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可爱的乔仪》西一喜

24、24

　　上课铃刚响。
　　课间操结束的第一堂课总是吵闹的，后排座传来几个女生打闹的声音。

　　但很快声音随着历史老师进屋的脚步就停下了，所有的目光都朝着讲台上走，板凳划在地面“嗞啦”一声。

　　噪音往下降，空气飘着一层细细的灰尘。
　　这节是数学课，很显然大家都有诧异。

　　“数学老师请假了，这节课我来代。”
　　历史老师带着个眼镜，抬起头时推了推。

　　较小的议论声又从后排往前推，书本砸在桌面的声音，又短又脆。
　　“啊？怎么黎老师又请假。”
　　“黎老师刚回来啊。”

　　不满的抱怨声，在黎菁的课上大家会觉得轻松很多。

　　坐在靠窗位置的左欣然拿书时往外边看了一眼，左耳传来呵斥声。

　　“吵什么吵！黎老师家里有事回北京，看看黑板还剩多少时间高考！闹什么。”

　　左欣然拿出书，又低头，课桌下手指啪啪打着字，会话框最后几条都是她发的消息。

　　[你到哪里了？吃东西了吗？]

　　距离上一次回复消息已经是两个小时之前，左欣然心慌，抬起头，把手机锁上站起来。

　　历史老师看过来：“左欣然。”

　　“我，我去趟洗手间。”左欣然声音有点结。

　　“快去快回。”

　　出了教室门，左欣然往后看一眼，走廊上空荡，隔壁已经有了读书声。她加快步子折身下阶梯，一边走一边从衣兜里摸出手机。

　　到一楼，一个箭步闪到旁边，滑到通讯录顶部，拨通岑瑶的电话。

　　第一遍，没有接。
　　继续打第二通，几秒以后头顶笼罩着一片阴影，她心脏咯噔一下，抬起头，瞳孔一怔，手机险些掉地上。

　　班主任眼底轻微沉：“拿上手机，到我办公室。”

　　·

　　祝乔仪是被电话吓醒的，听到左欣然带手机去学校的消息，眼睛半阖着。

　　左欣然不敢打电话给左母，只能打给她，班主任让家长去一趟学校，桉阳中学的校规祝乔仪是知道的，带手机到学校是很严重的问题。

　　挂断电话以后，祝乔仪眼睛睁开看着天花板，胸口起伏。

　　洗漱后换了一身衣服就开车去了学校。

　　一进办公室，都盯着她看，班主任的态度也有所缓和，办公室的布局很以前不一样了，祝乔仪在路上就祈祷别遇到自己班主任。

　　但往往怕什么来什么，还是在办公室内撞见了，一开口老王就问她什么时候又走，有没有电影上映。

　　祝乔仪随口答两句，便处理左欣然的事儿。

　　“学校不能带手机，左欣然成绩下降很明显，现在是关键阶段，时间一晃就是高考。”

　　“是，老师，给您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祝乔仪看了一眼左欣然。

　　其实孩子就是这样，某一个时间段就是错误不断，但都是无伤大雅，不能说因为左欣然带了一次手机，就成了不听话的学生。

　　并不是。

　　“行了，手机你带回去，左欣然回去上课，这节是什么课？”

　　“历史。”

　　班主任挥挥手，祝乔仪把左欣然手机揣进衣兜里，道谢后跟着出办公室，身子一折，后边传来议论声。

　　“黎菁都请假了，回来再给她补吧。”

　　“放这儿，她回来了吃，她就请了五天假。”

　　“诶，她不是刚从北京回来吗？”

　　祝乔仪听到这句话，转头看一眼，一老师撑着桌，手里提着个小袋子，一副八卦的神情。

　　听这段话的意思。
　　黎菁也去北京了。

　　那就是跟着梁盈一块儿走，说起来，黎菁认识梁盈的时间比她要长，两个人是小学同学，又是邻居。

　　再后来，她像是抢了气运的女配。
　　故事来得莫名其妙。

　　“手机我带回去，最近就不给你了，我放奶奶那儿，周五你自己找奶奶拿。”

　　“姐，你把手机给我。”

　　祝乔仪火瞬间窜上来：“左欣然，要高考了，学校不允许带手机，你还上课时间玩手机，你别以为这次我来接你就是认同你是对的。”

