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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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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母亲仍然爱着我们吧,就算我们才是她痛苦的根源,她还是想要我们活下去。正是这样母亲濒死之际产生的遗愿,令本该胎死腹中的我们侥幸存活了下来……”
被缚的咒胎用一种不可思议的平静声音说道,脸上显出满是眷恋的温柔来。而听到这个答案的少年特级术士也若有所思,轻轻拍了拍诅咒女王放在他肩头的爪子,仿佛在安慰不安的少女。
“所以,是她的‘爱’化作诅咒延续了你们的生命吗?”
“至少我认为是这样的。”
少年术士舒了口气,疲倦的脸上终于露出一种彻悟的笑意。
“谢谢,我好像明白什么了。不过,我并不认为是贺茂先生你们为她带来了不幸,犯下大罪的分明是当时的加害者加茂宪伦,你们既无法阻止自己的出生,也没有能力在自身难保的前提下救助母亲。你们本就是无辜的。”
他宽慰的话语引来咒胎一个浅浅的微笑。
“呵——真温柔啊,乙骨忧太。”
起初,夏油杰并不打算为这段对话停下脚步。薨星宫有许多空性结界都能展示天元结界内的场景,不过大部分都是猴子们稀碎庸碌的日常,夏油看都懒得看一眼。就算现在这里的主角是乙骨忧太跟贺茂——不,现在该叫九相图了——这种毫无营养的肉麻话题也叫夏油唯恐避之不及。
然而。
“你还有五条先生,真的跟我认知中的咒术师不太一样。尤其是五条先生……”
旧友的名字登时让夏油杰的身形顿住了。
“贺茂先生是指……?”乙骨忧太的声音这会儿甚至显得有些天真。
“我不知五条是否跟你提过,御三家还有咒术界是如何看待非术士的……据我所知,就算在天皇面前,咒术师的地位也相当崇高,明治年间根本并没人敢追究御三家对普通人做了什么。加茂宪伦之所以被咒术界通缉,只是因为制造了我们这些咒术界眼中的‘异端’,赋予了怪胎高贵的御三家术式,而非残害了我们的母亲。”
九相图的声音逐渐变得嘶哑,乙骨忧太也沉默良久。
“原来是这样的吗……难怪五条老师总说别对高层跟御三家有什么期待,他们从不在意普通人的生死……”
“不,不只是普通人。”
九相图认真地纠正道。
“他们不是不在乎普通人,他们是不在乎‘自己以外’的人。”
乙骨忧太怔了一怔:“也包括咒术师?”
“也包括没和他们站在一队的咒术师。比如说——”九相图的目光移开了一些,“我现在的容器。”
乙骨忧太瞪大了本来就不小的双眼:“你的意思不会是——?”
“是的,这个人,这个加茂家的咒术师,是被家人强迫受肉的。”
他的话音未落,夏油杰已经伸手捂住了嘴,肩背连着脖领一起弯成颤抖的弧线。
好恶心,快要吐出来了。
曾妄想建立咒术师乐园的教祖努力忍住胃里的翻江倒海,甚至腾不出手来捂住自己的耳朵,只能任由接下来的事实疯狂灌进自己的大脑。
“……不只是他,我的弟弟血涂的容器也是……”
“……他们毫不犹豫地杀死了血涂,根本不在乎容器的性命……”
“……我也从容器的记忆里看到了很多……”
“……就和很久以前一样,在身居高位的咒术师眼里,其他咒术师都不过是好用的工具,地位并不比非术士高太多……”
“像五条先生这样,出身御三家又是强者,却仍然十分温柔的咒术师,恐怕这150年间只有他一个吧?”
