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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第二章 1 ...

  •   她被拖得如同一只风筝,东倒西歪。
      “……”犹豫了半天,还是决定忍了,尽量闭口不言。
      她眼前,就是那一袭白衣,步履匆匆,一直未回头看她,只是那一只触感冰寒的手,却紧紧抓住她不放。
      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她空下来的一只手,实在忍不住,往自己面上摸来摸去。
      难不成……这张化了大浓妆的脸才是这雪衣公子心头好?她想一想,忽然心里头有些不是滋味。
      “很冷?”他忽然转过头来问。
      “啊?”
      “那你一直搓脸。”而后毫不留情指出,“掉了一斤粉,终于稍微看到些本来面目了。”
      “……”她使劲抽出一直被抓住的手腕,很明显的不悦道,“公子说笑呢,胭脂水粉如此矜贵,小女子我还舍不得一次抹一斤。”
      他瞧瞧她垂下的手,垂眸不语。片刻后,忽然抬眼。
      “不拉着你也可以,跟我走并排,不许逃跑。”
      逃?
      她嗤笑一声。看了他已臻化境的功夫,在他手下逃走绝对是不可能任务,绝对是自找死路。
      “公子放心,我一向识时务,恩,除了某些事不识时务。”她撇撇嘴,压下心底翻腾奔涌的回忆,“更何况,我对公子还有所求呢。”
      瞧见他的眼神中冷淡一分分减去,戏谑之色一分分升起来,仿佛她说的“有所求”是指旁的什么一样。心下不妙,赶紧解释。
      “想必公子还没忘记《岐伯考略》。”
      “当然。”
      “公子从我两位友人手上将我……”她寻思一下措辞,咬牙道,“请出来,想必是要给我一个机会。”
      瞧见他戏谑之色更甚,又咬牙解释:“给我一个机会,拿回《岐伯考略》。”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好想找棵树来摇晃,死摇,拼命摇。
      ——为何只要他有难得的戏谑之色,她便觉得自己好像说了什么有歧义的话似的,惹得他看起来不再冷漠,而是用眼光在戏弄她似的。
      “机会自然是要给的,只不过……”他沉吟。
      “只不过什么?”
      瞧见她有些心焦的样子,他更加沉吟,然后指指自己的袖子。
      “……”搞什么名堂,要她洗干净这只袖子?
      “拉住袖子,以免走脱。”他颇好心地解释。
      “……”
      她在很认真的照镜子时,确定这张脸不是貌似五岁,而是貌似二十五岁吧?何以偏偏这位看起来聪明的雪衣公子这么不聪明,将二十五岁的大姑娘看成五岁的孩童吗?
      只有孩童……才会被要求“拉住袖子,以免走脱”吧?
      谁让她有求于人?谁让她要报恩,要拿回那一套书!她是自找的,绝对是!心内咆哮汹涌,很想面朝大海,背后是千层激浪拍打礁石的背景,来狠狠吼几嗓子,以解胸腹中那一股郁闷之气。
      “《岐伯考略》——我回头让人烧掉算了。”他转头就走,然后顿住,慢慢回过头瞧着她,眼光又移向被乖乖拉住的云纹袖口。
      “公子衣料考究,袖子的触感甚好,甚好。”她面上狗腿哈哈,心内将他抽打一百遍啊一百遍。
      雪衣公子慢慢浮起一丝笑,仿佛回忆到了什么,绝色的脸庞立时令秋月失色。
      本该是人间难见的美景,她见了,心中却无一丝波澜。悄悄在心内叹口气,小心地收拾妥帖了,不让任何人发现。
      她跟随着一同来到侍郎府,临到府前,凉凉道:“公子官阶升得好快,不知有何飞黄腾达之道可以略指点一二的?”
      这几天,她才风闻,名动京师的少年侍郎沈唯非,铁血天骄,短短三年间由中书令升至正二品刑部侍郎,掌管刑罚,手段残酷森严,上任期间,追捕处死天雷教教众数以千计。天雷教乃是当时民间邪教,皇帝颇忌惮,欲斩草除根而后快。沈唯非深知上意,只要是邪教教众,一律严惩不贷,便是狱中多有不明而死的情况,皇帝也从不过多追究。
      民间都道:“少年侍郎国资绝色,手段森冷无情,长年喜怒不形于色,当真像是炼狱里的修罗。”
      虽然她当时对此表示怀疑。
      民间人大部分没见过这少年侍郎,从何而知他国资绝色,长年喜怒不形于色?民间不参与政事,从何而知他手段森冷残酷,像是炼狱里的修罗?
      她怀疑地瞧他两眼,难不成是自己偷偷散布出去的?
      偶像崇拜要不得……偶像本身和自己想象差距太大~
      “你今晚……下榻在这里可好?”
