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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止 ...


  •   早上睁眼头还有点晕,伊年按了按微微刺痛的太阳穴,觉得还有点恶心,典型酒后后遗症。她已经很久没喝醉过了,没想到后劲这么大,果然年纪上来代谢不行了。
      她边反省以后绝不贪杯,边艰难地从床上爬起来往卫生间走,一路头重脚轻的差点给空气行了个大礼。她这时还没有完全清醒,直到花洒的水浇在头上把她脑袋里的酒意都稀释掉之后,她才想起了一点昨晚发生的事,水帘下的脸逐渐呆滞。

      她昨晚……好像听到褚斯宇跟她说——“试一试”。

      是“试一试”吧?

      她迟疑着不敢确定。毕竟这种匪夷所思的话她只在梦里听过,怎么可能从他嘴里说出来。所以应该就是做梦,其实褚斯宇根本没来望梅,更没说过这话。

      因为不相信褚斯宇会说跟她试一试这种话,伊年陷入了自我怀疑,等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已经成功说服了自己,从“见到”褚斯宇那一刻起都是她在做梦。
      直到喝上他亲手倒的蜂蜜水,她才彻底清醒,褚斯宇确实来了望梅。

      此时此刻他正在公共厨房里煮粥,完美的跟曾经某个场景重叠在了一起。熟悉的场景,久违的尴尬。不对,是前所未有的尴尬,比之前说明取向、机场偶遇那两次还要尴尬。伊年喝完蜂蜜水喝白粥,一勺接着一勺,假装自己很忙,以此逃避谈话。
      见到褚斯宇,昨晚的记忆渐渐回笼,但这笼不如不回,她宁肯喝断片失忆了,也不想像现在这样尴尬的只想挖个地洞钻进去。人都在这里了,总不能说那些话是假的了。但她完全没有被表白的兴奋,除了意外她现在满脑子都是“糟了”两个字。

      她当然不会认为那是褚斯宇酒后失言,她对他的酒量有所了解,昨晚他只喝了几杯最多只是微醺,绝对不能让他醉得说“胡话”。
      还是说,他是受了她那些故事的影响,觉得她感情之路实在坎坷,这才生出恻隐之心?想罢她就有些后悔跟他说那些事了,真真应了那句“吐槽一时爽,事后火葬场”。

      她会有这种反应并不奇怪。虽然曾经梦到跟褚斯宇发生了点什么,但实际上她从没想过真的会跟他怎么样。还是那句话,她不想把取向正常的人拉上这条路,尤其这个对象还是褚斯宇,即便她曾经喜欢,即便他愿意。因为在她看来这不是简单一句喜欢、愿意就能促成的关系,四爱从来不仅仅只是体位问题,不是说换个体位就能实现从一爱到四爱的完美转换。

      她当然知道有个词叫做“你情我愿”,大家都是心智成熟的成年人,彼此又都知根知底,喜欢就在一起试试,不合适就分开,哪儿有那么多纠结,这么多矫情?但她还真不是矫情,退一万步讲她同意试一试,但试试发现真不合适怎么办?分手。分手之后呢?还能继续做朋友吗?
      从理性上来说当然能,仇人都讲究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情人和平分手不存在谁对不起谁,买卖不成仁义在,当然能做朋友。但从感情上讲很有难度,尤其是从朋友变成情人再做回朋友更难,没发生关系还都好说,如果已经发生关系了,分开再做朋友真的很难不别扭。说能做朋友的指的也多是那种没事绝对不联系的点头之交,而不是那种时常联系,联系时也毫无芥蒂的朋友。

      就比如她跟沈焕,她自认为两人分了手还是朋友,如果他有事需要帮忙她一定会帮。但她以后再去苏州还会联系他吗?再看他们一起看过的风景还会跟他说吗?当然不会。她是朋友,也是前女友,众所周知,前女友/男友和朋友是两个不同的物种,前任经常出没可是会轻则被口诛笔伐重则被问候全家的。
      同理褚斯宇,甚至她必须承认她对他的感情跟对别人是不同的。对他,她没自信做到那种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的洒脱,所以他们能保持现在的关系她已经很满意了,她不希望改变这个现状。

