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怎么还不来杀我？》答鸽兔

11、原来是他

　　紫云城外——

　　碧湖流波，枫林火红似海，雅致的碉楼小筑立于枫海湖边。

　　火红的枫叶自枝头落下，寂静的湖面掀起一丝微弱的涟漪，秋风清凉，吹拂起系于少女眉目间的白色绸带，她下意识抬起手，想要抓住那随风飘零的绸带，指尖却落到微凉的掌心中。

　　烟袅愣了下，随即牵起唇角：“猎户大哥，我的绸带飞走了，你可以帮我捡起来吗？”

　　她话音刚落，眉眼间被覆上一条丝滑的新绸，对方的动作轻柔又利落，绸带敛于耳侧系于她半挽的发丝间，并未扯断一根头发，宽大又柔软的袖角划过她耳侧，一缕香气从浅淡到浓郁，充斥在烟袅鼻间。

　　烟袅眼睫一颤，嗅觉恢复的猝不及防，那一缕熟悉的香气更是意料之外。

　　一月前，她本以为自己必死无疑，却意外被山中猎户救下，她昏迷了十日，醒来后，碎裂的内丹竟已被修复了个七八分。

　　她失去了灵力，身体也不如以往，看不见听不到，也感知不到气味。

　　五感丧失三感令她无法正常生活，动辄会将碗碟碰碎，膳食撞翻，跌倒更是家常便饭，她自责极了，可猎户大哥总是耐心地跟在她身后收拾烂摊子，他会给她熬治疗伤痛的药汤，也会在她闯祸后轻柔的摸摸她的头。

　　她偶尔也会惊讶于自己的好运气，在她最为艰难无力的这段时日，竟会出现这样好心的陌生人给予她安心安稳。

　　可原来……

　　是他。

　　烟袅的指尖勾住那宽大的袖角，嘴唇张了张，忽而想起下山前对他的无礼冒犯，耳垂渐渐红了。

　　她想问他一个孱弱的书生是如何修复了她的内丹，也想知晓此处是何处，为何不在宗门，还想问他是否生气她那日的行为……

　　可就算他答了，她也听不到。

　　她松开指尖，乖巧的坐在原处。

　　也不知系统还会不会出现，大抵以为她死了，已经离开了吧。

　　蒋砚辞半蹲在少女身侧，将沾染在她裙摆上的草籽拂落，端起一旁盛着药汤的碗拭了拭，感知到瓷碗已经没有烫意，一手将少女的手执起，一手将汤药放入她掌心。

　　青年的指尖很凉，带着薄茧，划过烟袅掌心时如一片羽毛，微微泛着痒意。

　　烟袅端稳药汤，浓重的涩苦药气，只是闻着就令她眉头紧蹙，她想，若是味觉也没有恢复就好了，便不用每天如上刑一般喝这苦水。

　　每日饮药，都要做足心理建设，烟袅视死如归般端着药汤一饮而尽，神色扭曲一瞬。

　　一颗糖果被熟练地塞进她口中，驱散了唇舌中的苦涩味道，烟袅紧皱的眉头被抚平，心跳漏了一拍。

　　不知是什么原因，以往她每次喝药也有糖果吃，可今日的糖果，有点甜的过分。

　　青年抱着手臂站在一旁，看少女被投喂后缓和的表情，唇角勾了勾，伸手轻轻拍了下少女的脑袋，指尖却被抓住。

　　烟袅用指尖描绘着他掌心的薄茧，在他掌心画了一朵小花。

　　在她眼中，守阁书生就像花一样好闻。

　　蒋砚辞一怔，看向少女的眸子越发深邃。

　　“蒋砚辞，你个爹死娘不爱的野种，你不是人，总有一日会遭报应下地狱，万劫不复……”

　　少女不知，就在她对面的湖中，一个锦衣华服的男人，满身血迹狼狈不堪，双手被吊住，身体被投入水中。

　　水面源源不断涌出气泡，男人在被拉起时，面色已然发紫，他哆嗦着，恶狠狠瞪着烟袅身侧的青年：“我是你兄长，你怎么敢的？你有本事杀了我，母君定会狠狠治你的罪！”