　　“不是，你先把手机给我，我看看。”
　　左欣然伸手去拿。

　　祝乔仪躲开：“拿开，你要手机做什么？”

　　“岑瑶去北京比赛，她没出过远门，我得问问她有没有安全到北京。”

　　“她一个人走的？”

　　“还有个朋友，在百货商场卖衣服的一个女孩。”
　　左欣然带着愠气。

　　“那你担心什么？”祝乔仪把折了身子，此刻有些看出来不对，眼睛低了低，语调放温和，“好了，又不是不回来了。”

　　左欣然立马接：“你不懂，回来了可能就不一样了！”

　　她愣了愣，似乎在这一句话里听出来很多东西，至于她们感觉到的是哪里不一样，祝乔仪好像能明白。

　　回来了就不一样了，可能原本期待的东西一扫而空。
　　她的心恍然间也没有了定力。

　　左欣然察觉到自己情绪激动了些，不自然地一收，稳着呼吸岔开话：“我先回去上课了。”

　　“我帮你给岑瑶打个电话问问。”
　　祝乔仪安慰着她。

　　回到车里，祝乔仪还没打给岑瑶，左欣然的手机先响了。
　　岑瑶回拨过来了。

　　滑动搁耳边，电话那头先传来声音：“左欣然，你怎么偷偷往我书包里塞钱？你哪来的钱？”

　　声音微带着质问，同时不乏能听出有些压不住的愉悦。

　　祝乔仪眉心皱了皱，轻声咳了一下：“她在上课，你妈妈知道你去北京比赛吗？”

　　电话那头听到她的声音愣了一下，随后回答时便正经起来了：“乔仪姐，左欣然手机在你这儿啊，我妈知道，不然哪来的路费啊。”

　　“那就行，注意安全。”祝乔仪说。

　　“诶，诶，先别挂。”

　　“怎么？”

　　“乔仪姐，你没看微信吗？今早我走得急，敲门没人在，所以东西我给你放在楼下小卖部了，盈盈姐让我帮她转交的东西，昨晚她到你家，你不在。”

　　“什么东西？”

　　“我没打开，但我看到她放了一本书，就她医馆那个仓库里边拿的，我记得那些书是以前她找老板买的，当时书店拆的时候，老板打算把这些书带走的，她找了好几天才买下来，书有点旧，我想对她来说有特别的意义。”

　　祝乔仪心情瞬间复杂。

　　“是买来的？”

　　“是啊，付款那天我还帮忙搬。医馆也开在了那儿，以前那会儿，在你出黑料的时候，医馆就会闭店，盈盈姐说要去找药材市场，一走好几天，现在看，好像不是，成年人太复杂了，喜欢就说好啦，而且为什么要分手？折磨成这样，要不是我这次中毒，我根本没办法想象，原来那时候的她，是这种感觉，那种要了半条命的感觉......”

　　祝乔仪呼吸放慢听着岑瑶说话，故事在别人哪里好像是遗憾，当局者感受到的往往最为深刻。

　　其实雨一直不大，只是吹了风，眯了眼，乱了心，只记得电闪雷鸣。

　　.

　　在回去的路上，她才发现岑瑶给她发的消息，不过因为消息太多被顶下去了，所以没看到。

　　她有猜测或许是一堆中药。

　　她收过不少礼物，从小到大的生日礼物不间断，梁盈以前也给她送礼，每每都会有期待感。

　　小卖部的老板一下就认出她。
　　东西是用牛皮纸袋装好的，顶部封口，祝乔仪走到楼梯间就开始拆了，家里的门半开着，一脚杀进去，恰好，许雅端着茶杯站起来。

　　“你去哪儿了？东西收拾好了吗？该走了。”

　　祝乔仪没听到，袋子里是一条长裙，非遗扎染手工定制，这家做工她一眼就能认出来，和梁盈的围巾是同一家。

　　因为特色在于会做纽扣结代表店铺。

　　“你买衣服了？”许雅问。

　　祝乔仪没说话，展开时，“啪”一声，从中掉出一张卡片，她马上捡起来，钻进卧室，把门给锁上。

　　牛皮纸袋里还有一本书，是那本高中读过的《候鸟》下册，书皮表面微微泛黄，像是被小心翻阅了很多次。

　　原来梁盈到现在都留着这本书，最开始在一起的时候，是祝乔仪表白的，其实她一直不知道，梁盈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