      这顿饭她吃了很长时间。
      褚斯宇一直在旁边,没出声打扰她,看着她的表情从尴尬、慌乱、懊恼到苦恼、冷静,像是回到了那晚,她下一句就是抱歉。

      但这一次他抢先开了口,“昨晚的话,我是认真的。”
      说冲动确实有一定冲动的成分在,但冲动只占很小一部分。这个念头可能早就在他心里埋下了,可能在知道她分手的时候就有了,甚至可以追溯到知道她恋爱那天。昨晚气氛一渲染,顺势就脱口而出了。

      他也看出了伊年的为难,但还是选择把昨晚的话再说一遍,不是故意让她为难。昨晚说话的时候她醉着,总归不太正式。再有就是,他不想再后悔一次。两人在这段关系里,不只伊年失了一分往日的洒脱,他也失了两分一贯的成熟理智。

      伊年有些惊讶他的再次“告白”,就听他说:“要不要跟我试一试。”说完觉得自己刚才用词好像不太恰当,又重新说道:“我可以试试吗?”好像还不太对,继续说:“我想……”一向能言善辩的律师这时好像突然连话都不会说了。
      伊年本来在苦恼该怎么跟他说清楚,看到他词穷的模样不禁眉头一松,不止如此,她还看到他变红了的耳朵,正欲莞尔就听到了一句放空她大脑的话。

      喜欢。
      那天晚上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打断的那声“喜欢”在今天终于被说了出来。伊年眼睛都瞪大了,怔怔望着他好久都没反应过来,大脑一片空白,脸上蹭得升起一股热度。
      她再次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他昨晚曾经流露出的那些感情,这一次她是清醒的,他也是清醒的,所以这些情绪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定。

      是喜欢。

      很喜欢。

      ……

      佳佳看她老板最近经常魂不守舍,愣愣的一副有心事的样子,时而高兴、时而感慨,她总结了一下大概就是“少女情怀”,而这股情怀就出自褚律师走了之后,那大概或许maybe……佳佳精神为之一振,在心里默默祈祷她嗑的CP能修成正果在一起。
      伊年就没她那么亢奋了,褚斯宇的问题她已经想了一个月都没想出个结果。那天他说完那些话之后直到他离开望梅都没再提试一试的事,似乎是留出时间空间让她自己消化。

      他连喜欢都说了,她准备拒绝的话就不好说出口了。结果就是从本来的拒绝变成了考虑。和褚斯宇虽然没再见面,但有聊天。“表白”之后,褚斯宇像是突然开了窍一样,陆续给她发了很多内容。有对她担忧的理解,也有他了解的关于这个圈子的情况。他以一种学术研究的态度搜集整理资料,研究案例一样分析各个故事……感情问题生生变成了案情分析会,让她莫名有种看法律讲堂的感觉。
      其实其中有些东西他在很久以前,久到从知道她取向之后就开始去了解了,所以决不能说他是一时兴起。虽然有些唐突,但他也谈到了她可能会担心的一些现实问题,比如生育。他似乎很清楚男人口头的承诺可信度很低,嘴上说着一辈子丁克,可一旦“玩”儿够了想承欢膝下了那些话就都不作数了,到时候女人即便不愿意又能怎么办,所以他说他会拟一份有法律效力的协议。幸好她了解他的为人,不然仅凭这些文字他真得很容易被人误解成自说自话的自恋狂,八字那撇还要有不有呢就说这些了。但就是因为了解,所以才知道这些话经话经由他说出来具有怎样的分量。

      她这才感受到,或许、原来褚斯宇对她的喜欢比她想象中要多很多。
      人们常说爱情里一定要选爱你超过你爱的人,她不知道以后,但起码现在,她觉得褚斯宇的喜欢是超过她的。

      她摸了摸自己有些酥酥麻麻的胸口,不得不承认她动摇了。

      这时褚斯宇突然发来一张照片,告诉她:上海下雪了。

      ……

      临近下班,助理敲开门说他叫的跑腿到了。褚斯宇从一堆文件里抬头,就看到他手里拿着杯奶茶。
      一听他说没叫过跑腿,张超的表情从疑惑变成了果然,他就说嘛,他来了几年都没见过褚律喝奶茶。但转念一想,不对啊,那这是谁点的?他一下子变得有点紧张,褚斯宇不喝奶茶是众所周知的事,所以也不可能是事务所里其他人,那就只能是外人了。

