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鱼谣》连环

32、第三十一章

　　他告诉我们他叫展羽，是婆娑岛上的一个渔夫，因为出海捕鱼遇上了风暴，船只被毁，人随波漂流才来到了这里。
　　辟卢连一个字都不相信。
　　他拉我出去，“这个人类看起来挺强壮，我不能放心让你们两个女孩子跟这么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待在一起。”
　　“他看起来不象坏人。”
　　我又说了句让小王子发笑的话。我脸上一红，解释道：“他肤色黝黑，双手布满老茧，看起来的确象个风吹日晒、拉网打渔的渔夫。”
　　“会不会有这么巧的事？”
　　不晓得为什么，开朗热情的红莲海小王子对这个落难的人类却充满戒心。
　　“这是碧落的事，我不适合插手。”他踌躇道，“但你要尽快通知海王或陵王才行。”
　　我不作声，通知了他们他们会怎样做？我真觉得这个人类不似坏人。他对我们虽有一两分忌惮和戒备，但他看人说话总有那么一股子磊落的劲，眼神坦坦荡荡。我给他弄食物他会说谢谢，更再三地请求见见茉莉儿。他的原话是——“无论她是什么，她是我的救命恩人。”
　　一个懂得感恩的人坏也不至于坏到哪里去吧。
　　如果将他上缴海王，他会不会被当作一个探子来对待？可是如果他真的是人类的探子呢？会不会对那迦对碧落构成威胁？真难办，小小问题就让我难以决定，我真不是办大事的人哪！
　　适逢曼莲带着伤药来探视。
　　“你们到底救了什么人哪！”她看见屋外的我们就嚷嚷起来。
　　我上前迎她，“一个人类。”
　　她眼睛亮起来，“人类？好多年没见过那些有趣的家伙了。我瞧瞧。”她爬上楼梯探头从窗口偷看躺在床上休息的伤者，一会儿凑在我耳边低声笑道：“嘿，长得不错，猿臂蜂腰，威风凛凛。”
　　辟卢在栏杆下面哭笑不得，不过在陵王府的侍女面前不好说什么，只是苦笑着看着我们。
　　我将伤药拿进去，拿了只贝壳碗调好了，走至床前，掀开展羽身上所盖的被子。虚弱之极的他看起来象是睡着了，可当我的手指碰到他的时候他忽地睁开眼，吓了我一跳。
　　“呵，是你。”
　　唯有在我面前，他戒备的神情才有一丝丝松懈，或许是因为我的样子令他感到亲切。
　　“曼莲姐姐送来了伤药。”我帮他上药，那一定很痛，他伤口旁的肌肉有本能的抽搐，可是他一声没吭。看着我的脸，他低声道：“你不是人鱼，你是我同族，你为何在这里？是他们抓你来的吗？”
　　我纳罕地摇头，“我生在这里，自打我有记忆以来这里就是我的家。”
　　“可是你看起来……”
　　“我知道。”我截住他话头，“人人都说我长得象人类，可是很多人都象，辟卢也象，还有，还有很多人。”
　　展羽的眼睛里本来有一丝光，听了我的话慢慢淡下去，疲倦地合上眼睛。他一定很害怕，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身边都是奇怪的人。所以很期待有一个同族人。
　　这种感觉我很熟悉，所以我看着他，心里充满了同情。
　　“你别怕，他们都是很友好的人。不会为难你，你安心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才有可能回到你的家乡。”
　　他看看我，不动声色。
　　我知道他不相信我的话，也没有办法，见他虚弱得很，便任他躺倒休息。
　　出来见曼莲，“陵迦回来了吗？”我问。
　　曼莲将我拉到一棵棕榈树下，离辟卢远远的，才说：“他根本没出去，不过不想见这个红莲国的质子。”
　　这个只凭个人好恶行事的家伙。
　　“他叫我来瞧瞧怎么一回事，事情麻烦的话可以送到医署去。晚一点他会过来看你。”
　　我心里忽然安定了心些，以陵迦最近为人之合理，应该能做出正确的决定。再说他身份特殊，他既是站在那迦一边的，又是在野的身份，应该怎样行事都无碍。
　　曼莲走后，辟卢却怎么都不肯离开。他不放心，竟然提出最好将这气息奄奄的人类绑在床上的建议。“如果你们发生什么，那就是我的错，我不能冒这个险。”他说。
　　我表示陵迦一会就会来。
　　“那我等到他来再走好了。”他在屋前阶梯上坐下来，冲我摆摆手，“你不用管我，你去忙你的好了。”
　　想不到素昧平生的辟卢，竟热心负责如此，我对他的印象又好了许多。
　　展羽一味昏睡，我这个业余看护并没太多事做。我跑到海边跟茉莉儿闲话。
　　“他说他非常感激你，一直挣扎着起来要见你呢。”
　　茉莉儿淡淡的，没说什么。
　　“喂，你救了一个人的命呐，你不高兴吗？”我疑惑地问。
　　她轻轻笑了笑，“我现在才知道，救一个人的感觉是怎样。我根本不指望回报，也不在乎被救的人心里怎么想。如果他摆出感恩涕零的样子，我一定很尴尬很不想见他。”
　　“这样啊！”
　　然后她脸上就浮现一丝苦恼的表情，“是的，所以我想救了我的陵王大人一定觉得我很麻烦，一定会很后悔救我。”
　　呵，人救她，她救人，这些人情债怎么算得清呢？
　　陵迦来得很快，他出现的时候，茉莉儿不再用那种感恩崇拜的目光看他。她甚至没打招呼，一言不发就转身扑入海浪之中。
　　陵迦并没注意到。
　　“一个人类？”他的脸上露出很感兴趣的表情。
　　我站起来，没有回答他的话，怔怔地说：“现在我明白为什么你说不要仰望一个人。”如果想和一个人相处得舒服，最好待他以平常心。他有什么高贵伟大的身份不重要，在你的身边，他只是朋友。
　　“嗯？”
　　“啊，没什么，是的，是个人类，他的名字叫展羽。”
　　我领陵迦往小屋走，辟卢站起来。“陵王。”他招呼道，态度不卑不亢。
　　“嗯。”陵迦只是敷衍。不知为什么，他就是不想同他深入交往。这些人真奇怪。辟卢防备叫展羽的人类，陵迦又防备辟卢，不知道他们心里想什么。
　　“既然陵王已经来了，那我可以放心了，先告辞。”辟卢走了几步，又道，“今天专程造访陵王府，没见着陵王，却到沫这里喝了茶，真是愉快的一天。”
　　他在说什么？我想了想，才明白过来。他是在表白此事对他而言并未发生过，他不曾卷入此事，也不会对任何人提及。
　　“你是不是有点太不喜欢他？”
　　“你是不是有点太喜欢他？”陵迦反唇相讥。
　　“我想不出有什么理由不喜欢他，他对人很好，很关心人。”
　　“他是红莲海的人，你结交人可不可以有所选择？”
　　“哦，辟卢是红莲的人所以要提防着，那现这屋里还躺着个人类呢。对他来说，我们可都是一样的，哪里分什么碧落红莲的。”
　　陵迦看看我嘴角有一丝笑，又看看辟卢走远的背影，冷道：“总之质子不该是他这个样子的。”

作者有话说

　　我慢比蜗牛，大家多包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