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黑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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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在说什么胡话？！
是自己喝多了，还是面前这人喝多了？
周身是刺眼的红色，马车里的味道呛的扑鼻。
脑子里一团浆糊，发生了什么根本想不起来。
记忆中最后的印象，就是和云仙宗的弟子们一起去了鼎香阁，尝过了千髓万酿，正准备抽机会带着秘书跑掉。
夏云销正打算开启自己的新生活，带秘书一起创业，在修真界当商业经理。
怎么一睁眼就浑身是血，莫名出现在了马车上，面前还有不认识的陌生人，还听到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语？
“那个，你，你有见到我秘书吗？就缠在我身上那条小蛇。”夏云销挣扎起身，身上熏蒸的热气像白雾一样飘散，血红的双手撑了下车厢。
昏倒之前秘书还缠在他身上，醒来身上就空无一物。
黑色瞳仁外赤红的一圈渐渐变回原色。
夏云销颤颤巍巍爬起来，被血浸湿的道袍像蛛网一般黏在身上。
弓起的腰身和圆挺的臀部艰难地拱了拱，没能起来，只能四肢着地半匍在厢内。
几缕过长的碎发黏在苍白的面孔上，下眼睑发红，脸上沾着溅上去的星星点点的暗红。
冷汗和鲜血混在一起，像是柔软无骨的丝锦。
坐在马车门口的男人眼尾上挑，竖立着的瞳孔隐隐约约闪烁红光：“没有见你秘书呢，一条小蛇，被你踩死了也说不定。”
他扭身去拉门帘。
忽然一团温热的东西栽在腿边。
两只血淋淋的手掌啪叽一下拍到了他的手背上，将干净整洁的手掌黏上脏污的血迹。
夏云销身上灼烧发烫，眉心有水珠滴落一样点点滴滴敏感的触感。
醒来就面对这种，头痛欲裂，连借力都有点困难，身体一歪就往男人跟前摔。
沾满鲜血的掌心暖烘烘的。
拼命伸手爬不起来，像是被人扔在炭火里烤了烤，又被人丢在火锅里涮了涮，身上酸痛无力。“咳咳，不好意思兄弟，能，能拉我一把吗？”
夏云销弱弱出声，伸出血红的手指蠕动。
“......”男人伸手把他提了起来，狭长眼眸微垂，而后眉心微蹙，“笨死了。”
“什么？”后一句没听清楚，夏云销被迫翻了个身，迷茫的小狗眼眨了眨，眼眸中布满水光：“请问跟我一起的朋友们都去哪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不是说了吗，死了，你杀的。”
“不可能，他们还跟我一起吃饭呢。”
大家一起下山，云仙宗的弟子们还给他分零食吃，怎么可能杀了他们？
“他们的确罪不至死，但你为了修行选择忘本，可以理解。”男人的声音和面孔一般邪魅，轻佻与不耐烦中带着善解人意。“我叫墨渊，和你一样都是魔物。你杀了那帮人提升修为，吞噬了不少生魂。恭喜，现在连耳朵和尾巴都能收起来了。”
“别开这种玩笑墨渊兄弟，这不好笑。”
说什么吞噬生魂来提升修为。
比起来，自己一身血出现在这里，面前是不认识的陌生人，对方还一脸邪气看着自己，这更诡异不是吗？！
一睁眼就跟他说他杀了云仙宗的弟子，又说他会被仙门百家悬赏。
云仙宗的弟子修为不一，但只要是入了宗门，同外行比起来都是一等一的佼佼者，绝对不可能团灭。
夏云销见过他们修行，各个意气风发，长剑挥动势如破竹。
夏云销不觉得自己具备和云仙宗弟子一较高下的能力。
他只是一条土狗，还是没用的饭灵根。
其他人不把他杀了就算好了，他怎么可能杀了陪他下山来玩的弟子？
别是被人泼了一身鲜血，现在假意诓骗他。
“你不信的话就摸摸你的耳朵和尾巴，看看你能不能化形。”
夏云销伸手去摸自己的耳朵。
准备反驳面前的男人，好好质问他要把自己搞到哪去，秘书被扔到了哪里。
然而预想之中毛茸茸的触感并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曾经朝思暮想，非常渴望幻化成功的人类耳朵。
“你说的......不会，不会是真的吧？”本来蓄势待发回怼的信心瞬间崩坍，夏云销动作僵在原地，习惯性地耸动鼻尖。
“当然是真的了啊，我为什么要骗你？”墨渊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玩的笑话，眉头都舒展开来。“你魔气爆发，用犬牙咬死了六七个，各个都是封喉见血，剩下的用魔气洞穿了他们的身体，血流成河，精彩的很。”
“我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
“大概是因为千髓万酿，这东西会让魔气暴涨。”
眼前的人神情愉悦，看着夏云霄充满笑意：“谢陵那么谨慎，给丹田亏空，根本凝结不了内丹的你抢夺魔丹，教你修炼净化魔丹，生怕你入魔。但他大概想不到，一瓶酒就能让他功亏一篑吧。”
“......”