      其实也不能怪他紧张,事务所不是没有收到过奇奇怪怪的东西,要么是客户对诉讼结果不满意,要么是对方客户对结果不满意。怎么说,素质与收入无关,就算是高端客户在表达不满时也会采取低级方式,什么带血的衣服、剪烂的照片他们都收到过,加料的食物也收到过,也就前几年的事,后来他们再收东西就变得很谨慎,快递放楼下快递柜,外卖除员工自己订的其他一律拒收,这才免了很多麻烦,虽然有可能误伤一些人的好意,但为了大家的安全宁可错伤不可放过。不过这规矩一般只对普通打工人,不适用褚斯宇他们,再加上刚才的跑腿来也匆匆去也匆匆放下东西就跑,他们这才大意了。

      伊年在大厅等了好久都没等来褚斯宇的联系,她哪里知道褚斯宇不喝奶茶,更不知道望科对不明快递的处理方式,还没料到张超根本没看到奶茶杯上她写的字就把东西丢掉了。
      再等下去就到下班时间了,她怕到时候整个写字楼的人倾巢而出会跟他错过,于是只能改变计划先联系他。

      【奶茶好喝吗?】

      褚斯宇收到这条消息顿时一愣,反应过来后立刻拨通了她的电话,一道久违了声音从听筒传了出来,“你拿到奶茶了吗?”沉默几秒钟后,他诚实地说没有,想去问张超但猜他可能早就把东西倒掉扔了,于是赶紧道歉解释。
      伊年那边也愣了一会儿,这个发展走向她完全没预料到,不过这算是她的锅,没事先弄清楚就自作主张了,“那你想喝什么,咖啡?”她想起他们之前在上海见面那次喝的就是咖啡,“还是果汁?要不就直接吃饭吧,也快到饭点儿了,今天你有约吗?”

      “你来上海了?”褚斯宇一惊,再一想,“你在外面?”。只听了“嗯”的一声他就起身出了门,等回神已经进了电梯。电话还在通话中,谁都没说话也没挂断。一楼大厅规模不小,分好几个区域,他先扫视了一圈,没发现人,刚想问她在哪里就看到了从休息区走出来的人,正笑着看他。

      看到他这副有些吃惊又有点惊喜的样子,她来这一趟也值了,不等他开口就笑着说道:“怎么,就许你给别人惊喜不能别人给你惊喜?”她说的是他不请自来的那次。几个月不见,褚斯宇好像稍微瘦了一点,当然或许也只是因为他只穿了件衬衫的缘故,能看出他下来时很匆忙,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还好这里暖气给得很足。
      褚斯宇忙摇头说不是,只是没想到她会来。还有奶茶,他又当面跟她道了歉,说真不是故意扔掉的。伊年让他快别说了,该道歉的是她,都不知道他口味就乱点一气怪尴尬的。

      一般来说,寒暄之后就该询问对方的来意了。但褚斯宇好像真的有点被伊年的突然到来弄懵了,寒暄完了也没说话,就这么看着她,伊年也不开口,也看着他,于是两人开启了一段长达半分钟的相对两无言,直到被路人用目光打量,褚斯宇才回神。
      而他这时好像已经隐隐猜到伊年此行的目的了。他之前虽然给她发了上海下雪的照片,但她真的只是单纯来看雪的吗?他觉得不是。于是刚刚酝酿出的喜悦就这么被忐忑逐渐替代了,眼神透露着紧张。

      这几个月他一直在等伊年的回复,可真到了答案揭晓这天他又忍不住不安,因为怕那个回答不是他期望的。
      果然就听伊年说道:“我这次来是觉得有些话还是当面说比较好。”

      褚斯宇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却没等来她的“判决”,只听她说等晚上吃了饭再说,当庭宣判改成了择期。