      听闻那淡淡的语调,她赶紧回神,瞧见眼前却是那本该空无主人的阁楼,暗夜里,阁楼前点上一排灯笼,明明的火光在有些凉意的秋夜里,洋溢着暖意。
      “这里?”她忍不住拔高音调,“若我没记错,第一次公子还算客气说了个滚字,第二次便直接要取我小命了。”
      “我取你……小命?”在不该停顿的地方停顿下,实在是很容易令人产生歧义,果然瞧见她听见“我取你”二字后,眼风朝夜空飘忽了下。
      “那时我还有些事不知道。”这样算是解释了,垂下眼睫,“现在有些事情是更不懂了。”然后那双晶亮的眼眸便一直瞧着她。
      她浑身发毛,只好赶紧咳嗽两声度过尴尬,然后觉得这样光咳嗽不说话更加尴尬,只好开口道:“啊……”
      啊了一声又没找到话题,正好一阵夜风吹过,他身上的冷香微微飘进一点进她鼻端。
      “公子真是香喷喷啊——”最后一个字也是啊,算不算有呼应?蠢货,她简直是想自抽大嘴巴了。
      “是桃花。”对她的尴尬不以为意,“我说过,内子喜桃花,我将春日的桃花保存下来,放在房中,做成香囊,随身携带,希望时时能闻到清冷桃花香,便觉得,内子仿佛还在人世,即使是在某座我不知道的仙山,即使我不能时时看到她,那也便罢了。”
      一时间,正巧一片乌云挡住了秋月,令她看不清他眸光。
      她咳了两声,道:“听了公子私事,甚是觉得惭愧万分,只因公子如此痴情,我却恰好是薄情之人。前尘往事,俱以灰飞烟灭。已经什么都想不起来啦!”
      他不言语,静静瞧了她半晌。
      “往日情深似海,若是说忘就忘,那我倒要怀疑姑娘是否有情深似海过。你所认为的情深似海,是不是只是年少的幻影,是不是,你将普通情分错当成了至死不渝的情而已?”
      不等她回答,他已转身,夜空下留下他淡淡的叮嘱。
      “这座阁楼空置多年,你暂且先住下,它以前的主人一向善良大度,必不会怪责于你。”
      于是,她站在凉风中,面对这座精巧楼阁,第一次有些不知说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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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歹她也住了回侍郎府,侍郎啊,大官啊!内心得瑟夜不能眠。结果在第二天就被告知,雪衣公子沈唯非已向圣上请辞,圣上挽留再三,侍郎去意已决,不允。由此,沈唯非由权势滔天的兵部侍郎堕为一介布衣,朝堂众人多有喜形于色,内心松一口气的感觉。
      “为什么?!”她又惊又怒,“为什么?”
      “只是利用朝廷来帮我做某些事而已,现在……”他那双美目又盯着她,“事情大概已经办好了,或者说没意义再办了,请辞是早就有的心思。”
      她心内嚎啕大哭,忘记遮掩了,沈唯非颇感兴趣道:“你为什么这么惋惜的样子?”
      诶?她当即眼神飘忽,撇撇嘴:“那……侍郎嘛,大官嘛……我虽是你掳来,呃,请来,好歹也算认识一场,当然为你惋惜。”
      真实想法是……多可惜啊,本来是大官,她跟着,好歹也算认识朝中显贵,没想到才过一夜,她就变成不认识朝中显贵,着实令她扼腕悲叹一番了。
      “好歹也算认识一场……”沈唯非却只是咀嚼这句话,眼神如针一般扎过来,本就显冷漠的脸上,面色更加不愉。半刻后在心内自行消化掉,道:“现在得闲了,我想四处走走,弥补这些年的劳顿。”
      “不知公子所说的四处走走,是在侍郎府四周到处走走呢,还是在朱雀街的两端四处走走?”
      “上穷碧落下黄泉,走到哪里是哪里。”
      “嗯,押韵!”
      等到她莫名其妙坐在马车内,并且这马车已经出京城很久以后,她才莫名其妙问了一个问题。
      “你的理想是四处走走,为什么我也要跟着你四处走走呢?”
      雪衣公子还是一身雪衣,丝毫未有旅途中的风尘仆仆,想来是这马车太过豪华舒适了,就如同在家中一样自在悠然。他未答话,半垂着眼睑像在养神,只抬起那只白玉般的手指了指怀中。
      她不用看也知道,那里还不断逸散着清冷桃花香,自然是特制而成的桃花笺纸了。
      《岐伯考略》,一共八册,眼下就静静躺在他怀里。雪衣配着这桃花笺纸,真是说不尽的风雅。她心内虽不起波澜,仍是不免赞叹。赞叹完后,不免又在心内开骂。
      他指下之意便是:“余怜卿,你想要的东西在我手上,我要你跟着我四处走走,你便得跟着,一步也离不得。”
      好邪气的人,明知她不敢做出任何违抗的行为,镇日狗腿哈哈,目的就是为这八册书,他就偏偏让这八册书日日夜夜都在她眼前晃,看得到得不到,心内纠结无比。
      于是,为了表示抗议,她选择缄默。
      马车够大够宽敞,她缩到一角后,又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进入梦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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