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佟佳江边旧事》佟佳二姐

11、重回东北：十年生死两茫茫

　　爷爷从安东城向老家赶路，一路风餐露宿，因为伤势发作，又歇歇停停，在大半年后辗转颠簸回到村里时，已经形销骨立。

　　爷爷回到家时，因为家里没有男主人主事，也没有经济收入，只能靠爷爷年迈的父母和家族其他亲戚救济生活，家里亲戚都认为爷爷已经不在人世，所以奶奶数次差点被族人卖掉，大姑半卖半嫁的嫁到邻省去做续弦，二姑怕自己重蹈大姑的覆辙，在大姑的婚礼上趁乱跑掉，去参加了革命。我爸还尚未成年，为补贴家用，时不时下田耕地，上山砍柴，有次去深山打柴遇见土匪，在山上躲藏一夜，冷天喝了冷水吃了讨要的一块冷饼子，得了严重的胃病。（即使中年做了胃切除手术，仍终身胃疾缠身。）爷爷回来看见的是憔悴不堪的妻子，和瘦弱的小儿子，还有穷困破落的家。全家人也差点认不出爷爷，十余年未见面，爷爷又经历出生入死的惊险，又被伤病折磨已经瘦脱了相，完全没有了他离开之前健朗儒雅的风流气质。

　　爷爷回忆至此时，也老泪众横道，他这一生出生入死颠沛流离，对朋友仗义，对患者仁善，对组织忠诚，对国家赤胆；但是转过头来面对家人时，既罔顾高堂，又辜负妻儿，也愧对蒋家的母子三人。

　　可是话说回来，常人在和平年景尚难做到“不负如来不负卿”，更何况在那个激荡的不断变换的大时代，爷爷这一走十余年，在时空上，穿越了满清，日伪，民国和新中国的交错统治，那个年代，一个人性命大多如草芥蝼蚁般，一只流弹，一场饥荒，一场疾病都能轻轻的夺取掉生命，爷爷全首全尾的活着回来，就是全家人最庆幸的事。

　　爷爷回到家中之后，无论是家人亲戚还是朋友患者，问起爷爷这失踪十余年的去向时，爷爷都是寥寥说是参加革命，战斗时受伤，又被战乱所阻，无法归家，和那个年代千千万万个类似的故事一样普通无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