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棘满途》南陈九门

12、抉择

　　除夕过后，纪燃准备自己找工作了。
　　两个姐姐出嫁，父亲去世，家里就剩曹芳琴和他。
　　汤卫森在S市还有一大堆事等着他，什么时候走不重要，都是迟早的事。
　　纪燃不可能再跟着汤卫森去S市了。
　　他不可能把曹芳琴不管不顾扔在家里。
　　他准备留在他的老家，但是还是准备去市里面找份工作。
　　县城这个地方不大不小，他从小在这里长大，对这个地方太熟悉了。
　　他准备去市里找份他能做的工作。
　　他本科读的是英语翻译，他准备考初高中的教师资格证，去学校应聘英语老师。
　　他还考虑到了学历提升的需要，他准备了本省很有名的M校的非全日制研究生考试。
　　这样他到了寒暑假便可以回学校上课，修完自己的研究生课程。

　　纪燃觉得他要的并不多，只需要找到一份可以养口的工作，然后和曹芳琴两个人相依为伴。
　　他准备找到工作后在市里面租房，然后把曹芳琴接过去。
　　现在曹芳琴年纪也大了，地里很多农活也慢慢干不了了，所以他准备他找到工作租好房就把曹芳琴接过去。
　　所以过完除夕这些日子，纪燃就在准备初高中英语教师资格证考试。
　　以纪燃的英语水平，这个证书拿到只是迟早的事。
　　所以纪燃一边准备教师资格证考试，一边准备M校非全日制研究生考试。
　　他仔细看了市里面的教师招聘和教师编制考试，也在一边准备自己的简历。

　　他最后选择了市里面的几所初高中准备去应聘。

　　汤卫森看着纪燃在网上考究一番，又买了一大堆考试用书。
　　“燃燃，你以后留在这工作的话，我去S市，就是异地恋了。”
　　纪燃还在埋头，两只眼聚精会神看着网上推荐的各种考试资料，一听汤卫森在一旁这么说，注意力便有些分散，把头缓缓抬了起来。
　　“那你会喜欢上别人吗？”
　　“被别的人吸引。毕竟你的工作里面对的诱惑太多。哪一部剧不是些外貌外形上各具魅力的人出演，那么多人不难保证不会出现一个那么符合你眼缘的人。所以汤卫森，你会爱上别人吗？”
　　纪燃虽然平时不太爱说些什么话，但是一张口总能一针见血说透很多事情。
　　纪燃说的这种情况实在太常见了。一个人怎么能一辈子只爱一个人呢，又怎么能一辈子一直爱一个人呢？对所有人来说，这都是不可能的事。一个人一辈子总会遇见很多喜欢的人。
　　他能保证汤卫森现在是爱他的，可是将来呢？汤卫森如果又遇见自己喜欢的人，是选择下一个还是他呢？而且以汤卫森的名声和条件，要得到一个他喜欢的人有太多优势和方式。
　　而纪燃要失去汤卫森便也很容易，他除了汤卫森对他的爱，便没有什么去留住汤卫森。
　　而这份爱其实也虚无缥缈的很。
　　爱与不爱只是彼此对对方的感觉，要有很容易，要没有也会是随时的事情。
　　爱情是很美好的，也是短暂的、有保质期的。
　　他不能确定汤卫森什么时候就不爱他了。
　　同样，他也不确定什么时候他也就对汤卫森没感觉了。
　　生活是柴米油盐，爱情只需要多些浪漫就行。
　　异地恋里的距离会是一个挑战。一方面不能保证彼此的身边不会出现更好的人，一方面距离会让沟通变得困难。而感情是需要双方彼此用心维系的。

　　纪燃问汤卫森，“你会喜欢上别人吗？”这其实是个伪命题。说会或者不会都不是纪燃心里那个真实的答案。
　　但纪燃还是问汤卫森。
　　汤卫森看着纪燃注视着他，那认真的样子，真的很可爱。
　　“你希望我爱上别人吗？”
　　“不希望。”纪燃在等汤卫森的答案，也脱口而出。
　　“那燃燃纪燃不想让我喜欢上别人，是不是也要努力一点啊。”
　　“可是有时候的努力是没有用的。如果一个人真的爱上了别人，另一方无论做什么都不会改变那个爱上别人的人那颗心的。”
　　“燃燃，我知道你不相信我，我或许也太不相信这种只爱一个人虚无缥缈的说法，但是我会给你一份保障。”

　　纪燃没问汤卫森什么保障。
　　纪燃看着汤卫森，“如果你以后真的觉得没那么喜欢我，或者你爱上别的人，一定要第一时间告诉我。”
　　“我相信我们都不是没有彼此就活不下去的人。”
　　“爱情不是生活的全部。汤卫森，你知道的，我需要的从来不是一个能给我虚无飘渺爱情的人，而是一个能让我感到生命完整和美好的人，一个能让轻松做自己的人。如果要为了费力去维持一段关系，或许这段关系本身就不值得去维持。”

