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终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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终场
——————今夕何夕，何相忘，何笑何惊人，何日终场。
若人生停留一场初见，该有多好。
他仍是他，她仍旧不会变，在心里，那般存在。
神邸。
可是原来啊，一切都会变，只有青儿永远这般大小，奈何青丝三千，缠身再缠绵，也还是这样，抬着头看过去。
青儿甚是爱着笑，纵是如此境地，也还是在笑，笑得痴狂，笑得癔症，笑得无人敢怜。
万般故事，皆有因果。
此因是景天好心的因，此果是青儿执念的果。
盛世流年里，守着寂寞伤的面目全非的人，他们都是，无一例外。
青儿依旧孩童，纵便心肠歹恶，只不过太寂寞，只不过世人各自有悲，被恨蛀空了的心。
这恨，又该不该！
一旁的阵法血色艳艳，刺痛人眼的血红，力量不断增强，被吸进来的精怪戚戚嘶叫，如同置身炼狱般的惨烈。
景天看着结界里徐长卿的气息慢慢弱下去的心急如焚，可无可奈何，身体也被印咒侵蚀，百般苦楚，心头身上，皆是煎熬。
“你到底想怎样！！！”动也不动，青儿站在结界旁，抬起头注视着景天。
厉声喝然，气势迫人，景天仍是景天，蜀山中那个抉择生杀大权的无上神灵，看着不及半人高的青儿，竟然无法制止她。
神又如何，该无能为力的时候依旧无能为力。
青儿莞尔，清清浅浅的笑安静的在笑世间，用这世间给她的命里，用天真躯壳下的伪装，这般、骗尽世人。
转身对着身后几欲钳制住她的两人眨眨眼，调皮语气说着话。
“小心啊，伤到我，他也不会独活的。”指着结界里的徐长卿，风轻云淡好像没有任何事，好心的建议更像是威胁。
毒蛇嘶嘶，静，最毒。
“山鬼，你到底意欲为何！！！！”
怒气直指，景天隐忍不住的怒，如火如荼烧着心。
景天不知的，却是青儿不甘的。
意欲何为，你不知，我不甘。
再转过身，面对景天，咬着唇，青儿眉目浅浅，干净里最不干净的，便是眼神，澄澈的黑，低头看了看自己，依旧稚童，四肢细柔，唯有青丝，千千结。
愣愣得有些话，在抬起头的时候说。
“我喜欢你。”
眼泪划过，过于低矮的身形，眼泪滑落的速度快的看不见。
青儿喜欢那个黑夜里给了她姓名的人，喜欢那个对着怯怯的她笑的人，喜欢那个不喜欢她的人。
所有忿恨，都是如此。
残破不堪。
山鬼青儿，这般身形，便是永远，恨不能长大，恨不能相爱，恨不能.....恨不能....
我恨的，就是所有该恨的。
景天拧着眉，青儿话一落，凝重的气氛缠在两个人之间。
居高临下的视线里，小小的人痴缠目光里撞上他的冰冷。
“笑话，你凭何！”
不怒自威，不是嘲笑，不是诋毁，只是事实，你凭何。
凭何以自认为来自认名，真真笑话。
凭何！
脸色惨白，青儿细嫩的掌心里指甲攥的血丝蜿蜒。
可笑啊可笑，彻彻底底，痴人妄想。
如若是从前，总还温言温语，可现今，情意薄皆因心肠恶。
何以再来，烽火一炬，前尘往世，纵便你尸骸凌乱，我亦会挫你骨，扬你灰！
青儿，只因，你伤了他！
垂着的面容谁也看不见，倔强在抬起头，泪满面，却依旧挂着笑，青儿这笑容面具带的太久，久到哭亦是带着笑。
纵然她是错，可她也该有哭的权利，谁看得见她所受的苦楚。
这便是命，世有妖魔。
妖总有一处好，好鲜血，好处子，好杀戮，好情爱，好食人，妖魔所好，本性而已。
谁也不能怪，妖魔活下来，活的才是最凄惨。
青儿，对月当空，人影单薄，说着。
“我骗了他，我向他说，我能帮他让蜀山恢复原状，他便信了，凡人真是笨，呵呵。”浅笑，苍凉无边，青儿记起，当年也骗过一凡人，也是这般信她。
“他本就这么好骗。”景天看着结界里的人，不自觉嘴角笑温柔。
“这结界，这阵法，全是我帮他的。”青儿说，血光映在她的脸上，柔柔的光，低低言语，恰如其氛的好。
“我们打个赌吧，他若是能撑到天明，我就救他一命。”言笑晏晏，总角孩童，笑起来还是那般干净，知道这么多，有谁还敢信你这副皮囊，青儿。
“你最好现在给我停止，不然我杀了你。”不骗人，杀气已现。
谁说神佛慈悲，错，最不慈悲。
等了上千年，守了上千年，神佛若爱，爱的天不能阻，魔不能拦。
“怎么办呢，停不了诶。”眼睛闪闪，装做无辜。
“你！！！！”
“不过我跟这阵法相通，如果我死了，阵法可是会反噬献祭的人，比如他。”点点嘴唇，笑容划开夜空，也是血色。
“赌不赌呢，你说。”何人笑空灵，何人笑笃定。
“赢了，他能活？”被逼无奈的妥协。
“应该能，不过不赌，就一定死。”青儿手又贴上结界，血气缠绕，妖魔哀鸣。
“哼。”冷冷一笑，景天走过来，停在结界旁，什么也不说，挺直身子，手也贴上结界壁，不说话，应下的赌。
青儿诧异看着景天，景天他......
