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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克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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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周子忧追上去的时候 黎亦欢已在大营。
她扬起眸子,调子一如既往的轻快。
“还好有这片树林阻挡辎重还在,只需略作整理便可。”
男人不见接话,锐利的目光锋刃般的刺过来。
“自问在下还是有点本事的,可今日一看,如若动起手来,我看我未必能在娘子手下占到便宜。”
“怎么,殿下是输不得?不过我倒是有自知之明的,世子杀敌寇斩匈奴在军中是出了名的少年英豪。我这点三脚猫的本事,也不过就是脚底抹油,跑的快。”
她话音未落,眼前人的目光突然收紧。
“是吗?不然我们试试。”
他拔剑直刺过来,黎亦欢一个撤步下意识摸向腰间的软剑,却在触到剑柄后又收了手。
她判断着他的招式,顺势原地越起,踏着剑锋的节奏躲闪着。
周子忧出手便又快了几分,眼见他一收一放步步逼近。
她眸光一动,滑出半步踉跄停下。一切都太过突然,来不及收的锋刃贴面划过,刹那间她脖颈处皮肉便翻出鲜红之色。
周子忧心间一颤,赶忙背身收手。几乎未做停顿,他一把扯过她,看向脖颈处的伤口。黎亦欢脸上,却若无其事的生出几分笑意来。
“擦破而已,这次没有趁手的兵器,算世子你欠我个人情。”
周子忧掏出一块手帕 ,她接过捂住伤处。
男人的目光紧紧的盯着帕子上沾上的血污,冒着凛凛杀气的开口。
“算准了我不会要你的性命吗?娘子的话,究竟能信几分?”
黎亦欢沉下调子,一字一句的倒攀上他的眼。
“殿下,只有强者才有不怕被看穿的从容。我不是强者也不喜欢被人看穿,殿下作何非要威逼一个小小女子呢?”
那一双原本清冽的眼睛,此刻正翻着怒意,还有……一些复杂未明的东西。
“看来我昨夜说的话,世子殿下并未听进去。那我便在此再说一遍,世子可以疑我,但对王府我并无恶意,也绝对不会刻意伤害梁州城里的任何无辜之人。”
周子忧一只手紧紧抓住剑柄,眼间带着杀气。
“娘子的骗术还真是精湛,不过……我从不会留任何一个对我有秘密又有危险的人。”
黎亦欢依旧不肯后退半步,她的视线直攀上这张俊朗出尘此刻却杀气盈满的脸。
“人都有秘密,我的秘密你不必知道。就算世子今日的剑划破我的喉咙,我还是这样的话。”
就这么僵持,鸟兽都放慢了呼吸。
终于,挥剑到半空又重重的下去,刺破空气入鞘。
他转过身去,侧过半张脸向她。
“比起身手,娉婷娘子还是更擅玩弄人心。”
核对完现场物资情况,放了飞鸽向大军几处临时驻点传信,大军整装用了整整两日才从山腹绕回了原地。
由于山间变故,秋日集结提前结束,军士们暂返家中等待召唤。
几千王府、伯府亲卫则返回梁州城。
黎亦欢一行人自然再没有留在军中的理由,要继续往益州去,方出了营。
周子忧帐下一片死寂,小唐收整杂物嘴里嘟嘟囊囊。
“也不知道谁惹到你了,这几日也不说话也不出营帐了,什么都靠我传话,我这还一堆事呢。”
周子忧原本就心情不佳,听起这些话心下一阵抑制不住的烦闷。
“我是不是平日里太好说话了,你也开始敢教我怎么做事了。”
小唐扔下手中的东西,站在周子忧面前,没好气的撒起气来。
“郎君到底在躲什么?
我们先前是疑心郑娘子,觉得她行事神秘又和城中的怪案似有牵扯。
可经此一事,连我都看的出她不是恶人。歹人会在乎大军生死吗?这不是绝佳的搅乱局势的机会,一本万利。
冒着风险,还暴露自己图什么啊?明明是自己心思不纯,还要迁怒旁人。”
“你说什么?想吃军杖?”
“郎君自己规整吧。”说完直冲向帐外走去。
他在气什么?
几日前大军撤离当夜,襄王秘密传书,向周子忧提起了郑娉婷的情况。
襄王府的人去查郑娉婷身世,对几乎无异。
可探子去探查她身份时也发现,无论京中还是荥阳的郑府都对探查这位郑二娘子身份的事十分警觉。
问几句答几句没有多余的话,具体情况除了府内人员其他人一概不知,很像是有人提前做过了安排。
此刻的周子忧,躺在榻上辗转反侧。想起几月之间发生的所有,他也是方才发觉。
梁州诸事进退之间,从那日市集开始,他便一直在这位郑娘子的成算之下,若不是此番大军遇险,她所图绝不止这些。
他手握梁州军政,步步疑心制造步步杀机。
可她,哪怕是在这样的情形下,也能因势利导利用疑心达成目的,梁州之事她定探查到了不少内情。
可笑自己,节节试探,却节节败退。这样的一个她,让自己心思纷乱不已,原本的节奏现下已是一团乱麻。
自己不是不知她身上疑点众多,可小唐所言不无道理。如若城中之事都与她无关,那她便更有可能是……皇帝的人?
