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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玩脱了 ...

  •   叶约礼忘了自己是怎么回到叶府的了。回府的路上恍恍惚惚的,谢绝了上前关心的同僚帮助,也没坐马车,一个人死抠着手里的扳指,险些掰开半片指甲。

      踏进叶府门槛时脚慢了半拍,跌倒在影壁前。他先是用手背拍去衣服上的脏雪,不管用,又用手心抹去,可是越抹越多,部分雪化开在浸深了衣服,剩下的雪带着手心的血迹跟红色官服连成一片。

      大概过了半盏茶的时间,叶约礼不再执着于抹去脏污,撑着影壁站起来,腰杆挺得直直的,反手把自己锁在书房里。

      霍煊一直跟在他身后,直到看着他进了书房,去厨房里熬了份驱寒的药粥,放在门口便离开了。

      药粥放了很久,从滚烫冒气到冰冷结块,再到整个碗都结冰黏在地上,那扇房门始终都未曾打开过。

      “哐当。”

      书房门被砸开,冬日的太阳没有那么强烈,照进书房的瞬间叶约礼还是眯了眯双眼,适应着天光。

      他由着霍煊拉着他进内室,两人之间无半分交流,叶约礼连眼神也未曾给过半分。

      叶约礼将手挣脱出来往后退了一步,负手转身道:“叶府影壁上写的什么?”

      霍煊:“民为邦本,固本邦宁。”

      他随即立刻跪下来,解下唐刀:“列祖列宗在上,我霍煊今日以霍家祖传唐刀定风波为誓,此次南下若不能扫除贪官宵小,我霍煊以死谢罪。”

      “下午我便进宫请旨,随你同下江南,”叶约礼转过身来并不看他,“出发前见见朱见睿,好好想想该怎么跟他说。”

      霍煊离开前留下个药瓶,靛蓝流光的,是京师最好的药店所出。

      叶约礼盯着它看了好一会儿,拉开抽屉放进去。

      霍煊每天早上都雷打不动的在院子练刀,一直到何双阳端着食盒才罢休,两三口吃完把自己丢在床上放空,看着正悬的太阳西落到竹林里,起身到井边打水,一股脑地从头淋到脚。三九天是最冷的,刚走到门口发尾跟后背的衣服就冻的硬邦邦的,他也不管,推门和衣而卧,直到第二天太阳升起。

      又过了几天,朝中下江南的章程出来了,他提溜起身体跟叶约礼一起离开叶府。

      雪堆在路上很厚,白茫茫的几乎分不清天地。老天开眼,没跟前几天一样下大雪,只有零散的碎雪飘在空中。

      南下官道被淹,朱雀门只有零零散散的人经过,人群中一个静立的华服男子显得尤其突出。

      霍煊骑马走在最前,率先看到朱见睿。

      “这才几天不见,怎么脸像去煤里滚了一圈?”朱见睿拿着扇子玩笑道。

      霍煊臭着一张脸道:“别演了,你现在的脸皮像假面。”

      朱见睿嘴角尴尬的噙着,随后他往霍煊身后走去,背着马车站着,两人位置调换。

      他手里的扇子依旧不紧不慢地晃着,眉头却紧皱在一起,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霍煊:“就是你看到的样子。”

      “你要是真背着叶约礼为我哥谋事只怕早就被赶出叶府了,”朱见睿一针见血道,“我哥怎么会跟李尔曹一起行贿?”

      “不知道,”霍煊木然道,“没接触没交流不知道。”

      没说是谁,但朱见睿能从霍煊一张臭脸得出结论。

      活该!朱见睿心想道,没把你丢回云州就算轻的了,换成自己要是被信任的人出卖指不定怎么折磨人呢。

      “算了,”朱见睿耸肩道,“此次南下好好干,既然决心要留在京师就闹出点大动静,这次没有事先跟我通气先原谅你,一路顺风啊!”