      望科的人最近还是第一次见褚斯宇下班这么准时,疾步匆匆的样子跟之前的跑腿小哥有一拼,就是表情有点“可怕”,于是都猜是不是跟案子有关。但刚巧看到的方锐却从他的背影里嗅到了一丝八卦的味道,尤其看到他手上还拿了一把伞的时候八卦之魂更是熊熊燃烧。然而等他追到电梯人已经走了,不死心的人回办公室继续在微信上骚扰他,问他去干嘛,结果显而易见没人回他,留他一个人在办公室抓心挠肺。张超更莫名一点,因为褚斯宇临走前突然找到他,问了他一句奶茶扔没扔,知道他扔了之后好像还有点后悔?
      伊年在休息区等他,一看他下来时间才过去五分钟,这么快?她这时才想起来问他现在就走耽不耽误工作,虽然她是掐着一般下班点来的,但也知道他的工作性质,万一不凑巧要赶工呢。好在褚斯宇说不用加班,她这才点点头冲他晃了晃手机,问:“一会儿吃什么?”

      褚斯宇倒没说“都听你的,你来定”那种听上去很绅士的答案,而是反问她想吃什么,意思是她提口味,他给推荐。他虽然对吃不是很在行,但胜在有主场优势,这么多年跟客户、朋友的饭局累积下来还真知道一些味道不错的店,几大菜系都有。
      不过他不反问还好,一问她一时间反倒想不出吃什么好了,最后十分没创意地说要不就吃火锅吧,天冷吃点暖和的正好。本来给他点奶茶就是出于暖和考虑,谁知道……

      ……

      这是上海近五年来下的最大的一场雪,已经连下了三天。

      褚斯宇有点后悔今天没开车。他对出行方式没什么讲究,地上交通不方便就坐地铁,遇到地铁早晚高峰他也能骑单车,早上出门前他看路况不好就选择了地铁,所以这时候他们就只能打车了。伊年却说不用,她找的那家火锅店离这里不远,走路也就十多分钟,说不定比打车还快。
      外面还飘着零星小雪,虽然这场雪大得不一般,但地上并没有积下很多。一是得益于市政,除了撒盐,随处都是除雪的工人和车。二就要归功于广大市民了,南方人对雪超乎想象的热情就像北方人对海一样,这场雪让整座城市变成了游乐场,人们恨不得把每捧雪都堆起来,到处都是雪人、雪鸭,连树枝上的雪都未能幸免,被夹了好多雪星星挂在上面。

      伊年是个北方人但尤爱雪,然而她此时的注意力却不在雪上。反而每走几步路就忍不住抬眼看上一眼,看的不是别的,就是打在她头顶的黑伞。长这么大她从来没在雪天打过伞,这是头一回,还挺新鲜的。
      看完上面的伞又看左面的人,虽说是南北差异,但放眼一看路上打伞的男人并不多,她心说没想到褚斯宇还挺精致,根本没往人家是专门为她拿的那块想。

      火锅他们吃的是老北京铜锅,她本来想选重庆辣锅,多亏多问了一嘴才知道他不太能吃辣,不然他就要舍命陪君子了。海底捞她不怎么去,她实在适应不了那种事无巨细过于周到的服务,总感觉被束缚住了手脚。最后就选了她的家乡特色,恰巧他律所附近就有一家,不过褚斯宇没去过,也不知道味道如何,单火锅这种东西只要底料和原料好一般都不会太难吃。
      点了菜等锅开,调个酱料,习惯性用茶水烫了烫筷子和水杯,她还帮褚斯宇弄了。伊年觉得自己作为朋友有点失败,既不知道他不喝奶茶,还不清楚他吃不了辣,所以这时候就想着稍微弥补一下。她吃铜锅一般只喝茶,但眼下这场合比较适合喝酒。褚斯宇心里也正没底,她一提就同意了,大概也借酒精想壮壮胆。

      看她一口气吃了好几块鸭血,他猜她应该是喜欢。其实不只伊年不清楚他的口味,他也不太清楚她的。虽说他们认识的时间也不短了,但在一起吃饭的次数屈指可数,可能一只手数得过来,以至于对对方口味都不了解。但也不是一无所知,他知道她喜欢香菜,喜欢面食,不喜欢青椒,不喜欢鸡肉,今天喜欢的东西又多了一个。
      空调的暖风、火锅的热气,还有酒,一下子就把人暖过来了。吃火锅讲究的是一个热闹,周围有人的桌子都聊得热火朝天的,只有他们这桌瞧着有点冷清。伊年承认她带着点故意的成分,就想多看看他极力表现如常,实际却难掩忐忑的样子,谁让他之前吓了她两次,害她吃饭吃得胃疼,这回算是风水轮流转了。