　　就记得梁盈说，我喜欢你的时候，你连我名字都不知道。

　　这句话在那时候听有点假了，难不成一见钟情？梁盈这样的人，大概率是很难会有理想型，或者是一见钟情这样的戏码出现。

　　[这本书最妙的地方是，属于遇见她的人。]
　　祝乔仪看着卡片上的这段话，眉毛凝起来，心脏砰砰直跳，这意思，好明显，她期待的好像一直是这样。

　　她看着这段话，没忍住笑出来。
　　属于遇见，那些一早担心的那番话成了过雨云烟。
　　梁盈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看了她很久很久。

　　终于，这口气松下了。

　　许雅在外边看手表时间，准备催促，门打开。

　　抬起头，祝乔仪压的笑收干净，身上的裙子让整个人亮起来，围巾披着往后搭，手里抱着那本书。

　　“我们今天没有粉丝接机，你......”

　　祝乔仪往前走，笑着问：“好不好看？”

　　“好看。”许雅点头。

　　祝乔仪满意一笑，跑门口去，打开门时脚步慢下，转头问许雅：“我能不能谈恋爱？”

　　许雅眉心一拧，全看穿了，唇瓣刚启。

　　祝乔仪打断：“好，我知道了。”
　　扭头便跑出去。

　　.

　　梁盈是下午的机票，中午就打算从桉阳出发到市区。

　　梁奶奶送到楼下，她把车开到城南后找熟人的位置停好，随后便往火车站的方向走。

　　边走刷着手机，页面就停在祝乔仪跟她的会话框上。

　　顶部弹窗出现消息：
　　[妈妈：我让小王去接你。]

　　[不用接我。]

　　梁盈回复完了以后锁上手机，此时她正好在排队，这会儿她稍微犹豫了一下，从队伍中出来，站在旁边。

　　转头看向外边空旷的广场，视线略过几个扛着行李的大爷。

　　祝乔仪要去上海，这件事看样子已经定下了。
　　许雅来的时候租了司机，所以会直接去市区的机场，而不是先到火车站。

　　祝乔仪的路线跟她不一样。
　　梁盈想到这儿，内心的情绪有做斗争。

　　“来不及了，快走快走。”
　　旁边的人扛着行李匆匆过安检。

　　梁盈站在哪儿似是与世隔绝，不属于这个时代那般，几秒之后，内心的堤坝涨出水，手机忽然响了。

　　——祝乔仪。
　　她缓了缓，接听，搁到耳边，立马拿着行李箱往回走。

　　穿过广场提速脚步。

　　.

　　车里。

　　许雅在看手机：“我把流程发给你，你再看看，另外两个本子你也挑挑，这俩电影题材不错，你也是时候再拍一部，咱谈妥了奔着拿奖去。《岭上雪》拿的，咱也争取。”

　　祝乔仪现状是再没有奖项加持，资源会走下坡路。

　　手机收到消息，没接。
　　祝乔仪在看窗户外。

　　路边行人踱步，缓慢悠闲，树影投射在白墙绿瓦上。

　　“什么题材？”她问。
　　“你看看啊，我刚发给你。”许雅说，“咱们现在情况变了，以后尽量就在作品上打磨，把别的不必要的通告活动减少。这样你也可以渐渐淡出流量圈，拿点奖资源稳了，另外，你那个助理，之前那个小刘习惯了的话，我给你叫回来。”

　　“嗯。”
　　祝乔仪应得不走心。

　　“我跟你讲，到了上海以后咱们晚上就得试妆造，你想吃什么我让人带，等电影节完了后我带你吃......”

