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烟的往事》小加百列

9、陌生的朋友

　　离开埃尔隆是一个微小的错误，因为岗多林的格洛芬并不熟悉瑞文代尔，他走了很久，四周的景物都是郁郁葱葱的灌木和高大的榕树，牛奶一样的小路在脚下流淌，延伸向完全迷失的另外一个方向。

　　之后，他听到山涧的轰鸣回荡在山谷中，但是，听起来很近，一会儿在左边，一会儿出现在身后，他拨开一丛茂盛的蕨草，看到一条白色的石桥横跨在阴凉的瀑布下方，滚滚溪水从桥洞下喷涌。他站在上面，打量着四周，看到下游不远处有一位穿着银灰色袍子的精灵正在清洗佩剑，他挽起裤脚，赤着双脚站在浅滩的溪水里，踩着水底深绿色的青石，用一块磨刀石一下一下地擦拭着宝剑的利刃，使它像月牙一样整洁而雪亮。

　　在轰鸣的水声中，传来打磨宝剑的微小声音，格洛芬认为他同时还在唱歌，因为他的嘴唇在音律上变幻着弧度。

　　然后，银灰色衣衫的精灵感受到了外人的注视，他停下来，站直身体，昂头仰望向白桥上的金发精灵，即使是隔着不短的距离，格洛芬仍然能够感受到那双眼睛的锐利注视，好像是冬日的寒星低垂在夜幕的边缘。格洛芬友好地向他抬起手致意，他盯着他看，没有反应，然后把磨刀石塞进腰带上的别扣里，把宝剑放到溪水中最后冲洗一次，接着趟着泼溅的水花返回岸边，用斗篷抹干双脚，等到格洛芬走到他的身边的时候，他刚刚坐在地上穿好鞋袜，站起来把宝剑插回剑鞘，然后抚摸着额头滑落的黑色的发丝。

　　“日安。”格洛芬用蹩脚的辛达语问候到。

　　对方非常迅速地回复了一句，然后，笑了，露出整洁的牙齿，这一次，他开始讲昆雅语，刚开始的时候有些迟钝生硬，但是很快便非常流利：“抱歉，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瓦利诺的语言了，这有点讽刺，芬威的子民只能向灰精灵学习怎样开口讲话，同时忘掉自己的母语。”

　　他是一名骄傲的诺多，面孔轮廓分明，黑色的眼睛仿佛能够穿透别人的思维壁垒，他的模样和气质都像是来自于某个王室，让孤单的小精灵王想起费阿诺的儿子们。一直以来，格洛芬渴望找到同自己的时代有关联的同伴，因此，他十分喜欢同这名黑发的精灵交谈，从中找到旧时代的感觉。

　　“是的，多瑞亚斯的辛格尔王禁止臣民讲昆雅语，也不允许他们接触使用这种语言的人，因此，在贝尔兰平原，这种语言就被废除了。”格洛芬回答，“即使辛格尔的命令在岗多林并不生效吧，但是，在那里，诺多都已经习惯讲辛达语了。”

　　“然而岗多林已经消失了，在无数次的毁灭和绝望之后，诺多的荣耀已经消逝在灰烬里，他们的语言也正在死去，伊莱纳家族的领主，你生活在一个高等埃尔达就要绝迹的年代，没有纳斯隆德，没有岗多林，也没有昆雅语，我们正生活在旧时代的尾巴上，一个没有瑞文代尔，没有罗林，没有精灵的新时代就要来临，它一直在等待着取代古老的一切，而且，等的太久了。”

　　黑发精灵做出一个讽刺的笑容，“反正，回归的精灵都会使用昆雅，即使是辛格尔本人，也会意识到使用辛达语是没办法和曼多斯沟通的。”

　　停顿了更长的时间，他郁郁寡欢地自言自语：“即使沟通了又能怎么样......曼多斯的神殿囚禁的都是一生下来就讲昆雅语的诺多。”

　　他的消沉的失望感染了格洛芬，金发的小精灵王发现，并不是只有自己一人被遗弃在世界的夹缝里，埃汝曾经把中土赐给他们做礼物，但是他们抛弃了中土的星光，选择瓦利诺的光辉，之后当他们抛弃了瓦利诺的时候，中土也抛弃了他们，维拉将埃达世界收回，送给了后来的人类，它曾经属于埃尔达，但是，很快，它就会成为人类的私有财产，成千上万的人类将一起动手，擦去埃尔达的指纹，并且填充每个空间和角落。

　　“格洛芬德尔。”他压低声音说，“倘若时机充足，我们一起回岗多林去吧。”

　　格洛芬的心脏突突地猛跳起来：“什么？”

　　然而，他转身离开了，把格洛芬留下原地，当小精灵王试图追上去的时候，他听到脚步声，原来瑞文代尔的统治者已经停在他的身后。

　　“罗比斯是一名出色的战士，一名了不起的铁匠，他平时表现得并不像刚才那样健谈，是个孤癖的家伙。”埃尔隆注视着罗比斯灰色的背影消失在夹路的灌木后面，“很久之前，他为吉尔·加拉德效力，然后流亡到瑞文代尔。没有人知晓他真正的身份和名称，因为他对此隐讳颇深。”

　　“你怀疑自己的臣子？”格洛芬心生鄙夷，“难道你就用这个回报他付出的忠诚？”
　　结果埃尔隆的回答出人意料地果断：“没错，我对他缺乏信任。格落芬，你们的特钢陛下曾经在这方面犯下一个大错，结果不仅断送了自己的王国，还葬送了大部分族人的生命。”

　　“这句话的口吻似乎很像一位拥有先见之明的智者，而且这位智者肯定没有一个孤苦无依的外甥。”

　　这句讽刺的言辞刺痛了埃尔隆，他找不到反驳之词，因此选择了沉默静立一旁。格落芬意识到他们之间的争论告一段落了，不需要再生枝节，因此转身离开这里准备返回居所，但是，埃尔隆依旧跟在他的背后。
　　“你为什么监视我？”
　　“因为你在这一带绕了三个小时都没找到正确的路径回去！”
　　“我难道是个哑巴不会问路！”格洛芬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后，注意到埃尔隆的目光有点尴尬。条件反射地，金发精灵立刻向后退开一段安全距离，面带恼怒的神情。

　　“他们可不知道这位疯子是不是随身带着餐刀！”埃尔隆的耐心好像也要用完了，“而且，午饭时间就要到了，米斯兰迪尔没有时间恭候你的姗姗来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