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世春山》柒竹卿

32、终于醒了

　　等到手术室灯灭了，萧少宸面色苍白裹在被子里送出来，得到消息的杨亦卿失神的跑过来趴在床前，身后紧随着邵念安。

　　护士出声提醒道：“家属不要挡路，病人需要好好休息，不要喧闹。”说罢就让杨亦卿先起来，推去了病房。

　　一行人到了病房，护士不让进，只杨亦卿进去了，其余人搁在病房外，萧少宸还没醒来，带着氧气罩的水汽证明他还活着，杨亦卿静静守着面色蜡黄的萧少宸，许是这几日哭得太多了，泪水只是静默流着。

　　门外贺书晏靠在邵念安肩膀上。

　　“回去睡会再过来吧，我替你看着。”邵念安轻声说。

　　“等他醒来再说吧，我撑得住的，不用太担心我。”

　　郁杨买了糕粥过来的时候，贺书晏已经睡着了，安静靠在邵念安身上，邵念安让郁杨噤声。没等郁杨坐下来，贺书晏警觉醒了，原本内双的眼睛有了明显的双眼皮。

　　“我睡了多久了？他还没醒吗？”贺书晏边给邵念安按摩肩膀边说，“觉着过了很久，都做完一个梦了。”

　　“还没醒，护士来看过一次，情况很好，就是还没醒，最早也得明日才会醒。”邵念安笑着提醒他：“萧少宸醒来第一个看见的人可不想是你啊”

　　“哈哈哈，也是，没事就好，那等我进去看一眼，我们就先回去吧。”贺书晏反应过来，笑了声回答。

　　塞了几个小笼包，提着郁杨卖的另一份进了病房，给杨亦卿带过去。别到头来病人好了，守病人的病倒了，萧少宸醒了怕是要兴师问罪了。

　　贺书晏放轻声音：“杨生，吃点东西，别自己病倒了，不然萧少宸可是要找我问罪啊。”

　　杨亦卿放下给萧少宸擦脸的帕子，对着贺书晏低头致谢。

　　“多谢贺六爷，把他带回来，我……”杨亦卿说着说着哽咽。

　　“用不着谢我，都是应该的，若不是他自己有着坚定的意志，也撑不到回来。你好好照顾他，我让郁杨留下来，你跟他换着来，也能轻松些。”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的。”

　　看着萧少宸面色好看不少，贺书晏放心走出医院，毕竟还有许多事等着，但还是把郁杨留下了。

　　回去路上，拥着邵念安问道：“这几日，连述有没有来骚扰你，徐昌回来了吗？”

　　“你走后一天，连述就派人来了，被我打出去了，骂了一通，今日说不定也来了，在门口堵着。”

　　“怎么骂的？我们好脾气念安也被逼得骂人了么？”贺书晏笑着问道。

　　“那六爷可是小瞧我了，我骂人可厉害呢。”

　　说得轻松，徐昌带着人将府邸围着，连述才没敢强闯，否则临州怕是也要乱了，这也是贺书晏回来了徐昌没第一时间去的原因。

　　听完这些，贺书晏气得攥紧了拳头，“这个王八羔子，再说军统那边的命令还没下来呢，就这么急着投胎！”

　　现在真是各方人马都乱成一锅粥了，趁热喝了得了。郑溪郑培林父子投了鬼子，上赶着做汉奸狗贼去了，蔡老也没找回来，湖州带着周边几个小城都失守了，军统那边应该也是人手紧缺，没人主持大局。

　　真是乱了，都乱了。

　　果不其然，到了府门口，连营长的车就停在门口，徐昌正色说着什么。

　　“前几天都是派手下过来，今日本人忍不住来了。”

　　车子停稳，俩人下了车，往连述那边走去。

　　“不愧是连营长登门，这随随便便出门都是军队开道了，若是上任布防官，当了司令了，那岂不是走路都要横着走了？”贺书晏阴阳怪气。

　　连述哈哈大笑，打开车门下来，瞧了一眼贺书晏，想着几日不见人影去干什么了呢，消息果然没错。

　　“六爷言重，在下可不是来找你的，这不是听闻邵少爷风姿绰约，生意也做得漂亮，我从田里爬上来的人，也想来见见，讨教一下做生意的诀窍呢。”连述笑得满面春风。

　　仿佛真心讨教，带着兵围了府的人不是他。

　　邵念安听这话面如菜色，还找上我的理由了，真真是个无耻的人，邵念安心想着。

　　“既是上门讨教，不送些金银财宝的讨人欢心就算了，还弄些刀枪，这也太说不过去了吧，您说呢？”

　　“哈哈哈哈哈哈哈，邵少爷天仙一般人物，那些俗物定是瞧不上的，这不是先来探探口风，送礼也好送到心坎上。”

　　贺六爷越听越不对劲，再偷偷从汽车后视镜看着自己风尘仆仆、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再看看穿得衣冠楚楚，笑得春风摇曳的笑面虎。

　　不行，让爷先去穿威风些，至少这气势可不能败给他，这话里话外的，定是打我亲亲媳妇的主意，再者，念安最喜欢长得好看的了，可不能……贺书晏在心底嘀嘀咕咕。

　　“做生意讲究天份，瞧着连营长并不适合，还是算了。营长请回吧，站在这巷子里也不嫌挤着您！”

　　果不其然，这俩人的关系倒是有趣得紧。这一趟来的不亏。

　　罢了，郑溪被打了个落花流水，那边的人着急要这位置，军统办事也是慢的跟蜗牛似得。

　　且让他们着急几日。

　　“邵少爷这小嘴不愧是商场上混出来的，真是牙尖嘴利，毒得很啊。”