“谁敢想百无禁忌的谢陵也会有忌惮的东西？他害怕千髓万酿，也唯恐你魔化，竟还真的护了你那么长时间。”
“......”
“他对你设立单独的结界，生怕你出去以后就被盯上，离开云仙宗就没办法及时护着你。但看来我们的小土狗还是有点本事在身，会自己想办法出来，也会亲自选择最适合自己的修行方式。”
墨渊拍拍夏云销的肩膀。
夏云销用手指了指自己，一脸的茫然和难以置信：“谁，我吗？你是说，我入魔了吗？还有，真君什么时候护着我了？”
狗男人不是嫌弃他，老是不想搭理他，甚至都懒得杀他吗？怎么可能护着他，又怎么可能禁止喝酒和禁止下山都是为了保护他？
墨渊伸手捋过夏云销的发丝，像真的在揉一条狗，顺着发顶往脖颈处摸，调笑着衡量他的身寸，“谢陵对你这副身体爱不释手，他想要你的身体。”
“为什么？”狗男人为什么想要他的身体？总不会真的喜欢自己？
可如果真如墨渊所说，凌虚真君不是他爹不是他主人，那么做的一切就的确是喜欢他才做的。
狗男人那么厉害，所向披靡，百无禁忌，怎么会害怕害怕千髓万酿，自己又为什么喝了千髓万酿就魔气暴涨杀人？
夏云销伸手去拽帘子，有太多疑问和恐惧，想要从这里出去。
他拱了拱双腿，坐在门口的男人却伸手挡了下他的手臂，钳制住了他耸动身体往外爬的动作。
氛围愈发不妙，夏云销撑着膝盖，脑袋一拱就想暴冲，“你要带我去哪？停车，让我下去！”
后脖颈忽然一紧。
墨渊拎着他的后颈，像提小狗崽，将他往车厢内一扔，接着拉紧了帘子，挥动手上的马鞭。“到了就知道了，别着急，你现在下去也是死。”
拖着车厢的马匹嘶鸣一声，立马抡动强健的四肢狂奔起来。
路途的颠簸越来越明显，似乎离开了大路，走上了什么偏僻又扭曲的小径。
夏云销被提着后颈扔躺回马车，颠簸的一时之间有些坐不起来。
血红的手掌撑了一下马车的坐榻，瘫软着拱了拱腰，痛的发出几声呻吟。
正坐在马车门口的人听到哼哼唧唧的小狗音，于是又掀开帘子。
抬眸就见夏云销将身体盘成一团，身上的鲜血被涂抹到其他地方，于是用袖袍轻轻掩鼻，微微的嫌弃模样。
“谢陵还真有耐心的，看起来你真是一只邋遢的小土狗。”
马车的帘子被拉上，墨渊不再理会夏云销，车厢内彻底恢复寂静。
掌心是干涸的血迹。
夏云销颤抖着伸出手掌，反反复复摸自己的发旋和尾骨。
晃了晃脑袋，头顶细碎的秀发间冒出了一对毛茸茸的橘色耳朵。摸摸身后，屁股后面也长出了一条黏着鲜血的毛绒尾巴。
闭上眼睛下沉丹田，耳朵和尾巴就又齐齐消失。
真的可以变成完整的人形，不会再控制不好耳朵和尾巴，不会再露出马脚被人发现身份。
可是现在的状况根本开心不起来。
喝了千髓万酿以后就什么都不记得，和上次小师弟二师兄那次一样，根本不记得自己闯了什么祸。
自己总不会真的杀了云仙宗的弟子们吧？
夏云销半跪在车厢内。
马车一路颠簸，而后在一处停下。
帘子被拉开，墨渊用黑色衣袖挽住胳膊，将夏云销抱出马车，又将他放在一处石洞门口。
“哧——”幽深暗黑色的洞穴里传来灼热的气息，像是有什么东西张开了血盆大口，蛰伏在黑暗当中，等着将人吞噬。
夏云销挣扎着翻了个身。