      但她也不是真的那样坏,等欣赏够了就主动起了话茬,不过说的也都是一些琐事。人们很喜欢在饭桌上谈事情,人生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张桌子的推杯换盏间就能全部完成,但她今天要谈不太适合在这里说。褚斯宇就这样坐立难安地吃完了难熬的一顿饭,后半段气氛虽然因为伊年搭话轻松了些,但他想的多所以也没有很轻松。
      饭吃了,味道很不错,无愧店里那两条“老板铜锅十级爱好者”“专业涮锅一百年”的横幅。

      两人一出来就被外面的风刮得浑身一激灵,身上的热气一下子退了大半,因为白酒而变得有些晕乎的大脑也清醒了很多,一直没说的话这时候也该说了。

      按理说他们需要一个私人空间,但一时也想不到什么能去的地方,而且……她想说的其实也只有一两句而已。
      因为无处可去,他们就往回走,走在同样的路、同样的黑伞下。不同的是,天黑了,雪又下大了。地上又铺了一层厚厚的白,没走多远他们就碰到一个在树下玩雪的小女孩儿,拿着模具正在夹鸭子,鸭子大军已经初具规模,旁边还站着两个年轻人,刚新鲜出炉的小鸭子就送到了他们手里。

      褚斯宇见她盯着,以为她也想要,于是低头问了她一句。但伊年注意力在小姑娘他们的互动上,并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下意识抬头“啊”了一声。
      在路灯和黑伞的空隙里,他看到她眼睛里装着纯真还有一点很少在她身上看到的迷茫。

      这回她总算听清了,也看到了他眼里的笑意,她不自觉也跟着笑了,摇摇头小声开玩笑说怎么好压榨孩子,就听他也跟着压低声音说那他找小姑娘借来给她夹。
      但最后他们还是空手而归,她说,雪总会化的,看一看就够了,看一看就挺好的,不一定要留住什么。

      伊年只是在阐述事实,然而在褚斯宇听来却像是意有所指。他脚下不自觉一顿,只一下两人就落了空档,伊年一下子走进了雪里。大雪扑簌簌落在身上,脸上一凉,眼前也明亮了许多,她不明所以地回头,以为他也被什么绊住了。
      人们看一个人总是会习惯性先看他的眼睛,她望进了黑伞下他的眼睛,看到他眼里闪过很多情绪,也看到他有些……受伤的神情。

      她起初不太懂,但在下个瞬间好像突然明白了,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褚斯宇。
      她有些抱歉地看着他,殊不知自己的表情让对方更加确定了某个猜想。

      褚斯宇知道他现在最该做的是把伞撑在她头上,但脚下像是被雪冻住了一样,不仅是脚,语言也被冻住了。
      伊年不忍心,忙把围巾拉下来露出了整张脸,任风雪划过她的脸,掉在她的睫毛上,轻触她的唇,她看进他的眼睛,“上海的雪很美。”

      “你说上海下雪了,所以我来了。”

      “你说想试一试,那……就从现在开始吧。”

      呼出的热气融化了落在她唇上的雪花,酥酥麻麻钻进了心里。
      而温度似乎也传到了褚斯宇身上,他的身体又能动了。

      伊年看到他眼神倏地怔愣,随后眼底瞬间涌起狂喜,她不禁也跟着笑了。
      下一秒,她的眼前陷入一片黑暗。

      风雪在他的身体和雨伞的包裹中被挡在了外面,鼻间只能感受到他身上的味道和温度,很暖。耳边是他的呢喃,他的声音很低,此时此刻在伞下构成的独属于他们的小世界里听得分外清晰。

      她听到他说了谢谢。

      不是喜欢,而是谢谢。

      谢谢你愿意接受我,谢谢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

      他抱得很紧,紧到让人无法挣脱。
      伊年也没想挣脱,只是想跟他也说些什么,但张了张口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只能同样用力地回抱住他。

      她其实也想说谢谢。

      谢谢你的谢谢。

      不论他们的结局如何,此时此刻,他时他日,直到分开为止,她都愿意——

      为他沉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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