　　他说着，剧烈地咳起来，鼻子里涌出血沫。

　　此人乃神宫三帝子蒋承泽，一月前蒋砚辞救下烟袅后便开始命人调查婆萨树，婆萨树乃域外圣树，极难修炼成形，更别提修成天阶灵族。

　　域外的灵族鲜少涉足中原，沿着这条线追查，竟查到了沧穹台诸多与域外联络的势力，这其中便有神宫三帝子蒋承泽。

　　蒋砚辞本没打算打草惊蛇，奈何这蠢货在得知他离开了承天宗在此处养伤后，数次派人刺杀。

　　蒋砚辞认真看着烟袅在他掌心作画，头也未抬地道：“先扒他一层皮。”

　　封川脸上没有半点意外，对手下勾了勾手，几名隐卫将死鱼一般的蒋承泽放到岸边，手中匕首银光一闪，蒋承泽手筋处被剥开。

　　蒋承泽目眦欲裂地挣扎着：“你们放肆，我是神宫帝子，是女君的儿子，你们胆敢…啊……”他撕心裂肺地叫出声。

　　他难以置信，从未想过蒋砚辞会真的敢对他下手，蒋砚辞疯了吗！

　　封川居高临下地看着因剧痛不断抽搐的男人，昔日里高高在上的帝子，靠着女君在沧穹台嚣张惯了，死到临头仍放不下他那点可怜的傲气。

　　“三殿下天真，沧穹台乃至神宫中，对太子殿下不满的并非你一人，你可见真的有人敢出手？太子殿下病重两年，脾气已经比昔日好多了，不若你去问问大殿下，他的腿，是如何废的。”

　　蒋承泽挣扎的身子一僵，五年前他的同胞兄长离宫出行意外失踪，找回来时双腿腿骨尽碎，再不能站立。

　　回来后性情大变，就连母君问及凶手之事，他都避而不谈。

　　蒋承泽颤抖着，当年兄长将蒋砚辞的宠物吊在他宫中，带着神宫中所有人对蒋砚辞数次凌虐……

　　他早该猜到兄长的腿是蒋砚辞所为的…

　　“三殿下若说出与域外勾结的幕后主使，太子殿下舒心了，没准能放你一马呢。”封川看着他衣袍之下流出的淡黄色液体，眼底划过一抹嘲讽。

　　为何确定蒋承泽非真正的幕后主使，就是因此。

　　一个只会虚张声势，实则胆小如鼠的蠢货，他哪里有勾结域外的胆子。

　　蒋承泽双目布满血丝，到了此时，强撑着的体面彻底无法维持，他手臂已经血肉模糊，褪下的皮被随意扔在地面上，他看了一眼，弯身呕吐着。

　　“蒋砚辞，你，你放我一马，我，说……”他说着，身子一歪，竟被吓晕了过去。

　　封川看向蒋砚辞，蒋砚辞随意地摆了摆手，隐卫将人拖了下去。

　　蒋砚辞看向烟袅，秋日风意凉，吹多了冷风对她身上的伤没好处，他刚想扶着她去屋中休息，只见少女抬起他的手，放在她光滑柔软的脸颊侧，而后偏头蹭了蹭他的掌心。

　　蒋砚辞喉咙滚动了下，突然挪开视线，耳朵有些发烫。

　　烟袅无法动用灵力，醒来这段时日，她感觉自己都臭了。

　　先前以为他是山中猎户，她自是不好意思开口，可她现在知道了他是谁，先前她亲都亲了，咬都咬了，让他给自己洗澡，好像也没什么可害臊的。

　　“我想洗澡。”少女说着，又讨好地蹭了蹭青年掌心，声音软软，像是在撒娇一般。

　　蒋砚辞：“！”

　　烟袅感觉对方的手臂突然绷紧，她紧紧拉住他的手。

　　蒋砚辞全身僵硬，张了张口，喉间喑哑地说不出话来，少女软绵绵地声音再次响起：

　　“求求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