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有妖魔》唯爱不爱

15、山鬼

　　山鬼

　　——身若死时，其形不长不消，无论老病稚童，至死方休的定格；形若逢阳，暗夜之魂永消，云散烟灭。

　　“青儿！！”何能不诧异，为何能在此方境地遇见她，恢复神力和记忆的景天强撑着自身体内被封印的痛苦。
　　青儿在远处看着这边，风云皆变的场景她却没有任何感觉，脸上依旧清澈笑颜，不似常人的自若安然。

　　“龙耀，莲素，给我制住她。”出声的是景天，沉而僵的语气很黯然。

　　不明所以的两个人站在旁边，闻声想动手的时候，青儿已经不在远处的林中，她站在结界旁，小手贴上结界壁，结界散发的红光个更胜之前，如同被人注入鲜血，威力更是迅猛，精怪仿佛无能为力只能被吸进这里。

　　“抓住我这结界就会破，结界一破，以他的祭祀的中心必死无疑。”灵动的眼睛流转，稚嫩的童音她话里的残忍，总以为是世事中最不该防备，却不想一朝疏漏，至善有时候亦至恶。
　　“你不记得我了吗？”语气轻扬，孩童明明轻快的嗓音带着无量沧桑。

　　景天眼神复杂的看着来人，顺便对着准备偷袭的龙耀和莲素以眼示意，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
　　“不，我记得，是我替你起得名。”不再是几个月前记忆全无的凡人景天，如今是天地亘古同寿的无上神明的景天记得有那么一次，为了一个小孩取了名。
　　“青竹林，所以我叫你青儿，山鬼！”

　　对啊，是山鬼。
　　山鬼还没死去的时候，是有一个很美得名字，带着氤氲香气的名字，是有一个殷实丰厚的家，是有一双爱她如珠如宝的双亲，这些都是山鬼还没死之前拥有的。
　　在山鬼没叫青儿之前，山下城镇有着这样一个传说。

　　山下镇中的首富是个大善人，有一个聪明伶俐而又可爱的小千金，可是被一群强盗掳了去做人质，要挟大量钱财，可三日后，交了赎金，却没能等到自家的掌上明珠，可惜啊，那山路被这一对伤心父母一遍遍走过，泥土里浸着苦涩的泪水，一遍遍心碎了，心死了。
　　后来啊，人们都说小娃被狠心的强盗杀死，埋在山里，小小的孤魂不能归家，月夜里小孩的哭声，那么让人心酸，那哭声，凄凉无处话。

　　这就是青儿，埋进竹林里的人尸身腐了，朽了，魂魄依存在竹子之上，夜夜只能蹲在那里哭，哭的是有多久了，爹娘还没有来；哭的是有多久了，久到连姓名都记不住了；哭的是有多久了，她还是在那，记得或者不记得，依旧哭着。
　　哭成了她的一种习性，那片竹林里所有的枝叶上的水痕，只长不消，多似泪竹斑。

　　“小孩，你为什么哭？”黑夜里，月光却出奇的明亮，透白的月光下，小小的人曾这样抬过一次头，高高望去，看见了她将要一个追逐一辈子的高度。
　　那个说话男人很好看，很暖和，笑起来的时候，酒窝比她还深，连眼角都是弯弯的。
　　冷冷缩着身体的小娃鼻子还在一抽一抽，却已经抓紧了来人身上那她只能够到衣角。
　　好久，好久，没有人陪过她了。

　　“爹爹和娘亲不要我了，没人要我了。”抬起头，眼泪里盛满月光，一跌落，点点星碎迹。
　　“那你叫什么，我帮你找你的爹娘。”话语里似乎还有着暖人的阳光，一点一点让人心安。
　　“我不就得我叫什么了........”茫然的神情，无助的又缩着。

　　“那我替你取个名字，青竹林，就叫青儿吧。”看着凄苦的鬼魂，因为一时心疼而来的山神被哭声引过来，替这只山鬼取了名，这世间本就如此悲凉，死后的执着比身前更可悲。
　　“好，青儿这次一定不会忘了。”终于看见了小孩的笑脸，如此纯真，却命抵炎凉世事，轻叹，景天招了招手。
　　点点萤火盘绕而来，算是博你一笑。

