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见萤火虫》诸葛闲云

5、第 5 章

　　我很意外。
　　看得出桌上的人也很意外。包括许唯。她明显诧异地看着敏华，带着问询的意思。
　　敏华站起来，没接许唯的目光，接着对那个劝酒的男人玩笑着说：
　　“你就欺负人家女孩子不会喝酒，还说得挺那么回事儿的，感觉不喝你的酒都不好意思了。我看着都过意不去。来来来，我就吃点亏，多喝你这一杯。”
　　说着，就倾身端起了那杯放置许久的小杯酒，微笑的向那个男人示意。
　　那个男人好像也没料到会是敏华代我喝这杯酒。他也稍稍愣了一下。不过到底有人喝酒便好。他便也很爽快地笑着点点头：
　　“好。这个美女能喝啊。今晚我们就多喝几杯吧。”
　　敏华也没回他，举起酒杯送到唇边，然后一饮而尽，再把空杯送出去。那个男人也仰头一气喝完。
　　两人客气了一下便各自坐下。
　　我不得不侧头看敏华。
　　从她进门到现在，不过十几分钟，她已经喝掉三杯酒，而且都是这种一饮而尽的方式。虽然之前我一直刻意地不往她的方向看，但我知道，她一直没怎么吃东西，只喝了点汤，挑了几口菜吃。我知道她能喝酒，但这样的喝法是很伤人的。而且我越来越感觉到，她今晚是想把自己喝多。这让我很难受。我感到心脏的位置淌过一丝酸楚。
　　许唯隔着我对敏华说“谢谢”，我看着敏华，没有说话，不知道脸上是什么表情。敏华也没说话，甚至没看我的眼睛，只是冲许唯笑笑，然后又收回目光，舀了一勺汤在喝。
　　我吃着许唯转到我面前的茄汁土豆，脑子里空空如也。
　　接下来的情形如我所料。看到敏华那样豪放的喝酒方式，在座能喝酒的都来找她，她也来者不拒，一杯接一杯。
　　她把那三分之二杯酒的最后一点倒进面前的小杯后，马上又有人给她倒上，还是大约三分之二。这种杯子我知道，一满杯大概有三两半。
　　我的心痛得厉害。
　　不单单为她这么快喝下这么多白酒。她的家人都能喝酒，她的酒量我也知道，这么多酒倒也不是过量。
　　她心里一难受就会喝酒，而且会让自己喝醉。这个习惯我是非常清楚的。曾经，我一度很痛恨她一有事不是对我说出来，而是喝酒，把自己灌醉。每每看着她醉后疲惫和略显沧桑的脸，我都有想哭的心酸，却又哭不出来。我一边为她难过，一边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那时，我总是自欺欺人地想，如果，如果，我再多一些钱，哪怕我不能拉她起来，哪怕我不能让她真正的快乐，至少，我能让她可以衣食无忧地放肆地沉溺在自己的幻想世界吧。
　　敏华站起身，拿起手机，又随手拿过我放在桌上的手帕纸走了出去，拿手帕纸的时候根本连看都没看我，没有任何不自然。
　　她的这个动作让我的心跳又慢了半拍。
　　是的，我从来不会用饭店提供的纸巾或是湿毛巾，任何时候，我都会用自己随身携带的手帕纸。而敏华，每次在中途去卫生间的时候，不管那里有没有提供纸巾，她都会习惯性地拿走我放在桌面上的手帕纸。
　　任何时候手机不离身也是敏华的习惯。包括，洗澡时。她曾经说，是怕别人找不到她。当时我在心里叹了口气。寂寞的小孩，那么害怕一个人，那么想被人记挂，哪怕，只是简单的敷衍。我一边为她心痛，一边为自己悲哀。我离她这么近，我对她这么好，她却仍然寂寞。在她的心里，我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位置？
　　犹豫了一下，我还是拿出手机给在卫生间里的敏华发了条短信，只有简短的三个字：“喝慢点。”
　　在我开始用手机的八年多里，我从来没有换过号码，但和敏华认识以后，她的手机号却换过四次。但这两年我知道她没有换号码。在她的前男友孙远峰和她的弟弟舜华那里，我很容易就能得到确认。那串数字我熟悉无比，根本不需要繁琐到从电话簿里调号码。
　　许唯正在和邻座的人讲着什么，看到我拿手机，马上转到我这边来，低低问了一句：
　　“怎么？着急了？”
　　我摇摇头。“不是，给朋友发条短信呢。”
　　“哦。”许唯放下心，接着和那个邻座讨论问题去了。
　　敏华回来了。仍然没看我，走到自己的座位上坐下，喝了口冷茶。
　　席上的气氛仍然不错，大家又开始了新一轮的劝酒。
　　我觉得我的脑子里空荡荡的，看不到其他东西，只感到敏华在一杯接一杯地喝酒。
　　我知道她今晚肯定会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