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真》咔咔侠

8、房城

　　（十二）
　　车队今夜要在大洼村过夜，垂帷马车坠在车队尾，真真稍稍挽起帷幔，看周围暮色茫茫，星垂四野，视力一下子变得极好，仿佛能看见地平线尽头，有一瞬耳边只有海浪声，又好像只有自己一个人。
　　但是到底不是一个人，念儿在旁边睡得皱眉。
　　车外有张国带着几名护院跟随着，后车坐着掌柜陈坪。
　　陈坪是原来跟随在赵颜身边的小厮，因聪敏灵活，长大后被放在外院跟着学习，赵颜离京时带着他，逐步升到在钱塘置办的书斋的二掌柜，赵颜离钱塘赴襄平任职时，把书斋留给真真，提拔陈坪为大掌柜。
　　陈坪在车上晃悠着，想着这次家里来信，老爷言及小姐已满3岁，要刘夫人盘掉钱塘产业，带小姐到襄平归家……家里的书斋出兑得急了，价格低于预期，还有账没有收回来，也都一并转让了，有点可惜……老爷到襄平2年多了，各处位置估计都有人占了，自己这次回去，还不知道能被安排在哪里……家中早就自有明媒正娶的夫人、嫡出庶出的少爷小姐，这位刘夫人回去，可不知道能否有机会给主母敬茶……
　　车队到达房县后，真真让陈坪谢过了一路守护的车队长，结清了用费，就在房县租了一处院落停驻下来，带着念之四处逛逛，也不继续向只有一日路程的襄平去，只等着赵颜来接。
　　时节已是初冬，即使是海边的风，也已经非常冷了。真真带着念之每天到海边看海，有时候海上起雾，浓重的雾好像厚重得让人推不开，隐隐约约中一艘海船出现在雾中，仿佛巨兽浮出海面，等到天晴，极目远眺，海天一线，又分不清哪里是天、哪里是海。有的早上，特别早的时候，真真一个人到海边，还能看见出海归来的渔船，不知道这个时节渔船出海能打到什么，走上沙滩，浪花仿佛是凝固在时间里，一动不动，十几二十几米远外的海面有浮冰，你推我搡慢慢挤向岸边来，真真捡了好几个贝壳，不过都没有后来再和念儿一起来时捡的好看。
　　家中来接的人和向襄平报信返回的陈坪一起到了，一位身材圆滚壮实的老嬷嬷自称夫家姓柴，真真敏锐的感觉到，自从柴妈妈到了，除了小环等寥寥几人，身边的人多数对自己的态度都变了，恭敬仍然是恭敬的，但是好像突然间隔了些什么，她想，这已经是预料到的，没想到来得这么快。
　　一天午后，真真看环娘子在房中做事心不在焉，数次偷偷看自己，却在自己抬头的时候转开眼。真真微微笑了，让侍女带念之去午休，又把旁人支开，留下环娘子问：“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对我说？”
　　环娘子四下望了望，见没人，终是低声对真真说：“夫人，老爷家中还有位夫人！”
　　真真听了，不禁想，要是我不知道的话，第一次听说应该是什么表情、如何应对呢？
　　于是真真问：“怎么回事儿？”
　　环娘子见真真不动如山，不禁也定了定心，说：“柴妈妈来了三日，我日日陪着，下午的时候我问柴妈妈，房县和襄平如此近，为何不直接到襄平，反让夫人和小姐在房县停驻，老爷又何时来接，柴妈妈说老爷的安排，谁敢多问，让我们安心等着，但我刚刚走出房门，就听柴妈妈对屋里人说：不过是……”环娘子犹豫了，真真问：“不过什么？”环娘子犹豫下闭上眼睛猛地说：“不过是没名没分的外室，也要妄称夫人！”
　　真真看着环娘子，心里想，原来宫中上下逾千人，执事是怎么做的来着？她想了想，微微笑了说：“小环，你陪我这么多年……”环娘子跪在真真脚下，哽咽着：“夫人……”她回想起夫人没有家里人，老爷买自己来专为服侍夫人，回想起一开始叫夫人“表小姐”，突然有一天老爷赏了大家，要大家叫“夫人”，回想起这么多年夫人没有跟老爷回过老家……
　　真真低头扶着环娘子：“小环，我放你一家出去吧？”环娘子摇头哭得更凶了。
　　真真想，原就不应该把美人梳妆图给赵颜带回京的，说是从京城赴襄平，可以找书画名家看看，可惜当时不知道还有这样的办法，也忘记了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能说撒手就撒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