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晌贪欢》贝加尔冰

2、故人重逢

　　周六下午，甜品店里很多刚下补习班的小孩，闹哄哄的。

　　沈漱刚进店就被一个小孩狠狠撞了一下，正暗自吃痛，突然被一声“哈喽”吸引了目光。打招呼的人正坐在落地窗前朝她招手。他带着一副金丝细边眼镜，脸上还有些初入社会的青涩，身上是一套和甜品店环境格格不入的深灰色正装，估计刚刚临时被叫去加班了。

　　“哈......喽。”沈漱走上前，盯着男人陌生又熟悉的脸，有些发怔。

　　“好久不见。”对方笑了笑，“不好意思啊，这么唐突地把你约出来。”

　　沈漱看着这张脸，又看了看他身上的正装，心里浮上来些大梦初醒的奇怪感觉。

　　“坐吧。”对面的人突然出声，把沈漱从短暂的分心中拉了回来。

　　沈漱礼貌地笑笑，在小沙发上坐下。对方看她安顿好了，便把桌上的蛋糕切块朝她推了推。“他家的春夏新品，无花果味的，不是很甜。”

　　“谢谢。”沈漱必然不会拒绝从天而降的甜品，撕开一次性勺子就舀了一口。

　　沈漱还算擅长闲聊，两人开始彼此试探着回忆中学的轶事、老师和同学们现在的去向之类无关痛痒的话题。蛋糕明显很合沈漱的口味，刘宇辰安静地看着她把最后一块蛋糕切块吃进肚，递上一张纸。“谢谢。”沈漱接过纸把嘴角擦干净。见她吃的还算满意，对方看了眼手机时间，问道：“也快到晚饭点了。既然都已经出来了，不如请你尝尝开发区那家新开的烧鸟？”

　　“好啊，”沈漱笑笑，“那家店我想很久了，一直没时间去来着。”

　　刘宇辰的车停在旁边商场的地下车库，二人并肩走进电梯的时候正巧遇到了沈漱的邻居大爷大妈逛超市回家，沈漱和他们打了招呼后，大爷大妈用感兴趣的眼光上下打量她身边的刘宇辰。“这是你同事呀？”

　　“是我同学。”沈漱显然准备好了一套说辞，“好久没见了，出来吃个饭。”

　　“噢，噢。挺好挺好。”大妈露出了一副略带深意的笑容，上下打量着刘宇辰。“大妈大爷再见。”沈漱要出电梯的时候有礼貌地挥了挥手，刘宇辰也笑着点点头说了声再见。电梯门关上的时候，大妈和大爷不约而同露出了一种“待嫁闺中的女儿终于嫁出去”的表情，沈漱不由得笑叹了一声。

　　“看来你在邻里之间，人缘还不错嘛。”刘宇辰按了下车钥匙，把副驾驶门拉开。

　　“从我初中就住进这栋楼的邻居，也算是看我长大的了。”沈漱低头钻进车里，“谢了啊。”

　　幸福城和开发区分别在城市的东西两端，开过去大概需要二十分钟。沈漱侧头看着车窗外流动的、小城周六傍晚忽明忽暗的街景，还是感觉有些不切实际。

　　从这里离开时，对这里的一切记忆好像都被放大了几十上百倍。而再次归来，这里的一切又变得像一场回笼觉里的梦。

　　刘宇辰余光看到她若有所思地样子，不由得好奇道：“当时大家都笃定你会离开，还走了这么久。你回来时，所有人都没想到你能真的留在这儿。”

　　“没想到还能再和我见面，对吗？”

　　沈漱愣住了。她离开时满心都是对未来的好奇和对过去的不屑，甚至没想过会回来工作这一个选项。沈漱把头向后靠在椅背上，眼神放空。回忆被拉扯出来的感觉很奇怪，明明自己已经是另一个人了，却还保留着一些沉睡良久的记忆。

　　“是的，从没想过还会和你再见面。”

　　刘宇辰握着方向盘的手不由得收紧，眼神晦暗了几秒，又恢复原先轻描淡写的平静。

　　二人到烧鸟店的时候，第一波来吃晚餐的客人基本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马上要开始的第二轮基本都是转场来喝小酒的。周六夜，男男女女们脱下日常的工装制服，披上各色的羽毛，纷纷做好了在社交场上开屏的预备。

　　沈漱穿了身燕麦色的宽松休闲套装，头发随意束在脑后，脚上是一双白色板鞋。和刘宇辰一身正装脚踩黑得发亮的皮鞋对比起来，倒显得他是来陪一身松弛感的女领导喝酒的。

　　刘宇辰指了指吧台，“就坐这儿？”正对着烧鸟师傅，头上还有一串氛围灯。

　　“嗯。”沈漱坐下后把服务员递来的菜单推给刘宇辰，“你来点吧。”

　　在刘宇辰的印象里，中学时的沈漱不苟言笑，不爱谈论自己的事，更不会在一切选择上和别人共享决定权。甚至连共同的记忆，她都不会把率先回忆的权力交给另一方，就仿佛两人并不是平等的。而现在自己身侧的这个女人，身上萦绕着一种放松的气息......或者说，“摆烂”的气息。

　　“周六晚上，喝点小酒也无伤大雅。”沈漱笑眯眯地翻开酒水单。

　　这家烧鸟一开店就成了网红打卡点不是没有理由，菜品的质量确实过关。沈漱吃得非常满意，也有可能是半壶烧酒下肚的效果，连带着心情都明显愉悦了不少。

　　“所以你基金项目经理这份工作昼夜颠倒、不分黑白，还要随时被叫去加班？”沈漱歪着头看他。刘宇辰无奈地笑笑：“没办法，顶不住要把客户的需求放第一位啊。”

　　“明白。”沈漱拿起酒杯轻嘬一口，“想起以前大家为了一个分数拼命卷的样子，和现在为了银行卡上一串数字拼命干的样子，似乎没什么大不同。”

　　“如果非要说有什么不同的话，可能是最起码在下班后少得可怜的时间里，能够自由选择消遣的方式吧。”刘宇辰拿起餐巾纸擦了擦嘴角。“你呢？现在是自由职业？”

　　沈漱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在你眼里，真的和以前是两个人了吗？”

　　刘宇辰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你确实变化很大。”他欲言又止。

　　“可是本性啊，还是很难改。”沈漱盯着手上的酒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