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漾》玺裳

6、5

　　韩氏在向山的别墅曾经是我最喜欢的地方。
　　那是我长大的地方。
　　也是我第一次遇到羽瞳的地方。
　　当时，爸爸在别墅里举办公司的年终聚会。这样的场合，我一般是不会出现的，久而久之，爸爸也懒得通知我。爸爸公司的员工，想要攀亲的都用贼溜溜色迷迷的眼睛打量我，而其他一些正统保守的则都不拿正眼瞧我。比起前者，我更喜欢后者。起码，他们没有掩饰眼中的不屑和厌恶。
　　那天晚上，一个喝多了的男子在酒吧里纠缠我，嘴里还念叨着一些污秽的词语。被他一搅和，我一个晚上的兴致都没有了。原本以为家里不会有人的，却发现自家的停车位上停满了车。我以为是大哥又把他的狐朋狗友带到别墅来了，一时气极就开车把最边上的一辆车撞离了车道。顿时，车上的报警器铃声大振。
　　然后，我大摇大摆地走进大门。可惜，后悔已经来不及了。门外的保安发现了我的所作所为，以为我是来闹事的人，赶在我露面前将我拖了出去。
　　“你们在干什么？”挣扎中，身后忽然响起一个男人的声音，我赶紧辩解说：“我竟然被人从自家花园里拖出去，你说好不好笑？”
　　“你是？”男人问道。
　　“韩姒懿，这里是我家。”我没好气地说。
　　“哦，韩小姐。你们快把她放开，她是韩董事长的女儿。”男人用星子般的眼眸打量了我一番，然后陪笑道。
　　“可是，她刚刚撞坏了秦经理的车……”
　　这该死的保安，还不打算放开我。“我想韩小姐会给秦经理一个解释的。让她进去吧。”男人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错愕，但很快又恢复了刚才的笑脸，“我是韩董的新任秘书，苏寅。今天是公司的年终聚会。”他指了指里面喧闹的人群。
　　“万一我是假冒的韩小姐呢，你就这么放我进去？”我忽然兴起，想捉弄一下眼前这个男人。果然，他藏在镜片后的眼神开始游离，脸也有些泛红了。他并不高大，圆圆的娃娃脸，长长的睫毛，有些帅气但却失了男人的英武，多了几分孩子气。
　　“行了，放我进去吧。天底下也只有我一个韩姒懿了。”不等他回答，我走进大厅。
　　巧的是，我正好赶上了晚会的高潮。爸爸和大哥站在台上致年终感谢词，台下的人正举杯同贺。正当我准备偷偷溜到楼上的时候，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韩小姐。”
　　我直起腰，回过头，又是一个陌生的男子。难道注定爸爸公司的员工都要知道他有我这么一个女儿？“你又是谁？我们认识吗？”
　　“保安说，你刚才撞坏了我的车。”男人退后一步，一板一眼地说。
　　“哦，秦经理。这样吧，你的车子修好之后，记着把单子给我，我赔你。”我摆摆手，忽然瞥见男人的眼神已然变得深邃。“为什么？”他问。
　　“我不小心撞上的。玩累了，头昏，没有注意到你的车。现在可以让我去休息了吗？”我不耐烦地说道。刚刚是一个保安，现在又换了一个员工，都是不依不挠的性子。
　　“这次就算了，不用你赔偿。不过，以后别这么疯玩了。”
　　“怎么？你这么喜欢管陌生人？又或者你是故意想引起老板女儿的注意？”我也不是一个温顺的孩子，连爸爸也管不了我。
　　“你这样，迟早会闯祸。性子烈的小猫硬被磨去双爪，会很痛苦的。”他不再看我，转身回到大厅。
　　“你……”我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么狂妄的家伙，我索性把外套和包扔在地板上，追着他回到了大厅，“你以为你是谁，你的车停在我的车位上，我想怎么撞就怎么撞。”
　　话音刚落，我发现整个大厅的人都回过头来用奇怪的眼神看着我。糟了，我的声音太响了，爸爸还在致词呢。“你们继续啊，我……”我摆摆手，苦笑道。
　　“哟，韩小姐，这种场合似乎很少能见到你啊。”我抬起头，江氏建材的二公子江若正端着酒杯带笑地看着我，“橙味苏打，来一杯？”
　　“不用了。”洋相已经出够了，这回我可以光明正大上楼了。
　　“为什么不接我电话？你是打算躲我一辈子么？”江若追上来，问道。
　　我接过他手中的酒杯，一饮而尽，“我想一杯苏打还是可以的。”
　　“明天上午，我们有个早午餐聚会，你会过来吗？”江若抓住我的手问道。
　　这个得寸进尺的家伙，我以为喝了他的苏打，他就会放我走了。“放开，大家都在看呢。”
　　“你会来吗？只是大家聚聚，明早11点，玫瑰酒店。”
　　“我不是很喜欢……”
　　“那你喜欢的酒吧呢，我明晚在那里等你……”
　　“你……”我气结，只能跟他无声地对视着。
　　“放开她，江先生。”终于有救星了，我回过头，竟然是他!
　　“秦经理，怎么了？”
　　“韩小姐刚刚撞坏了我的车子，她明天要陪我去修车子。”
　　真是蹩脚的理由，我正想着，江若说：“你们不可以白天去吗？”
　　“当然，不过，我明天跟她约好了一起吃晚饭……”
　　“算了，”江若松开我的手，愤愤地说，“姒懿，你不能总是这么逃避我。”
　　我松了口气，终于摆脱了。我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认识江若的。他是江家的私生子，不是那么有地位的那种。那时，凡是有点社会地位的公子哥们都在嘲笑讽刺他，我实在看不过就帮他说了几句话。谁知道从那以后，江若就好象要以身相许似的总是找借口邀我出去。我生性好动，最讨厌的是被人黏着没有自由，所以在和江若交往了一个礼拜不到后，我们就分手了。不幸的是，只是我单方面的分手。江若还是照样缠着我。而显然，他又不是那种能让人狠下心拒绝的男孩。
　　“怎么，不感谢一下你的恩人？”我这才意识到身边还有一个人。
　　“要不是因为你，我也不会在大厅出丑被他看到。”我闷闷地说，伸出手，“我叫韩姒懿。”
　　“秦羽瞳。羽色的眼睛。”他的手很柔软，掌心暖暖的很让人心安。我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略带灰色的眸子，“打算怎么谢我？”
　　“明天晚上我请你吃饭吧。”我松开手，“我到公司找你。”
　　“那说定了。”
　　“对了，为什么不是长在翅膀上的眼珠子？”丢下这句话，我快步跑上楼，不再理会背后男人的抗议“是羽色的眼睛。羽色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