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2、救救它 ...
-
3
雨是半夜停的。
大概是今天遇见了陆识砚,池述今晚灵感十足,那副画已经完成了一半,但始终有一块空白,似乎缺什么,但他思考再三后,索性先空在那儿,等后面再画。
他洗漱完后躺在床上。
微信群里已经99+,他一点点滑动查看,企图再多知道一点关于陆识砚的消息。
群里大部分时间插科打诨的是陆识砚的朋友,而陆识砚始终没说过话。
翻着翻着,他看到了一个最感兴趣的问题。
有人问:陆识砚这次回国,以后还走吗?
回答的是李从周:“不走了。”
他知道李从周,也记得李从周。
其实不止李从周,季川和沈和,他也记得,只要是关于陆识砚的人或事,他一点一滴都记得。
不走了,是代表他以后都会留在清河吗?
池述有一点点高兴,好吧,或许不止一点高兴,而是很高兴,超级超级高兴。
他放下手机,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后无神地看着天花板,思绪不受控制的回到了九年前。
如果非要池述用一个词来形容陆识砚的话,那就是白月光。
但对于搞艺术的人而言,这有个更准确的名字,缪斯。
高中时期的陆识砚长的高,又帅,会打篮球,更是年纪第一,很受女生们喜欢。收到的情书,可以集齐一本厚厚的画册。
喜欢他的人太多了。
池述的喜欢混在里面就太平平无奇,他有时候会委屈的想这人怎么就那么多人喜欢呢?可他又转念一想,这可是陆识砚啊,有人不喜欢他才不正常。
陆识砚和池述就像是分隔两端的平行线,永远不会相交。
如果说陆识砚是高高在上的清月,那他就只是麦田里孤独的守望者。
他走不出这片麦田的。
但实际上他们也不是毫不相交。
何韵又住院了,这次是割腕自杀。
其实这不是她第一次割腕自杀了,手腕上累计了快十条伤痕,有些是割腕有些则是自残。
池述看着病床上打了镇定剂睡过去的女人发呆,只有她睡过去时,何韵才有他记忆里江南婉约美人的模样,为什么呢?不过是遇人不淑而已,有必要为了一个渣男把自己搞成这样吗?
这不是她第一次自杀,也不会是她最后一次。
她的心理疾病已经严重到无法治愈,可她拒绝住院治疗。
池述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何韵,能不能想想他,能不能想想外婆。
可他也知道,何韵听不进去的。
中午,外婆过来送饭。
这个和蔼的老人白发似乎又多了,背也更佝偻了。
她将饭送到后,示意让池述先回去休息,下午她来守着就行。
池述刚坐上回家的公交车,阴沉的天空就开始飘雨。雨滴越来越大,砸在玻璃窗上,震耳欲聋,他坐在靠窗的位置,聚精会神地看着窗外。
路边的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动了一下,他眨眼试图想看清,雨点落在窗上模糊视线,公交车也在下一秒驶离。
池述在前面下了车,他没带伞,拔腿在雨中狂奔。雨水打在身上,很快将人淋个透,刘海被他嫌碍事的撩上去,他跑回刚刚的位置。
草丛里,一只黄色的小猫瘫倒在地上,若不是胸腔还有轻微的鼓动,很难不让人怀疑它已经死了。他小心翼翼地将猫抱起来,这只猫很小,小到他一只手就能握住,看起来还没断奶。小奶猫察觉到有人抱起它,它努力地用尽全身力气“喵”一声。
它在求救。
池述想救它。
他将它抱进怀里。
“池述?”
池述突然感觉周遭的雨停了,有人喊了他一声。他抬头看,一把黑伞出现在正上方,牢牢挡住四方的雨。
他顺着手,看向伞的主人,是陆识砚。
“池述,你在干嘛?”陆识砚问。
池述呆愣愣地看着他,忽然红了眼眶,露出怀里的小猫,颤抖着声音说,“我想救它。”
“我想救它,我想救它,我想救它…”
他拉着陆识砚的衣摆,一直重复这句话,满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救救它,快救救它。
陆识砚,快救救它。
陆识砚,也快救救我吧。
陆识砚察觉他情绪的不对劲,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说出现在的地址。说完他耐心地安抚着池述,池述眼眶通红,神经紧绷,攥着他衣角的手一直没松开。直到司机来了将他们送到宠物诊所,看着小猫在医生手里渐渐活过来,池述的情绪才渐渐平稳下来。
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情绪崩溃,而陆识砚居然一直陪在他身边,还帮他救了小猫。
看着被他攥的皱巴巴的衣角,他不好意思道,“对不起,麻烦你了。”
陆识砚没有怪罪他的意思,只是关心询问,“你现在还好吗?”