“景天，你疯了，放手。”远远的人看出端倪，大叫道。
另一只空下的手伸手一挥，阻止着君子谦和龙耀的靠近，面无表情的说着。
“不要过来。”
拿自己的命来赌，景天分担着徐长卿的苦楚。
“景天，放手！”还是过来了，马上就要出手打散景天跟结界壁相连的手掌。
“我赌，他能撑到天明，撑不到也还有我，他是人，我爱，他是魔，我亦爱，我陪他一同沦落成魔！”景天恶狠狠盯着来人，说着话，不容反驳。
“所以，你们别管我。”
死生相随，是不是如此，我不过是爱他，为了他，再多苦痛都愿意承受。
景天眼睛里染上血色，呼吸间都沉重，用身体吸着这结界里缠绕不消的魔气，以减轻结界内徐长卿的折磨。
已经彻底呆在旁边的青儿，抬起头，成了她亘古不变的高度，她注视他，那种高度，高不可攀，窒人气息。
输了，早就输了，从来都没赢过，一切都只是青儿想的，输也必然。
只是寂寞的山鬼，想着要有爱情，可没有爱情。
山鬼也寂寞，谁能陪陪她。
没有，才会被寂寞生出的恨，恨着一切自己得不到的。
我所仰仗的，是你，给我看到的光亮。
最深的绝望里所遇见最美的灿烂。
就在景天旁边的青儿，不再僵硬了，嫣红指甲长长的长出，伸着手，只够得着景天的手臂，狠狠的抓着，血顺着指甲流下来，洒在青儿脸上，斑斑驳驳里，泪水沿着眼角留下。
龙耀已经气急，脚一踢，小小的身躯撞在树干上，粗壮的树干都憾然而动，这是多大的气力。
“唔，不要动她。”景天受着苦楚咬着牙说着。
结界因为青儿的受伤，产生了小小的反噬，就这小小冲击，都是致命的。
能怎么办，竟不能耐她如何。
小小一山鬼，怎能这样狠毒。
速手无策，无可奈何。
跌在树下的人站起来了，龙耀和君子谦开始防备起来，生怕青儿在反击。
动不得，如此窝囊，真是气不过。
影影绰绰约瑟，受了伤的青儿走出树影，月色下，长发无风而动，眼空洞。
不是山鬼，是魔，淫浸百年，食鬼而活的青儿，是魔。
妖魔一处好，当所好成命，违背天良，也舍不掉。
青儿你还记得吗，你曾经那般笑过。
烂漫，天真，何笑何惊人。
不过，或许，你已经忘了。
龙耀和君子谦那边已经惊秫到了，原以为这是靠计谋算计的小人不堪一击，却没想到，是这般强。
一步一步来，死气萦绕，青儿的发丝很长，笼天盖地一般，黑色能织成网，窒息般的感觉。
一步再是一步，一步接一步，很慢。
就像天色一般，很慢才能天明。
却突然，停了止了脚步。
青儿僵硬的转过身，有人在背后拉着她。
是谁。
“你还记得我吗。”白白光亮里，温暖的让人想靠近。
白色里，看不清，但却让青儿停下来，连那疯狂的发丝都慢慢平静。
“你不记得了。”同样是软软的童音，带着点失落。
慢慢隐下去的光里，看见那样一个轮廓，圆圆的脸庞，耷拉下来的嘴角微微可怜，跟青儿一般大小，平视着青儿的眼神，孩童特有的眼神，柔柔的。
今夕何夕，何相忘，有过一个人。
青儿听过他的哭声，骗了他一次，然后没有了。
可有个故事记得，山鬼送过一个小孩回家，哪怕山鬼永远回不了家了，却让那个迷失在夜色里的小孩回家了。
那时，什么都没变。
青儿还是青儿，小小的，灵动的眼睛很漂亮。
围在突然出现的魂魄旁边，柔柔的光暗淡下来，是点点萤火虫。
他说。
“你长不大，我就变小来陪你。”
笑一笑，两颗可爱的虎牙。
今夕何夕，何相忘，何笑何惊人，何日终场。
“我找不到家了。”
“我帮你。”
“我能帮你们找到食物，只要你肯听我的。”
历历在目，青儿唯一遗憾就是欺骗了这个人，无条件信任她，却只是青儿手下一颗棋子。
那样待你，你为何还这般对我。
我是，如此，不该被原谅的啊！
长空当哭，夜色里的黑浅了些，原来这是黑色发丝盖住了天色。
天明，如此近。
“别哭，别哭，我来陪你，你就不会孤单了。”
小孩对着青儿说，最最真挚，多像曾经的青儿。
那样烂漫的笑。
那样想让人哭。
既然你长不大，我变小来陪你，多似箴言，瞬间软了青儿的心。
乌黑的发丝围成一个圈，缠绕所有对你的眷恋，搁着半透明的脸，笑一笑，原来只要如此。
再多恨，都软了。
慢慢哭着，泪水流过，撕心裂肺。
天色也随着泪水一样，慢慢洗白，夜幕终场。
天即明，赌约。
山鬼身若死时，其形不长不消，无论老病稚童，至死方休的定格；形若逢阳，暗夜之魂永消，云散烟灭。
天明，阳光散漫，青儿躲不躲。
景天已经成了魔，结界的光也将弱了下去，徐长卿血色的眼里，慢慢消散了。
一片清明。
这天光，有多久没看见过了。
青儿抬起头想，莫名的这种仰望的高度很像青儿看着景天的高度，所向往的只是一片温暖。
虎牙尖尖的，很可爱。
长不大，长不大，青儿还是青儿，烂漫笑。
逆着光，云散烟灭，我带走所有不干净的，是我最后所做，带走了最后还跟着我的他。
你长不大，我变小来陪你的那个他。
这片山岭，我还你。
景天，青儿爱你。
爱过整整一个曾经。
END
作者有话说
第16章 终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