      “嗯。”

      江南官道被淹,叶约礼一行人只能绕远路进城。路上先是堆了厚雪,又慢慢变薄,行过一片树林里雨跟着雪落下,土地泥泞不便行走,一行人找了个高地停留等雨停。

      停下的地方刚好有条小溪,霍煊也没闲着,脱下长靴到里面摸鱼。

      南方的水面上没结冰,冷意却一点不输于北方,霍煊在溪里寻了好一会儿才抓住一条巴掌大的鲫鱼,走到岸边时摔了一跤,整个人掉进水里成了落汤鸡,人高马大动静不是一般小。

      头发打缕黏在眼皮上,脚踩在滑石上一扭,预想之中的摔倒没有降临,手腕被牢牢握住,来人手掌清瘦有力,用力时骨节凸显,力气游走其间。

      叶约礼把霍煊拉了起来,默不作声地摘掉身上的枯枝水草,拧干他衣服的水。

      霍煊:“没抓稳,鱼跑了。”

      “下次再抓,”叶约礼拿了个手炉让他端着,“跟我去马车上换身衣服。”

      霍煊进到马车里并没有坐下,而是直接坐在车板上,等着叶约礼拿着衣服过来。

      “怎么不做在车椅上?”叶约礼掀开帘子皱眉道。

      “我身上是湿的,”霍悬仰头看着他,头发乱糟糟的,上面的水滴顺着动作流进眼眶,“弄湿了椅子不好。”

      叶约礼将他提溜到椅子上,两三下剥除湿透的外衣,摘掉发带,用毛巾把头发擦干。

      叶约礼:“还有一天就到江南西道了,你打算从哪查起?”

      霍煊眯起眼睛道:“洪州。”

      “你打算一锅端?”

      “不,”霍煊将未曾照顾到的额头上的湿碎发甩干,“只是吓吓他们,我们先去看他们修官道,再找时机去往康县。流云也来了,到时候两端一起连根拔起。”

      叶约礼点头同意。

      下一秒霍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原本放松微屈的脊背瞬间僵直,试图狡辩道:“流云她……”

      “我知道,”叶约礼打断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万事有我担着。”

      霍煊那晚前往朱见蹊府上跟他交易,口头上答应用贪污案来换一个在朝堂前冒头的机会,但霍煊不可能让一个搜刮民脂民膏的人在朝廷里做事,一封飞书传往云州,让霍流云来江南秘密帮自己,到时候把证据泄露给叶约礼,朱见蹊跟李尔曹抢不到先机,要报复也只能报复在自己身上。

      原来他都知道。

      霍煊喉咙干的发紧,反手扣住叶约礼手腕,耳后长发垂落在他掌心间。

      马车里熏着炭,车内车外形成两个温度,清苦的药草味从叶约礼手腕上散出,从散落低垂的长发蔓延全身。

      霍煊低头凑至手腕处。

      “扳指松了。”

      霍煊重新坐回椅子上,像个讨奖励的小狗冲叶约礼笑道:“帮你戴好了。”

      “多谢,”叶约礼手心一颤,“换了衣服在车上好生睡一会儿,走时我叫你。”

      霍煊横躺在车上,发尾温暖干燥,后背的衣服舒适柔软,他扯过一旁遗落的大氅抱在怀里,在清苦的药草味里沉沉睡去。

      重新睁眼时车外传来阵阵人声,他睡得糊涂,听了好一会儿也没分辨出来,索性直接掀开帘子走出来。马车前站了两人,青色衣服的是叶约礼,另一个……霍煊眯眼聚焦了好一会儿才看清,是督察院的右副都御史——梁长信。

      梁长信率先看到霍煊出来,一双眉眼礼貌弯起,朝他行了个简礼。

      “霍小将军,久仰。”

      “梁副史,久仰。”

      梁长信,应州人,十一年前应州被山匪所据,携胞姐梁敛秋逃至京师,在城门口饿的奄奄一息时被回家探亲的李尔曹遇到了,见姐妹俩可怜,收养做义女。五年后进宫帮还在世的皇后解决了后宫名册造假宫人多领钱粮的问题一举成为皇后跟前的红人,皇后力荐至前朝,用了六年时间成为督察院的右副都御史——今年冬天过完就要升成右都御史了。

      她姐姐也不一般,常年处在京师权贵人群里,凭借一把古琴成为了千金难求一首的乐师,样貌也是十成十的好,府里的门槛都不知道被踏破多少次了。

      说到梁敛秋,跟梁长信环于山峦雾烟的孤冷不同,眉眼如枫如火,刻着赤红绵延的山峰,倒真跟她的名字相辅相成。

      民间有个落榜书生偶然见过姐妹俩,离开京师前留下一句诗——“山远天高烟水寒,相思枫叶丹。”

      根本就不应景,但京师的人只要提到姐妹两人必定会想起这句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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