夏油杰用力闭上了眼。呕吐物的味道,他早在不断吞噬咒灵玉时就习惯了,然而此时此刻剧烈心跳引发的反胃却无法遏止,几乎要夺走他的呼吸。幸亏有人及时发现他的异样,好心切断了投影。
“你怎么了?”空性结界的四面八方传来天元空落的声音,夏油杰捂住嘴巴的手指漏出了些许缝隙,好让他嘶哑的声音能传得更远。
“这些您一直都知道的吗,天元大人?那些出身普通的咒术师,那些我的后辈和前辈,都只是……咒术高层可以随意决定生死的棋子吗?”
“我不干涉薨星宫之外的事务。”天元公事公办地答道,如同一台已经精准行走了千年的老钟表,就只会绕着原来的轨迹一圈一圈地走。
可是,可是!
夏油杰皱紧了眉头:他之所以离开旧友,背叛高专,他之所以实施百鬼夜行,不就是为了打破那些旧有的轨迹吗?
“真奇怪啊。”教祖渐渐松开嘴上的手,缓缓直起身体,如同风雨后重新舒展的树苗,再次立起挺拔的身姿。
“既然不干涉薨星宫之外的事,又为何要救下我这个只余一口气的高专罪人?”
“你可不是那老家伙救的哦。”
有点耳熟的女声传来,空性结界的墙壁落下蜂巢般整齐的六边形碎片,一缕耀眼的金色顿时映进了夏油的眼中。
“好久不见啦,夏油?”
九十九由基笑着说,她的面容就像五条一样一如当年,丝毫不见时间的痕迹。
“你也会反转术式?”夏油杰马上就意识到了答案。
“很机灵嘛!”九十九一歪头给了他一个wink,“不过,虽然确实是我救了你,但拜托我跟天元的人可是五条悟哦?”
夏油杰扬起了眉毛,又落下了眉尾,诧异的表情只呆了一瞬,马上又化为有些苦涩的笑容。
150年唯一的温柔吗?或许真是名副其实吧。
他忍不住笑出声来。
“老师你说好不用术式的吧!”
钉崎野蔷薇大喊出声时,他才发现自己下意识就用了“载”,脸上的血痕映在悠仁浅色的眼睛里,看着甚至有点狰狞。
不妙!身为哥哥,这也太失态了!
“抱歉。”胀相立即松开钳制对方的双手,伸手拉起了自己那位无法相认的胞弟,“是我没做好足够的准备,看来悠仁比我以为的还要强。”
“嘿嘿,也没有吧……”少年不太好意思,也有点得意地挠挠头。得益于五条悟的强大庇护,“宿傩容器”的身份倒没有对虎杖悠仁构成什么实质性的压力。
“年轻人就是要好好享受青春才行呀!”
五条悟轻飘飘的声音划过他的脑海,胀相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我怎么觉得贺茂老师对虎杖格外偏心呢。”“钉崎,就算是实话也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吧。”
钉崎跟伏黑大声密谋的悄悄话传进了他的耳朵,胀相急忙收敛了笑容,拍了拍悠仁的肩膀。
“悠仁的体术确实是你们这一届中最强的,而钉崎你——是最弱的。”
“哈?”
“当然伏黑也不怎么样。”
“……”
“虽然你们都有出色的术式,但是作为咒术师的大多数人都是这样,再加上你们的战斗经验跟咒力量也都不太能看,依靠体术翻盘甚至活命就是生死之际你们唯一的出路了。”
胀相不太擅长讲课,这番话其实是五条跟他说过的。早在三个孩子入学之前,五条就已经把他们每个人的优缺点摸了个透,要是平时不那么忙的话,五条也许本该是高专当之无愧的金牌教师吧。
“所以,上午接下来的时间还是做对练吧。悠仁和伏黑一组,钉崎你和我一组。”
当然了,胀相更想和亲爱的弟弟对练,不过很遗憾悠仁的体术也不需要胀相教什么了。好事不怕晚,还是等相认之后再说吧,加油忍耐!这也是哥哥需要经受的历练!
