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落天隼星》早海z

15、疑难杂症

　　“是嘛，我们还有过这种经历啊。”

　　听过路珣的叙述，程曜淡淡笑起来，整个人态度依旧毫无波澜。

　　路珣见他这样，心里慌得要命，程曜这幅态度最使他惶恐，他不怕责怪、不怕辱骂，只怕自己最爱的人拿他当作透明。

　　“程曜，我……”路珣没有底气，“你是不是怪我把宣熠换走了？”

　　“并不是。”程曜也很诚恳，“他有他自己的生活，再说你们不都是蓝雀安排的吗，只是恰巧轮到你，我有什么可说的。”

　　天渐渐黑了，有风从阳台吹进客厅，程曜起身将窗户关好，准备上楼。

　　他其实很想和路珣说，我不是刻意冷落你，只是确实不知道该和你说什么；苏醒后这么多天，他只有在和路珣相处时才会明显感觉到一些像是心痛的反应，这或许是后遗症，大脑忘了，但身体还记得。

　　程曜知道，路珣在面对自己时小心翼翼，生怕做出一点不符合他心意的事情；很多时候他会用余光观察对方，发现路珣经常就是那副样子，眼神有些怯怯的，甚至指尖都被他抠掉一层皮，扯出几根血丝。

　　“我要休息了。”程曜如实相告，“这里很冷，宣熠之前都是在楼上睡的，你要是想在这儿我也不介意。”

　　路珣一愣，赶忙道：“不，我要上去，我和他一样的！”

　　说完又像是怕不够真诚，他双手握住程曜的手，表情很是委屈，“别丢下我。”

　　程曜并未作答，径直走上楼梯。

　　路珣就在身后亦步亦趋地跟着他。

　　卧室到底要比楼下更暖些，这里的沙发很宽，睡下一个人不成问题，上面还有被子和枕头，看来先前宣熠就是在这里睡的。

　　幸亏那是张单人床，路珣朝程曜那边望去，那里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睡下两个人的样子，不然只要想到程曜和宣熠有可能对付在一张床上，他就难受得要命。

　　现在还不到八点钟，程曜只是坐在床边靠着，身上盖着不算太厚的被，用磁晶投息的界面看电子书。

　　路珣坐在一旁的沙发上，双腿折起，一只手在膝头上来回抓握着。

　　“你明天有时间吗？我带你出去逛逛好不好？”他问。

　　程曜想了想：“去哪里？”

　　“不会太远，就在亚考兰随便走走……”他话音一顿，“好吧，其实我只是想和你多待一会儿。”

　　他还是不要给自己编理由了，真诚是一段关系最基本的原则。

　　程曜没有直接回答他，反倒是问：“蓝雀安排你在这边待多长时间？”

　　“……没有具体的日期，应该没事的话，会一直吧。”路珣很没底气道。

　　“嗯，既然这样，你还怕什么？”

　　程曜说完关闭了磁晶，他起身走到书桌旁拉开抽屉，将那两个银色小翅膀拿出来，放在路珣面前的小桌上：“所以这个，就是银翼的象征，对吗？”

　　路珣点点头，然后伸手在衣兜里掏了一把，摊开的掌心里就多又了个一样的东西：“我也有的。”

　　“那为什么我会有两个？”

　　为了让路珣更好地回答，他甚至补充道：“有一个是沈琼在我刚醒的那天给我的。”

　　房间很静，路珣有些不可思议地看着他的双眼，除了茫然，再无更多。

　　他只知道程曜忘了有关自己以及和沈琼那边的一切事，但没成想还有其他的。

　　可这个理由，他不好说出口。

　　就连路珣自己提起来都会很难过。

　　路珣将程曜的那两个银色小翅膀拿起比对了一番，显然左边的磨损更严重些，右边的应该也和这个状态差不多，但看得出有被再次打磨过，所以要更光滑。

　　“这个是你的。”路珣将右边的那个递给他，“这是沈琼带给你的吧，他帮你打磨了。”

　　“那这个是……”程曜看向他的左手。

　　“这是宋星阳的。”路珣闭上眼回答。

　　宋星阳。

　　是刚刚路珣的叙述里，银翼的成员之一。

　　可是很奇怪，程曜竟然不记得他的名字，至于长相，也模模糊糊。

　　“那你帮我还给他吧。”程曜说。

　　路珣声音有些抖，过了很久，他才微弱地回复道：“好。”

　　程曜见状，眼中不解更甚，却没继续问下去。

　　他刚刚是盘腿坐在地上的，刚要起身，路珣却突然抬手压住他的肩膀，另一只手伸到他面前，似乎是想要触碰什么，但最终没有，又缩了回去。

　　“你的眼睛还会痛吗……”

　　程曜瞬间一愣。

　　会痛，当然会痛，但不在平常发作，而是每当在思考有关象牙塔和黑鹰的问题时，左眼总会传来或大或小的不适。

　　酸胀、刺痛、甚至感觉下一秒就会炸开，每每那时，他都痛苦得要命，最后甚至流出泪来。

　　但在外人面前，他只被蓝雀碰见过一次，路珣根本是不可能知道的，他为什么会这么问？

　　“对不起。”路珣和他道歉，“是我不好。”

