查到的东西就这么多
挂件:你说,那一带是不是闹鬼了?
短短一天时间不到,平白多出一家网吧。
就一天也不赚钱,图啥呢?
姜郎不才尽:你可以派人去做个法
姜知幻让她别跟进了,越查越诡异,她都有点怀疑自己了。
“宋不辞,你上次在平宁街看到过一家网吧吗?”姜知幻凑近宋不辞,忍不住问道。
原来那地方叫平宁街?
宋不辞不确定:“有缘网吧吗?”
他光顾着给宋理枝出气了,对那家网吧没仔细打量过。
网吧不是幻想出来的。
姜知幻松口气,又问:“那你有看到有个男人从网吧进出吗?”
“男人?”宋不辞搜刮一番记忆,“没有,怎么了?”
不对,那男的进出时,他还在巷子里放恐怖音乐。
“没事儿,突然想起来问问。”姜知幻推翻心里的猜测,心不在焉地转移话题,“有点期待看你上大学的样子。”
真有必要请假一段时间了。她想。
宋不辞笑,心说脸还是这张脸,能有多大变化。不过以后的姜知幻是什么样?一定会成为国内最优秀的建筑师——姜大建筑师。
思及此,他也忍不住期待未来了。
…
抵达江城已是傍晚,宋不辞先送姜知幻到家,然后去宋理枝家接常乐。
几天不见,加倍想念。
大门口,常乐围在宋不辞身旁转啊转,抱着他的裤腿不愿意撒爪。
“你怎么回来得那么快。”宋理枝撇嘴抱怨,伸手去摸常乐的脑袋,可常乐后退,转了下头没让他摸到。
宋不辞没多想,只觉得常乐是在逗宋理枝玩。
宋理枝的手顿在半空,这不是常乐第一次这么做,那下意识的后退不像是故意逗乐,更像是出于对某种恐惧的条件反射。
常乐看他不继续探手过来摸,于是自己用脑袋去顶他的掌心。
毛茸茸的触感使宋理枝思绪回笼,心说可能是多虑了,意识到常乐在哄自己,他拍拍它的脑袋,说:“哥,我发现常乐真挺讨人喜欢的,之前它来我家都刚巧跟我妈错过,这次见面了,我妈虽然表面对它不搭理,背地让保姆给它加餐。”
“我家常乐谁会不喜欢呢。”宋不辞蹲下身,抬手挼常乐的脸,忽然想起来,姜知幻还没跟常乐见过面。
宋理枝真舍不得常乐离开,冲宋不辞讨好地笑笑,问:“哥,能让常乐再陪我玩几天吗?”
“那你得问常乐。”宋不辞尊重常乐的意愿。
“汪汪!”常乐疯狂摇头。
“行吧。”宋理枝也没强狗所难。
他身边朋友养的边牧基本都不怎么安分,智商高,心眼子多,老是蔫坏蔫坏的。但常乐每次到他家来就很乖,因为宋不辞走前留下的那句“乖乖的等我回来”,所以它从不捣乱,叫它干什么就干什么,但待他又总是有距离感。
“哥,不知道为什么,我有时候总觉得常乐有点怕我。”宋理枝蹲下,拿出这些天买的发夹,一个个别在常乐脑袋上,苦恼道,“不是那种寄人篱下的拘谨,就是害怕。奇怪,我对它不好吗?”
他挺想跟常乐亲近的,就像小时候爱跟在宋理枝屁股后面转悠一样。
宋不辞迷惑:“怕你?你打他了?”
“怎么可能!”宋理枝蹭地一下站起身,郑重发誓,“我要是打它,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好吗!”
宋不辞皱眉,眼神稍许带了分厉色,“什么死不死的,把话收回去。”
“我捡到常乐后带它去宠物医院检查,医生说它身上有很多人为伤口,可能是被路人打的,也可能是上一任主人。”他轻抚常乐的背上光滑柔顺的毛,“不过这都是我的猜测,反正它心里对打肯定是有心理阴影的,不过跟你……估计是不够熟,你也别多想,感情要慢慢培养。”
宋理枝别完最后一个发夹,常乐开心“汪汪”两声,回应他。
“你看,他不讨厌你。”宋不辞说。
宋理枝笑嘻嘻地大手一挥,正想说“以后常乐的发夹我包了”时,目光一凛,恶狠狠地盯着站在宋不辞和常乐身后的男人。
“平安,好久不见,你都长这么大了。”男人笑得和蔼可亲,低头轻瞥一眼一人一狗。
宋理枝呼吸变重,攥紧拳头,一副随时准备打人的架势。而常乐在听到男人的声音后,瞬间背起耳朵,身子微微发抖,连忙宋不辞怀里钻。
“怎么了?”宋不辞纳闷,抱着常乐站起来,安抚性地摸它的脑袋,转身看向男人。
他不动声色地挪动脚步,将宋理枝挡在身后,不冷不热地叫了声,“ 明叔,好久不见。”
宋不辞一直觉得他姑姑哪都好,人生唯一败笔就是年轻时看上了管克明这个蚂蟥男。宋理枝找回后,他无数次对宋遂愿大打出手,恶语相加,宋遂愿几经崩溃,提出离婚。
七年没见的人渣再次出现,也就是宋不辞修养好,嘴上客客气气叫一声“叔”。
“你个贱人怎么找到这的?我告诉你,有我在你别想动我妈一根头发丝,我妈当年受的那些伤害,我迟早从你身上一点点讨回来!”宋理枝推开宋不辞,勃然大怒地指着管克明,警告道。
宋不辞观察管克明的一举一动,他孑然一身,两手空空,应该没有带人或管制刀具。
管克明也在看他,准确来说是看他怀里的常乐。
常乐全身抖得厉害,自始至终都在回避管克明的目光。
“没事,我在,别怕。”宋不辞温声安慰常乐,又空出一只手拉住宋理枝,怕一个不注意他就冲上去了。
报复的方式千万种,情绪上头使用暴力是最笨的那种。
“差点忘了跟你打招呼,常乐。”管克明微笑道,故意找茬的语气,“没想到,你和平安的关系还能和好如初。”
宋理枝暴跳如雷,真想拎起拳头就邦邦给他两拳,可看一眼他哥,顿时如泄了气的皮球,不敢造次。
宋不辞闲散自若地靠在铁门上,全然一副袖手旁观的姿态抚摸着常乐,闻言,他抬眼,幽深视线钉在男人脸上,半点愤怒与害怕都没有,唯独目光愈发阴深。
暮色渐浓,毫不吝啬地落在宋不辞身上。他这个年龄刚刚好,中和了初中生的稚嫩冲动和成年后的呆板沉闷,身上那股少年气干净利落,三分骄矜七分闯劲,而眉骨间透露着锋利,加上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淡然,给足身边人安定感。
是连柔和暮色都愿意偏爱的年纪。
“我也忘了问,明叔,这么久过去,你的腿痊愈了吗?”宋不辞心平气和地说着,手上动作的温柔力度不减半分。
话音刚落,管克明脸色铁青,宋理枝见状,顿觉大快人心。他以前说宋不辞是笑面虎,这人还不认。
当年宋遂愿和管克明离婚闹得很难看,管克明的右腿硬生生被宋无恙一棍子敲骨折了。
而那根棒球棍,是宋不辞递的。他当时还冲管克明礼貌微笑,神情里都是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无邪,浑然不觉自己的举动多么可恶得令人发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