　　“转弯，去城南。”

　　祝乔仪直接打断了许雅，同时司机稍有犹豫，看了一眼许雅。

　　“你去城南做什么？我们赶时间。”
　　许雅问道。

　　“左转。”祝乔仪语气强势了些，继续跟司机说。

　　司机一个左转弯打过去，空旷地提了车速，祝乔仪看着窗外，心里稍有着急。

　　好似，行为已经不受控制了。
　　她像是脱离控制的玩偶，有了自己的意识，也学着在自己的意识里奔走，但并不显得洒脱。

　　车到城南后，祝乔仪推开车门。
　　身后许雅喊：“你干什么？”

　　她直接越过广场，加快了脚步，手机摸出来找梁盈的电话，还没摁下，余光瞥见前方，她看到一个熟悉的影子在那儿立着。

　　黎菁站着广场边上，手扶着黑色行李箱，站在立牌旁边，穿着一条蓝白色的长裙，风轻轻带动裙摆，视线绵长悠远。

　　梁盈不在这儿。

　　祝乔仪还没等绕开视线，就被黎菁注意到了。

　　两个人四目相对着。
　　空气里没有淬火，眼球变得干涩了。

　　“乔仪。”

　　祝乔仪听到声音往后转，这声音猝然将她拉回神，仿佛凝聚深渊的边缘，如一道光将她拖拽到另一个世界。

　　这个世界，每一帧阳光都是希望。
　　而她就像是站在这束光的中间。

　　梁盈看到这条裙子，稍有些诧异，对她笑了笑：“对不起，我差点迟到。”

　　祝乔仪眼睛发酸，胸口起伏着，走近压不住喜悦：“我收到了。”

　　声音被梁盈的动作压住，她被紧紧抱着，整个眼睫瞬间湿润了，在眼球上扫了扫，咬下唇时两颗泪水滚烫的往下掉。

　　梁盈收紧了手，声音压低：“就刚刚我很怕，怕你先去了上海 ，也怕你没带走那条围巾。”

　　“你是迟到嘛，你是错过车，还有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听不懂。”
　　祝乔仪抿着唇，梁盈说的话稍晦涩难懂，但她听着就觉得有点难受。好像是迟到了，好像是没有迟到。

　　总之，快要窒息的味道是彻夜难眠。

　　梁盈看着她，眼神一低，声音推着气流。
　　“我的意思是，我还想跟你一起看日出。”

　　祝乔仪耳膜被鼓声一震，她唇角瘪下去，委屈的眼泪顺着面部线条跟着往下淌，像一只落水的小狗攀爬上岸。

　　她一下就哭出了声。

　　“好了，别哭，大明星，这是在外边。”梁盈伸手把她眼泪擦掉，从衣兜里摸出一个新的口罩，慢慢给她挂上。

　　梁盈习惯口袋里装口罩。
　　那是在跟祝乔仪谈恋爱时养出的习惯，一晃多年到现在都没能改变。

　　眼泪被盖在口罩里，祝乔仪脸颊两侧发痒，她吸了吸鼻涕。左瞳孔的余光看到了黎菁。

　　黎菁还站在那儿，一半被广告牌挡住，眼神恍然躲开，把着行李箱的手收紧了，听到了梁盈那句话后，折身默默走另一边。

　　位置恰好遮住梁盈，梁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问：“怎么了？”

　　祝乔仪转向梁盈：“梁盈，我等不了了，我来是想告诉你，再选我一次吧，我是嘴硬，但我没说过不想和好。”

　　梁盈眉心动了动，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说了一番要和好的话，祝乔仪没听懂。

　　大概是，需要直白点。
　　祝乔仪才能明白。

　　梁盈低头，隔着口罩吻她，在广场边缘的角落，不被人关注到的位置。刚碰上，浅啄了一下，唇角的笑慢慢浮起。

　　祝乔仪直接摘了口罩靠上去，环着梁盈的腰。

　　她从不觉得自己有孤独，但接吻那一刻，浪漫是真实的，内心缺失的那部分也被填满。

　　一枕槐安，做了场真江南的梦。

　　许雅刚走进，被吓一跳，没等她拉开祝乔仪，祝乔仪先自己放开了梁盈，她步子停顿下，不自然地低头咳嗽一声。

　　梁盈说：“是我后悔了，我想跟你和好，我没说，其实一直舍不得，但我又希望，你走的路是最好的，我会难过，但我也会被银幕上的你治愈。”

　　“能更直白一些吗？”

　　梁盈浅浅一笑：“喜欢你，很上瘾。”

　　“这次要说分手也是我说，我甩你，记住了吗？”祝乔仪压着笑，努力不让梁盈看出来自己的高兴。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甩了我？”

　　“等我更红的时候，马上就甩。”

　　祝乔仪就是嘴硬，说这话抱着梁盈，脸埋着也不抬起来，说话声音闷闷的。

　　“错过车了，你跟我一起走？”