如今投毒一事虽已上报朝廷,可城中之事尚未查清缘由,军中又风波不断。如若被有心之人利用离间王府与陛下……想着想着竟让人冷汗直冒。
想到此处,他从榻上直坐起身,此事不可如此糊涂,定要尽快查明。
夜深,山道上,马车疾驰。
“将军,襄王的探子去郑府探查过。周子忧这几日都不见人,一定是起疑了。”
“怎么,襄王父子手握重兵。怕死了?跟着我早晚有这一天,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就是觉得这不值得,本来是为了救人结果吃力不讨好,暴露不说任务也没完成。”
云英道:“你觉得襄王他们,是因为我们在山中的种种才起疑的吗?”
“不是吗?”
“你太小瞧襄王了,襄王府的情报那可是天下闻名。你以为先皇手里周姓宗室里死的死流放的流放,襄王一脉是怎么风平浪静的做了这几十年的梁州都督。
先前我们几次探查,襄王府的人都在,怕是一进城就被盯上了。现在这情景也算我们以退为进,向襄王卖个人情。”
黎亦欢低头拔出配剑,锋刃处的寒光映照在她灵秀的脸上。
她取出一方白帕,从剑柄一点点的推向前。
“我们这次也不是全然没收获,撤离当晚看到马了吗?”
“您是说......”
黎亦欢意味深长:“那是西域的飞马,产量稀少价值千金,朝廷已经十数年没有进贡,襄阳王府怎么就有了呢。”
“您是说.....襄王府和益州的案子相关?”
“不然皇帝派我们这么多人从长安来此,你以为就只是为了梁州那几个不成器的内贼?”
“这么说,陛下早就觉得内卫与襄王府有勾连?那为何不直接……”
“陛下刚刚临朝,军中之人又多是先太子旧部,你以为靠杀人就能解决问题吗?何况我们查到现在,襄王府的反应此事没那么简单。”
“可如此说来,将军您此番行事怕是更难向卫府交代。”
她抬起头,倏地一声剑入鞘。
“你们就据实呈报,是我执意要告知襄王军中引的行动暴露。卫府的规矩,你们不会受牵连。”
“将军……”
喜鹊话还没说完,车外似有异动,有人影从山道旁的竹林里闪过。
“谁?”随行属下一阵慌乱,却又完全捕捉不到人的气息,难不成闹鬼。
黎亦欢掀窗看向车外,
她从马车侧窗跃下,顺着竹林间的气流穿梭在竹影间,追着一片白影。
她侧着步子观察着四周,头顶竹叶闪了闪洒下一缕月色,脚尖轻踩着竹梢越上整个竹海。
薄薄的山雾中,整片竹林在星光下翻滚。
人浮在竹海上,像是误入星河,星河无际,却始终不见这林中的第二人。
她落下来,还未站定。突然有锋刃刺破空气从侧耳穿过,一把匕首稳稳扎在竹子上,其上还带着一枚白玉腰牌。
取下一看镌刻着几个字“襄王府”。
喜鹊他们还未跟上来,黎亦欢勾勾嘴角将玉牌向四下一扬。
“谢啦”。
“将军,什么人,这么大胆。”
“老朋友,他让我告诉你们,珍重。”
益州,自古就是兵家必争之地是陇西通向蜀地的重要关口。
依先前情报所示益州内卫管理混乱,其行的目的一是要搞清益州内卫是否也存在和梁州情况相似的叛逃者;其二是摸清益州节度使是否忠诚。
新皇即位朝廷各地军政诸事却迟迟未理清,恐怕要被逆党利用。
眼下情况是,各方势力已经角逐起来,时间仓促要尽可能要获得更多信息为朝廷多争取时间。
益州与蜀地相连,民风开化鼓乐丝竹盛行,文人骚客聚集。
所以除了受官府供养的官妓外 ,几年前城里慢慢出现了受假母驱策的私妓。
此一阶层相对官妓有钱即可召,管理松散人员流动频繁,可以自由的结交各个社会阶层。
至于话题则是百无禁忌,是快速获取情报的绝佳途径。
几日后,益州康平里。
看起来似是座再平常不过的宅院,门口一棵老槐树遮天蔽日十分招摇。
一行人驾着马车进了院落,大门关上几十名身着铠甲的卫士现身齐声:“将军。”
其中首领服色的一人迎上来:“卑职是九伍属下,受卫府指令在此月余。这是任务印信和卑职官凭,请您查验。”
黎亦欢示意让云英核查“月余时间是仓促了些,也应当够用,消息放出去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