虽然不知道洞穴里有什么，但看送他来的墨渊一脸肃穆站在一旁，邪笑的表情都变得暗沉，心里面顿感不妙。
“什么东西？能不能把我拉远一点？”
未知的东西会让人恐惧，何况是洞穴深处根本看不到的生物。
“呼哧——”又是一声。
有灼热的气息扑到身上，分明是什么生物在呼吸。
夏云销扭身就要爬开。
温热的气息可以将他包裹，这样大的范围，里面的东西肯定不小！
别是把自己丢来喂什么东西了吧？
“墨渊，你要干什么？有什么事好商量！”夏云销爪子抓在地上，抬头去看站在一旁的男人。
正要起身往外跑，腰部就忽然一紧，身体忽然腾空。
灼热的气息喷到颈窝，赤红色的竖瞳出现在视野当中。
眼前的巨大生物凑近夏云销，在他颈窝处嗅了两下。
没等夏云销反应过来，周身就被热水包裹，呛人的水汽灌进口腔。
“咳咳，救，救命——”猝不及防被丢进温泉，还被不知名的东西缠着腰际在水里晃动。
夏云销连连呛咳，手臂抱紧缠在腰上的东西。被提出水面，这才发现缠在腰上的是一条带着尾鳍的尾巴。
一条大出自己几十倍的巨型蛟龙映入眼睑。身体盘踞数圈挤满洞穴，尾鳍裹着夏云销掩入温泉。
燃烧的火焰在洞穴内照耀，龙身通体乌黑，油光的鳞片在黑暗中闪闪发亮。
即便是被困在此处，几条比自己大腿还要粗的铁链从山洞深处延伸出来，在这条龙的骨头中穿过，将他卡扣在洞穴当中，却依然不失威风凛凛和倾轧而来的压迫感。
“你，你......”夏云销小脸一白，尖尖的下巴挂着水珠，一时之间连反抗都忘记，话都说不出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龙啊？”
修真界还真的有龙啊？
居然看到活的龙了。
但是他是不是要吃掉自己？！
还没搞清楚云仙宗的弟子是不是自己杀的，凌虚真君会来救他吗？
如果真是他杀的，凌虚真君会不会巴不亲手杀了他？
夏云销现在是真的后悔下山了。
如果真的是墨渊的说法，真君一心护着他，为了防止他被盯上而设置的结界。
那么有结界挺好的，自己不该下来。
兽类本能让动物害怕比自己更大的野兽。
夏云销欲哭无泪，眉心涟漪泛动的触感更加明显。
那条龙用尾鳍剥去他的衣物，把他又在水里涮了几下提出来，之后就把他放在龙身盘起来的中间。
湿润的龙舌伸出来，在夏云销的额头舔过。
“不，别吃我别吃我！”夏云销忙弓着腰，脑袋往后仰躲避。
怎么吃狗还要先吃头的！
有什么比一刀砍死还痛苦的吗？
那就是看着自己被一口口吃掉吧。
耳朵和尾巴又不受控制地冒出来，橘亮的颜色在火光照耀下发着暖光。
夏云销就像一个小手办被卷在龙身中间，赤裸的身体干净白皙，身上整洁无物，头顶还戴着耳朵，身后还拖着尾巴。
那条龙赤红的竖瞳微张，用尾鳍摩擦夏云销毛茸茸的尾巴。
“放开我，放开我！救命，谁来救救我！”夏云销手脚并用挣扎，圈裹在身上的束缚忽然松懈。
夏云销抬脚就要往洞穴外跑。
每每看到外面的亮光，差几步要跑出洞穴，就会脚下一轻回到原地。
只能一次次仿佛跑，离洞口永远都是那个距离。
“呵哧——”温热的气息从身上扑来，像是有人用鼻息笑了一声。