　　汤卫森在认真思考纪燃的话。
　　他尊重纪燃的想法，他在认真倾听纪燃，也在考虑这些纪燃提出的问题。

　　爱情里面真的存在强弱吗？
　　可是这个强弱又是谁定义的呢？
　　强势的一方看似强势，但有可能是弱势。弱势的一方看似弱势，其实会是强势。
　　汤卫森看似地位、权势都超过纪燃，但是会被这些吸引的人到底爱的是汤卫森的地位和权势呢，还是汤卫森呢？这些地位、权势虽说也是汤卫森的一部分，可是汤卫森看重的是什么呢？他看着的是他喜欢什么样的人。他不喜欢伪装的人。
　　虽然演戏有时候就是一种伪装，但是他为什么会爱上纪燃呢？因为纪燃毫不伪装。
　　我们有多少人能面对真实的自己，又能对自己坦诚呢？
　　成年人的世界存在的是模糊不定的边界和规则，会变的越来越圆滑，会钻空子而让自己舒服。但是在这份圆滑背后，也是怀念年轻时候那个自己。因为不懂世界和社会上那些模糊不断的规则，意气用事也好，充满朝气也好，这些都是同时存在在一个年龄段的身上。
　　如果为了变得圆滑失去这个年龄该有的朝气，那年轻对我们的意义又是什么？
　　我们一定要把所有的事都做得那么符合一个久经各种繁杂事物和人际关系里的人。
　　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我们如何选择？
　　我们还年轻，年轻人做事的方式和对待世界的态度就是冲动些。那年轻有什么好？年轻的我们敢质疑，有更大的潜力。年轻的我们不知者无畏，敢做很多事情，我们不需要犹犹豫豫，我们更加勇敢。年轻的我们单纯、热烈、美好。这是在年长的人身上最缺乏的。因为心态平稳，所以不再前进，在生活里面容易止步不前。前进是冒险家的游戏。
　　年轻的我们不断前进，遇到荆棘丛和风雨都是在所难免的。我们可以停下来休息，休息过后又会重新出发。
　　那什么时候我们会变得不再年轻？成熟意味着不再年轻。什么事情都是有利有弊的，关键看我们看重什么，如何抉择。这个世上的事也没有对错。

　　纪燃看重什么汤卫森明白。
　　汤卫森经历的比纪燃多很多。
　　他明白很多，但是纪燃教会他的也是最宝贵的东西——对这个世界不改初衷的善良和真挚。
　　虽然纪燃的心性已经被很多事情打磨的没有多少了。
　　但并不意味着纪燃就失去他的那份特质，在最关键的时刻，这些都会浮现出来。

　　汤卫森和纪燃其实也比知道他们会在一起多久。
　　而且前面还有很多东西在等着他们。
　　异地恋也只是他们讨论的一个问题。
　　事实上，他们还有很多问题都很默不作声没有提出来。
　　大城市的包容度很高，纪燃和汤卫森以后去S市生活会更容易。可是小县城三线城市就对同性恋没那么包容。同性恋会不被身边人所容，会受到周围人的排挤和孤立。所以纪燃还要选择隐藏自己，尤其是工作了以后。
　　这些无论对于纪燃还是汤卫森都是未知与挑战。

　　但汤卫森觉得，如果纪燃选择跟他走，他一定会卫纪燃铺好路，甚至纪燃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快乐。
　　但是纪燃是一个独立的个体，纪燃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想法和选择，他尊重纪燃。
　　爱一个人就应该尊重他的自主性，不是为他排除万难，清扫一切障碍，而是在他得意时和他一起开心，他失意犯错时，陪着他。其实一个人得意时会有无数人为他欢呼，但是他失意时身边又有多少人愿意陪着他挺过那段时光呢？所以，最难的是在失意时落难时还留在你身边问候你陪伴你的那个人。

　　汤卫森不确定他和纪燃会走多久，但唯一确认的是，他会是未来很久很久，在纪燃失意时遇到困境时，愿意倾听理解陪伴纪燃的那个人。

　　汤卫森不想和纪燃探讨很多关于未来的问题，他紧紧握住纪燃的手，“燃燃，不管怎么样，你想怎样都可以。只要你不在我先放开你的手之前放开我的手，我都会陪着你。”

　　“如果有一天我放开你的手，我只希望你能依旧好好生活。我不会用爱捆绑你，我希望你足够爱自己，这样没有任何人的爱，你也可以过的很好。”

　　纪燃懂汤卫森说的话，纪燃经历过被辜负、被背叛，他好不容易逃过一劫。他学会了先爱自己，先保护自己。在他与汤卫森的爱情里，其实他学会一直的是“放弃”。
　　他当初选择义无反顾离开汤卫森，现在选择不跟汤卫森去S市。
　　他不是不懂得爱情里面彼此的妥协，而是他在面对自己的人生最自己想要的决定。
　　他觉得这比爱情重要得多。
　　爱情只是生活的一部分，而不是生活的全部。

　　他一直在放弃，放弃汤卫森能给他的庇护，放弃汤卫森能持续在他身边给他的温暖。

　　他放弃这些，只是他要选择一步步投身建设自己的精神家园，他要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居住到自己给自己建设的精神家园里。

　　所以爱先是自己给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