池述想说挺好的,可是穿堂风过,即使是夏天,浑身湿透又被风一吹,他鼻子一痒打了个喷嚏。
陆识砚没忍住莞尔一笑,让他快回家换衣服,别感冒了,小猫这里有什么问题,医生会给他打电话。
池述走之前,陆识砚将那把黑伞递给他。
说自己有司机,让他撑着伞回去。
池述这次回清河镇,那把伞是他为数不多的行李之一。
一把伞按照常理来说用不了这么久的,他大学选修过文物修补,这搭不上什么边,但那把伞还是被他认认真真修补过,所以一直保存到现在。
4
最终参加同学聚会的算上池述一共有十七人,其中包括老陈。
在学妹乔曦的远程指导下,池述整个人改造了一番,略长的刘海被剪短,现在整个人显得干净而清爽,只是肤色还是有些苍白,但在他这几天早睡早起,在饮食作息规律紧急调理下,脸上终于能看出几分血色。
他站在包厢门口,深呼吸一口气后才敲响门,门被轻而易举推开,他走了进去。
包厢里餐桌前已经围坐了一半的人,但池述的视线还是第一时间被陆识砚吸引。
好多年不见,陆识砚似乎没什么变化,依旧是记忆里熟悉的眉眼,只是现在褪去少年气,气质变得沉稳起来。他在池述看过来时,漫不经心地抬眼对视,随即吓得池述慌张别过眼神落在了陆识砚身旁坐着的老陈。
老陈两鬓斑白,但还没退休,依然是活跃教育界前线的人民教师。作为知道他家庭情况的知情者,池述一直很感激高中两年老陈对他的照顾,所以他这次回清河,第一时间去看望了老陈。
老陈右手边坐着陆识砚,左手边的位置却还空着。
而陆识砚那边则坐着他的几位兄弟。
池述的出现,让在场的人都愣了一下。现在的池述和当初的样子变化太大,导致他们一时间都没认出来。
只有坐在首位的老陈朝他招手,随即拍拍旁边的椅子,“小池啊,快过来坐啊。”
池述顺势过去坐下。
“我靠,你是池述?变化也太大了,压根儿没认出来。”他刚坐下,左手边的人就把手搭在他肩上,凑到他跟前问。
池述不自在的想要把肩膀抽出来,但那人的力气很大,他时间没有抽动,其他人刚刚听到老陈叫他小池,显然也很好奇这个问题的答案。
迎着众人的视线,池述只能僵着身子,点头应是。
几乎是瞬间,陆识砚那位叫沈和的兄弟传来审视的目光,随后又撇开。
“哇,池述,你跟高中的时候一点都不像,变帅了。”一名女生感叹道。
池述将她的脸同高中班长匹配起来。
高中的时候,池述性子孤僻,和大多数同学都只是说过两三句的关系,众人只是感叹他变化太多,有人顺着问了池述几句现状,在得知他后来学的画画美院毕业后,有过一阵小小的惊讶,但最后话题又落在了陆识砚身上。
没人问池述问题的时候,他就坐在一旁小口小口啜饮着茶水,用余光打量着陆识砚。看着他在聊天中游刃有余地交际,内心期盼着这些人能多问些陆识砚在国外的事,同时又觉得不满,陆识砚为什么要他们问就老实回答呢?
池述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纠结。
好在,人很快来齐,服务员开始上菜。
有人提议敬老陈一杯酒,酒是店里自己酿的梅子酒,瓶底还能看见完整的梅子,今天老陈在,他们就没有放肆喝,只是小酌。
梅子酒入口酸甜,闻着没什么酒味,让从未喝过酒的池述一下子喜欢上这个味道。
一瓶青梅酒被他像喝饮料一样上头,干了半瓶,他还要继续倒的时候被老陈拦住了。
池述不知道自己的酒量如何,只是觉得脑子有点晕乎,像一片棉花顶在头顶,软软地让人犯困。他喝酒不上脸,从外表看来毫无异样,只是老陈觉得青梅酒也是酒,别贪杯,他乖乖点头应下。
但他偷偷倒了一颗里面泡着的梅子,想尝试一下是什么味道。
不太好吃,一股浓烈的酒味直冲脑门,他又吐了出来。
饭桌上,有人问到陆识砚回了国准备做些什么。
这家店的桂花糕香香软软很好吃,池述又夹了一个放进碗里慢条斯理地吃着,耳朵隐藏在卷发下悄悄竖起来。
“我?以后就待在清河了。”陆识砚思考了一会,懒洋洋地靠着椅子。
有人问为什么。
陆识砚低头笑了一下,“回来养老啊。”
二十五六岁的年纪说养老为时过早,这话引起了旁边老陈的不满,笑骂道,“我一把年纪了还没想着养老呢,你年纪轻轻就躺平了?
笑声蔓延开来,池述也笑弯了眼。
饭局结束时,已经快晚上十点,该到散场的时候了,有人提议,不想散场可以一起赶晚场Ktv,池述迷蒙着眼看过去,说话的是李从周。
老陈肯定不去,同时不去的还有两女一男。老陈一把老骨头扛不住,其他三人是从其它市赶回来的,明天还得回去。
池述在纠结他去不去,去Ktv 肯定要唱歌喝酒,他融入不了这种氛围。他看向离他不远的陆识砚,可是是李从周提议的,那陆识砚肯定会去。
他不想错过一点儿能跟陆识砚待在一起的时间。
“我就不去了。”
比池述先出声的是陆识砚。
众人疑惑地看着他,池述也混在其中。
陆识砚顶着他们疑惑的目光,淡定解释,“今晚有人查岗,十点必须得回家。”
有人起哄着说,“不会是女朋友吧,带出来我们见见啊。”
池述的脑子骤然间变成了一团浆糊,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十年时间过去,他还喜欢陆识砚,那陆识砚呢?有没有喜欢的人?喜欢的是男生还是女生?
心突然像被人揪着一样疼。
池述问自己,你是在奢求人家跟你在一起吗?
“想什么呢?我奶奶,你们要见自个儿跑大洋彼岸去。”陆识砚笑着答。
池述听到这个答案,短暂地放松下来。
至少陆识砚现在还没有女朋友,自己还可以继续喜欢他。
老陈最先离开,接着是要去赶场的人。
等池述反应过来,包厢里只剩下他和陆识砚两个人。
陆识砚起身,大概是也要走了。他路过池述的时候,开口,“你还不走吗?”
池述没想到陆识砚会跟他说话,腾的站起身,说话结结巴巴,“走,走啊。”
六月初的夜风微凉。
陆识砚在前面走,池述就在后面玩心似的非要踩着他的影子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