　　他指腹轻轻划过对方的眼眶，“我喜欢你的眼睛，你的眼睛特别好看。”

　　“但是……”

　　下一秒，路珣低下头，巨大的悲痛席卷他的全身，哪怕闭上眼，泪水也会顺着眼角噼里啪啦地滑落，他拼命摇头想要停下来，却做不到。

　　“都是我的过错，是我害了你，程曜，我……”

　　话音未落，路珣感觉胸口一窒，接着喉咙一阵发紧，他瞪大了眼睛，迅速抬起手捂在嘴前，紧接着开始剧烈咳嗽，从指缝间渗出几滴殷红，落到地面上。

　　程曜被他这幅样子吓到了，他赶忙站起身到路珣身边，语气很是焦急：“路珣，你怎么了？”

　　路珣此刻已经平静下来，但他依然保持躬身的动作，手还挡在脸上，他呼吸有些急促，后背上下起伏着，程曜见状抬手很轻地拍了拍。

　　“我没事，可以给我点纸吗？我借用下卫生间。”

　　程曜拿了纸递给他，打开卧室门，看着路珣像个佝偻的老人般慢慢扶着扶手走下楼梯，然后右转进入卫生间，很快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程曜虽然忧心，但潜意识告诉他路珣并不是很想让自己看到他狼狈的样子，也就没有跟下去。

　　于是他转身将地上的血迹擦掉，等着路珣再次回来。

　　没过一会儿，楼下的水声停止了，路珣看起来又像个没事人一样，但比刚才脸色苍白了许多。

　　他想装作若无其事，但程曜显然不给他这个机会，目光一直跟随他移动，把路珣盯得不自在起来，最终只能认命轻叹。

　　“已经有段时间了，情绪激动的时候就会像刚才那样，但没什么大问题。”

　　“经常吐血也叫没问题吗？”

　　“没有经常。”路珣赶忙解释说，“只有情绪很激动的时候才会那样，真的。”

　　程曜盯着他，脑中思考着这番真假参半的话，却没再多说什么。

　　随后他掀开被子一盖，侧身而躺面向墙边：“我睡了，你也早点休息吧。”
　　路珣苦涩地笑了笑：“晚安。”

　　第二天上午，路珣被窗外的光晃醒，他尚未清醒便坐起身，发现床上早就没了人影。
　　头有些痛，他扶额闭目片刻，起身下楼。

　　程曜又在餐桌边坐着，见他来了，放下手中的书：“你和宣熠一样能睡。”

　　他抬手指向墙上的电子钟，“快十点了。”

　　“我不是有意的……”路珣闷声辩解。

　　程曜却好像一开始就没打算听这个，只问道：“你饿吗？”

　　路珣眼神里多了丝意外，很快点点头。

　　“我早上煮了面，现在冷了，你等热完再吃吧。”程曜说着将一小碗青菜面放入微波炉，然后不打算停留在这边，准备离开。

　　“你去哪？”路珣急切问。

　　被提问的人转头，眼神中带着不解，但更多的是看傻子的意味。

　　程曜面无表情，似是在说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是你要带我出去走走么？难道要我穿睡衣出门？”

　　路珣怔住了。

　　他以为程曜不正面回答，就已经代表了拒绝，压根没想过对方会真的给自己这个机会。

　　“我……”他一下有点语无伦次，朝微波炉那边看去，恨不得现在就把面拿出来吃掉，能够即刻出发。

　　“我会快点吃完的！”最终，路珣很坚定地保证道。

　　程曜却说“没必要，你慢慢吃吧，不然不舒服。”

　　随后，他便上楼去了，留下路珣一人在客厅兴奋地不断来回踱步。

　　他停在微波炉前摩拳擦掌，脑中已经开始期待一会儿的事情，两眼时隔许久发出闪烁的光，仿佛一秒就能解决完所有事情，然后去做想做的。

　　“叮——”地一声，微波炉运作完毕，面热好了，路珣不顾烫手把碗端了出来；他其实很怕烫，一般人觉得还好的温度在他手里就有点受不住，但此刻他却顾不得那些。

　　程曜原先饭量就不大，现在也一样，因而留给路珣的那碗也没太多，加之路珣心急，没几口就吃完了。

　　他甚至很自觉地把碗也洗干净，刚走出客厅时正好遇上程曜从楼上下来。

　　初冬一冷，大家都下意识会穿得颜色深些，程曜套了件深灰色大衣，想着外面也没有那么冷，而且里面衣服也厚，就没再系围巾。

　　路珣定定地望着他，最后偏过头。

　　这副好皮囊实在太对他胃口，加上象牙塔常年训练，对方身材也是实打实的好；只是从前二人是普通的队友，他可以肆无忌惮地打量甚至是没有恶意的逾矩，但现在不行，他们的关系已经变质了，他不能再肆意妄为。

　　手背抵在脸前，路珣清楚听到自己心跳加快的声音，同时不可避免地想到自己真是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