“在对练中钉崎跟伏黑都不能使用术式,只能用咒力强化身体——为了公平,悠仁和我则不会使用咒力。”
“啊?”悠仁惊讶地看了过来,“我也不能用咒力吗?”
“对,你本身的体质已经异于常人了,再加上咒力强化的话,一边倒就没有对练的意义了。”胀相认为这个异常体质大概率是加茂宪伦的手笔。不过,还不能告诉悠仁。
“先别跟悠仁提这些,也包括你们兄弟关系的事。”
发现悠仁跟九相图的联系后,五条又专门跟胀相聊了几次。
“在接到你们的电话前,我本还以为悠仁只是偶然天成的奇才。但现在看来,他跟你们类似,更可能是人为试验的结果,情况就比较复杂了。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他家庭成员的情况了,在调查结果出来之前,我们先做好最坏的打算。”
“悠仁是宿傩容器,和他吞下宿傩手指一事,很可能是有人在暗处故意安排的。”
“假若悠仁的出生日期是真实的,和你的兄弟关系也是真实的,那就意味着加茂宪伦和他的传人也跟两面宿傩有关。”
“两面宿傩手指等咒物的制作者至今不为人知,加茂宪伦是目前唯一有记载的咒物制作者,最坏的可能便是他们一脉相承,从一开始就都是宿傩的助力者。”
不过,还有个可能。除了五条所说的这些之外,身为沉睡多年的咒物,胀相还想到了一个更可怕的可能。
“要是根本就没有任何传人,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做这些呢?既然天元大人有永生的术式,我们咒物也能通过容器再次复生——有没有可能咒物的制作者也找到了延续生命的方法,作为受□□活到了今天,像制作我们一样亲自创造了悠仁呢?”
这是个连五条悟都不敢想象的可能:一个活了千年之久的敌人,再加上诅咒之王两面宿傩,这么两个人相互配合,啧。
“看来真是时间不等人啊……想得越深,结论似乎就越是糟糕。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确认,而且马上要去国外执行任务。”
“他们三个,就先交给你了。”
五条悟郑重地托付道。
思绪回到现在,胀相看着被自己撂倒的少女,这是第几次了?
钉崎野蔷薇的体能和体术不止在三人组,就算是在没几个人的高专生中也是垫底的。要是三人同出任务,她毫无疑问会成为团队中的防御短板,单独出任务就更不可想象了。然而,与此同时,要是五条没有夸大其词,她的术式也具有足够左右战局的决定性力量。
用他的话说叫什么……“玻璃大炮”是吧?
这种体质不太适合往前冲,她的性子却最爱往前冲……难办。
“先停一下,我看你们也都很累了。”胀相拍拍手,叫他们把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你们在肉搏战中的能力我大概了解了。”
“再来一次,我还没输呢!”少女倔强地说,摇摇晃晃站起身来。
“再来十次你也赢不了。”胀相平静地说,“钉崎,比起揍人,你最该加强的是逃跑能力。主攻位置交给悠仁是最好的,伏黑可以负责奇袭跟援护。”
“那要是我们几个分开了要怎么办呢?”
想的最多的伏黑惠问道。
“这就是我马上要说的问题了。”胀相点点头。
“分开行动对你们每个人来说都很危险,首先应该学会注意观察,规避分散作战的风险,而一旦分开——”
少年院的结界中,就在劝架的钉崎野蔷薇突然坠向地上的黑洞时,伏黑惠刹那间明白贺茂所说的那一刻已经到来了。
“一旦分开,伏黑,你作为式神使,有比其他人更强的机动性跟行动范围。这是你们三人组在迷途时最大的优势。”
十影术士摆出了手势,一条长舌猛然从影中弹出,紧紧缠住了即将被带走的钉崎。
“只有你,有能力将大家重新聚拢起来。”
“抓住!钉崎!”伏黑喊道,却不想那黑洞吸力极大,连同他和□□都脚下不稳,也被拉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