　　祝乔仪握着梁盈的手，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许雅。

　　梁盈说：“我改签了，你路上小心。”

　　“那我在上海结束后到北京找你。”
　　这并不是在祝乔仪的计划之内，她承认，在左欣然打完那一通电话以后，她是很怕，怕错过了。

　　拒绝了总比错过的好，她喜欢的，她愿意的。
　　那就都能做。

　　“换我来找你。”梁盈温和地笑了笑。

　　“好，那我在上海等你。”
　　祝乔仪答应得很干脆。

　　和不和好这个问题，岑瑶在电话里就问过她。
　　其实是想的，这个想法不是在回来的时候产生的，那些日日夜夜、千千万万个瞬间里，她都想听梁盈说后悔了。

　　但总觉得没可能了，梁盈或许不喜欢她了。
　　以至于这个想法总是生了又灭，她不敢说她想和好。

　　可偏偏又记得，喜欢是个什么感觉，不舍又是那种滋味，辗转反侧彻夜不眠，耗尽所有的期待也不敢说。

　　互相惦记又互相错过。

　　后边许雅在催，同时又要注意到四周有没有人在拍，要说祝乔仪能不能谈恋爱，其实不适合。

　　但她拦不住，毕竟姑娘大了，自己的想法坚定。

　　去上海这一路，祝乔仪都在玩手机，在机场被人认出来还要了一张合照，到上海已经是晚上，天黑了。

　　她给梁盈发消息：
　　[我到了。]

　　[梁盈：吃东西了吗？]

　　刚发完这条消息，梁盈锁上手机，眉心缓缓往里走，她落在膝边的手腕收了收，往后靠坐，呼吸慢慢沉下来。

　　医院的走廊很安静，她穿着一条长裙，小腿结痂的伤口露了出来，胳膊起了一层不明显的鸡皮疙瘩。

　　很冷。

　　身后病房内有咳嗽声，她往后转。
　　站起来推门，视线轻抬高，吊瓶已经见底，梁母起身试着坐起来，目光缓缓扫过她的眼帘。

　　梁盈低着头，给手上喷酒精消毒，附身轻轻捏着梁母的手腕，撕开胶带，拔针，点呼叫按钮。

　　“摁一下。”
　　她的声音清清冷冷。

　　梁母没说话，摁着手背继续看她，目光里存着一丝难过，短发因为睡姿有些凌乱，短短几天消瘦了一圈。

　　护士很快到了，见自己拔了针。
　　梁母说：“我女儿是医生。”

　　护士这才收回了目光，摘下空瓶说：“早点休息阿姨，明天下午两点做造影，家属得全程陪护，六个小时不能动。”

　　这句话已经说过了，护士还是又一次提醒。

　　说给梁盈听的。

　　毕竟家属现在才到。

　　梁盈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安静的空间里很明显，梁母的目光看过去，移开，说：“拿一下水。”

　　玻璃杯里插着吸管，递过去后几口就见底。

　　喝完了，梁母才问：“菁菁没跟你一块儿回来？”

　　“没有。”

　　“她跑这么远跟你呆一个地方，人生地不熟，她妈妈跟我提过很多次，我见着都觉得不好意思，你劝她回来。”

　　梁盈有劝过，说过很多次。
　　但每次提，黎菁就说不是因为她。

　　那些东西她怎么会看不出来，梁盈也是喜欢过一个人的，自然是明白。

　　“高中的时候，她就非得跟你一块儿转到桉阳去念书，那时候小，我让你留在北京，你不愿意，非得跟我回桉阳念书。要是当年你留在北京，就不会有后面的事。”

　　梁盈听着，终于开口：“您要是觉得后面的事情是我到桉阳念书才有的，那是您有误解。”

　　话音不带着刺，但句句透着陌生。

　　“八岁那年桉阳地震，你被吓的不轻，找到你的时候还哭得那么厉害，旁边拉着你的小姑娘都被吓到了，我接你到北京不全是教育环境问题，是觉得桉阳给你留下了阴影，但现在看来，你回桉阳是错的。”

　　梁盈眼眸微眯，手放进衣兜捏着手机，心口不由得轻颤了一下。

　　她想到了祝乔仪。

　　“即使那时候，您没有调到桉阳，我也会坚持回去。”

　　回去找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