　　“彼此彼此，恕不远送了，连营长。”邵念安说罢，拉着贺书晏就进门了。

　　性子够烈！

　　进了门，徐昌复命：“六爷，西工营早就乱了套了，郑培林不满蔡老官职在他之上，早就投了敌营，还想要拿着西工营送去讨鬼子欢心，我们那些探子都被杀了，蔡老那日是自发演讲，想要将大家都团结起来，不要自乱阵脚，最后连带着郑培林的兵都跟着蔡老想要死守了，但下了演讲台回家的路上，被人打了一枪，血迹拖了一路，但最后戛然而止，再也找不到了。”

　　“西工营已经成了鬼子营地，整个蔡府都没人了，人不知道什么样了。”

　　贺书晏听得气急了，现在唯有连述这一个线索了，算日子明日说不定任命书就下来了，今晚就去连营长家要人。

　　“连营长，我可是信守承诺了，现在就放人，我们也算是做成了好生意了。想来连营长也只是想要一句空壳的布防官吧？”贺书晏一席军装，坐得端正。

　　连述看着这一身，满意的笑着，仿佛那身衣装此刻已经套在他身上了。

　　“好说好说，历来军统任职都是任命书和印章齐在才算是完全了，我与六爷不讲虚礼了，我自是相信六爷人品。”

　　说罢，倒是痛快说了。

　　“人是在我这里，但现在或者应该也许是活着的，我也是花了大功夫才救回来的，只是人嘛，年纪大了，撑不住也是情理之中，六爷……”

　　话还未说完，连营长就被揪住领子。

　　“人在哪儿？！”

　　连述倒是不啰嗦，利落带人去了西厢房，蔡老还活着，活着就好，只是气息微弱，贺书晏带着人回了府。

　　“拿到任命书了，印章自会送到你府上。”

　　“……”

　　医院人多眼杂，请了大夫到府上，好在连述良心没被狗吃了，伤口都是细心医治了，没留着自生自灭，现在要好生养着，只是蔡老迟迟醒不过来，都是昏睡着，一点清醒的迹象也没有。

　　贺书晏站在院子里，瞧着玉兰都已经掉光了，剩着光秃秃的枝丫，山茶开得热烈，火红的花朵边缘却有些泛黄了，不晓得萧少宸醒了没有……

　　第二日早上了，萧少宸早就已经过了该醒来的时候了，可……怎么还不醒啊。

　　杨亦卿几乎一天一夜没合眼，衣不解带，实在迷糊就趴在床边眯会，半夜时候取了氧气面罩，想着情况平稳了，可到了第二日，日上中天了，还是没醒来。

　　正当杨亦卿着急忙慌想去找大夫，被人碰了下手背，杨亦卿瞪大眼睛，猛地转过身，看着萧少宸嘴角动着，不争气的眼泪又落下来。

　　趴到萧少宸胸前，泪水洇湿胸前。

　　“萧少宸，你终于醒了，我还以为你都回不来了，我都要担心死了，呜呜呜……”

　　杨亦卿呜咽哭着：“伤口疼不疼，要不要喝水？”

　　“哦对，现在应该去叫医生。”说着跑去叫医生，傅以琛走进病房，检查了一遍，对着杨亦卿说道：“恢复挺快的，没什么大事了，不用太担心，注意休息就好。”

　　紧接着说了些需要忌口的饮食，交代完就赶去下一班查房了。

　　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那个关心则乱的杨亦卿现下已经冷静下来了，刚刚趴胸口上哭得人仿佛不是他本人，这下看着萧少宸笑着看他，倒是脸红了。

　　“害亦卿担心了，是我错了，下次不敢了。”萧少宸美滋滋说着，语调都拐着弯儿，昏迷时他只是没法说话，但说的话都是能听到的，只是现在给他胆子复述，他也不敢说，人要是再走了，那就什么都没了。

　　萧少宸笑得这么开心做什么，难不成是听见我说的那些话了？

　　肯定是没听见！

　　杨亦卿在心里嘀咕，他应该是没听到我说的话吧，都昏睡的人应该是不能的，那就好，在心里安慰着，殊不知大尾巴狼全是听见了，装傻哄着小兔子。

　　“要喝点水吗，你现在可以吃东西了，时辰到了。”杨亦卿问着。

　　“先等等，你坐近些，听不清了。”

　　将人哄过来，抬手捏着颈子凑到跟前，轻轻含住杨亦卿微凉的唇，一下就分开，杨亦卿耳红得似要滴血，推开手塞进被子里。

　　“你做什么，好好养伤，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哈哈哈哈，手又没受伤。”紧接着又补上一句：“亦卿说得是，倒是你累坏了吧，眼下乌黑，若是不嫌弃的话，上来睡会吧，这床还是挺宽敞的。”

　　房内沙发也有，只是单人的皮质沙发，虽有两个，却不能睡觉。昨夜郁杨想来换着守，但杨亦卿说什么就是不同意，郁杨也是没法，只是打好热水什么的就回去了，说着明早再送早饭来。

　　之前什么亲密事没做过，此刻也不用那么推脱，杨亦卿慢慢吞吞上了床，只占了一角，生怕压着萧少宸。

　　“亦卿是在躲我吗，隔那么远，都要掉下去了。”

　　没等杨亦卿说什么，坏心眼就将人搂在怀里了。

　　萧少宸醒了，杨亦卿才算是真正放下心了，不一会就睡着了。萧少宸亲亲头顶的发旋，心里酸涩得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