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道是寻常》刘千羽

142、第四章—7—（3）

　　7（3）

　　我们学校和隔壁大学之间的那条街，继续向西延伸，是一条仅能两辆汽车相向而行的窄街。

　　街道两边全都是那种低矮的平板房，都像是用七拼八凑的材料盖成的，拥有着各式各样的门脸儿。每个房子顶上的油毡纸和胶壳板上，都用许多砖头在上边压着。风一吹过来，不定会掀起哪个板房屋顶的胶壳板，露出下边的油毡纸。胶壳板被风掀起了一个角，又再落下来，呼嗒呼嗒地摔打着。

　　每次经过这里，我都会拉着女友在小街的中间走。我很是担心房顶上边压着的砖头，会被哪股风给掀下来砸到头上。要是想进哪家店时，也会先看看屋檐上边是否安全。

　　小街的这些板房都在做生意，开满了理发店、烧饼店、菜店和小吃店什么的。两间录像厅，就开在板房的后面。木方钉成的框架，框架上钉着两块长短不一的胶壳板。就好像是很不容易才拼成一个平面似的，上面用红油漆着写着“录像厅”三个字。木头框架就戳在小街的店铺旁边，看上去特别显眼。通过两个小店之间的炉灰渣滓铺成的小道，能走到录像厅的门口。赶上下雨的天气，要踩着摆在炉灰渣滓小道上边的砖头走过去。

　　录像厅在那个破旧低矮的红砖房里边，是紧挨着那个单位的旧厂房硬是凿出的一间。黑色圆脊的房顶上，被黑色的沥青浇了不知道有多少层。沥青厚重的样子，在艳阳的夏天里像是会向下流淌。

　　我和女友常去的那家录像厅，是小街里的第二家。录像厅门上，总是挂着一个绿色的帆布门帘。站在小街上看，能看到门帘上边的三分之二。门帘上手掀的位置，挂着厚厚一层黑油泥。进录像厅，需要向下走四个能容下半个脚掌的窄台阶。

　　录像厅门帘正上方的门亮子上，钉着一块长条形的白漆胶壳板，用红色的油漆刷着“录像厅”三个字。字儿写得还行，但就是性急了点儿。没等到油漆写的字儿干透，就着急慌慌地挂了上去。三个字的笔画下边，都拖着红色的油漆道道儿。道道儿的最下边，有几个或大或小的油漆疙瘩。看着这些通红的字儿，就好像上演的录像都是血淋淋的故事一样。

　　录像厅里总是狼烟地洞的。原色是白色的墙上，不知何年何月弄成了烟熏火燎的样子。借着电视画面的光，几条紫色的烟气正在拐着弯地，冲向黑乎乎的棚顶。那盏灰突突两百瓦的灯泡，就那么安静地待在棚顶上闻着烟味。地上的瓜子皮、苹果核和包装袋好像都有好几层了，踩上去哗哗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