　　山鬼只能活在暗夜里，无尽时光里，再也无法见天日，便让这些萤火代替旭日，与你和暖。
　　景天留下了这些萤火和一笑走了，山鬼，以后别再如此伤心了。

　　很久不变的夜色，青儿在竹林高处数着星星，林子底下却有哭声，很像多年前自己的哭声。
　　飘然而至，青儿看见了一个哭着的小孩。

　　“喂，你怎么了。”青儿摇了摇还在哭的人，关心的问着。
　　“我回不了家了，呜呜.....”小男孩哭的很伤心，满脸都被泪水浸湿了。
　　“你别哭了，我帮你回家。”青儿还是青儿，小小的，灵动的眼睛很漂亮。

　　“真的？”
　　“嗯，真的，你告诉我你家在哪里，我会让你回去的。”青儿说的笃定。
　　“就在山下面，可我找不到路了。”小男孩的手很努力很努力的向前伸着，似乎想说那是一段很远很远的路程。

　　“来，跟着它们走，它们会带你回家的。”手一挥，青儿让着一群萤火虫带着他走回家了。
　　他回家了，青儿却永远没有家了。
　　后来的传说里，山下的人都知道有这么一只山鬼，帮着迷路的小孩回家，她却永远回不了家了。

　　时间一点点蹉跎，青儿仰望的高度成了一种心不甘，百年易去，山鬼却还是一个只及半人高的山鬼，身若死时，其形已定，青儿注定当着永远长不大的小山鬼，纵使她的年岁早已百岁。
　　是有多想站在他身后，长成妙姿美红颜，奈何青丝年年长，腰肢却还是小孩模样。

　　可如若山神身边没有他，青儿也许就会认命的这样守下去，因为山神不会是属于任何一人。
　　她却记得。

　　竹叶曾沙沙，月色曾皎洁，那天的夜里，躲在青竹林后，青儿偷看了他们。
　　那双拍过青儿头得双手环住在他身上的人，骄阳般的男子勾着的笑暧昧，轻轻的摇着自己身上的人，语气暗哑。
　　“长卿，来，自己动动。”
　　说完还着一丝轻笑，恶劣却勾人。

　　然后又能怎样，衣衫半开的男人在月光下，肌白如雪，隽永清俊的男人咬着下唇，动作间听着话，上下起伏的地方吞着男人炙热的楔子，隐忍着，却带着绯靡。

　　咬着捂住嘴的手，青儿的泪里模糊的人影好像看不见，可交合水声盖过叶落纷纷，连呻吟都比鹰啸更震人心魄。
　　为什么青儿不能长大，为什么青儿不能陪着他，为什么青儿什么都没有！！！

　　那年救下的男孩如今已经长成，有了宽厚的肩膀，每年救他的那一天，他都会来祭拜自己，送下一些有趣的玩意，这是报恩心，人类其实并没有那般险恶。
　　当天将灾祸，旱魃的行迹踏遍神州，蜀山脚下也无法幸免。

　　那一年，青儿在那个祭拜自己的人面前现身了。
　　小小的身躯，闪闪的眼眸，脆朗的声音对着自己曾经救过的人说。
　　“我能帮你们找到食物，只要你肯听我的。”
　　再眨眨眼，浅浅一笑，青儿不是青儿，像是世间最良善的存在。

　　青儿弄伤的那个人的脚，又让徐长卿救了他，让那个人引村民上山打猎，告诉那个人看准时机夺下魔剑才能杀了景天，那个人都照做了，因为他信这个救过他的一命，那个人的善良却是一场不归路。

　　趁着景天分心对付猎户的时候，竹林里，闪烁的火苗映着青儿的脸，明明如此透净，却无情而狠厉。
　　蜀山三日火不灭，青儿在高高的远处淡然观望着，那副平静表情下的小小身躯，被腐蚀的心，百孔千疮。

　　青儿，山鬼青儿，原来一切根源不过是她的不甘与执着。
　　景天，你的当初，错在不该慈悲，错在不该为一只山鬼她永远不忘的名字，错在她殷虹的怨妒蔓延疯长，成了寂静里唯一遮天的错。

　　光景绵长的回忆让青儿笑了，笑意很浅，三千痴缠，景天你讨厌我了，对不对。
　　如此完全沉寂，山鬼，山鬼，你还是那般大，娇小身躯里的爱恋，也是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