夏云销停下脚步回头，身上冷汗津津，满满都是跑出来的汗湿。
终于意识到这条龙并不打算吃他，而是戏耍了他一顿。
让他反复往外跑，又一次次托着他把他放回原地重新跑。
是真的拿他当狗在耍。
“你，你什么意思？你抓我来做什么？”夏云销气喘吁吁。
试图和那条龙对话。
但那条龙不理会他，看起来并不通人性的样子，又把他卷回来，将他重新放在龙身中间，沉沉闭上了眼睛。
·
洞穴内不知昼夜。
夏云销早就累的昏沉，身上又热又烫，眉心却不再抽动。
挣扎了几次没从压着他的蛇身里钻出来，渐渐的也陷入了昏睡。
鼻息间一直有奇怪的弦香。
夏云销昏昏沉沉，梦中见到了凌虚真君。
漫天大雪纷飞，总是白袍袭身的凌虚真君着一身自己从未见过，看上去也和现在格格不入的水墨色衣。
与之并肩的是一袭雪白衣袍，袖摆和裙尾在风中飘逸起舞的修长身影。
白衣之人泼墨般的黑发不扎不束，衣和发在风中飘飘吹拂。
看不清面孔，却能感受到流光溢彩，如珍珠一般的明媚光泽。翩若惊鸿，那是一种芸芸众生，甚至于凌虚真君都无法睥睨的仙风道骨。
“汪呜？”夏云销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又变成了一条狗。
黑龙围出来的空间对变小的他刚刚好，已经能够跑出来。
洞穴里安静的只有温泉涌动的清脆声响，以及石顶水珠滴落的滴答声。
顾不得刚刚做的奇怪梦境，夏云销肉垫子踩在黑龙身上，放轻了脚步，一边观察那条龙一边往外走。
看到黑龙依然闭着眼睛，于是放心下脚，在最后一个后爪从龙身上下来就大步往外跑。
“呜呜，”夏云销抡动四肢，爪子快要踩出火花。
只差几步就能出去，看到了外面黑沉沉的天色。
然而后腰又是一紧，在同样的距离同样的位置，尾鳍将他卷了回来。
眼前骤然一黑，整只狗被那条龙塞进了嘴里。
“汪呜呜呜！！！”夏云销嚎叫，圆滚滚的毛绒身体被湿濡的舌头来回盘弄。
还以为自己真的要被吃掉。
眼前都开始倒带了。
那条黑龙就又把他吐了出来，用爪子撑着地面，把他禁锢在爪子塑造的牢笼当中。
“干嘛啊，放我走，放我走啊！”夏云销用狗语狂吠。
这龙到底做什么？！
不放他走，还作势要吃掉他，让他沾了一身口水。
不是说兽类语言共通吗，这条龙为什么听不懂说话，不和他对话？
他挥动爪子，用犬牙啃了啃坚硬的龙鳞，狗头想要往外钻。
那条龙又闭上了眼睛，懒洋洋的盘成一团，不理会夏云销，只随便用尾鳍蹭蹭他的尾巴。
一狗一龙愣是僵持了整晚。
夏云销钻不出去，后半夜再度陷入昏睡。
再度清醒腹腔充斥着饥饿感。
脑袋还想睡觉，但是空空的胃囊将人饿醒。
他抬起头，发现黑龙和他脑袋相贴，额头贴着他的额头，毛绒皮肤蹭着鳞片。
黑龙看起来睡得很沉，像是做了什么噩梦，眼皮下的瞳仁转动，鼻息喷出热气，声音含糊不清：“卿尘......”
作者有话说
第41章 黑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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