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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和好如初 ...

  •   一连三个月,哈迪尔的窗口不再有那双绿色的蝴蝶痴痴地凝视着,焦虑幽怨地等待着他的归来,不再有那条坚韧的藤萝死死地缠绕着他,无论如何都不肯松手;当他回到家的时候总是习惯向窗口眺望,可是那里是空荡荡的,当他走进卧室的时候,窗上的小精灵只是用戒备的神态怀疑地瞪着他,假如他靠近了,便把身体警惕地绷得像要决斗的豹子,就算他没有碰到他,只是向他伸出手——那么毫无疑问,哈迪尔会得到一爪子结结实实的教训。

      就这样,在哈迪尔忧愁的注视下,短暂的春季结束了,罗林之外,星光河两侧的中土大地迎来了炎热的盛夏。

      他依旧在早晨时候乘坐银色的天鹅小船去巡视河流上游,卢米尔和欧罗芬也会在闲暇的时候陪伴哥哥——欧罗芬宁可来巡逻,也不愿意留在家里照料小疯子,给自己无辜的双手留下刻骨铭心的纪念,而卢米尔不一样,他喜欢利用一切时间来接近小疯子,试图代替哥哥成为那个唯一能够取得信任的精灵,并且似乎初有成效,因为他信誓旦旦地向哥哥讲述过,小疯子只有在抓他的时候才不会下手那么狠,而且有的时候哈迪尔也的确看到弟弟手背上的伤痕是比其他人的浅许多,他假装对此冷嘲热讽,毫不在意,但是内心却有很大的危机感,是一种担心被别人取代的感觉。

      他也尝试过取回小疯子的信任,但是弥补裂痕的困难程度远远超出他的意料,他并不记得自己以前做过了什么才使得小疯子那么的依赖,仿佛那时无论他做什么都会讨人喜欢,而现在不论做什么都不对劲。是的,这世界上唯独有“伤心”是最难根治的。

      哈迪尔站在船头,目光一眨不眨地看着河岸边的那片幽深的松林——在三个月前,他就在在那里发现的小疯子,自从那天之后,他发觉自己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往那里看,仿佛等待着另一个小精灵也会从那里出现似的。

      “哥哥,看看那里。”卢米尔用手指着对岸的丛林,打断了兄长的出神回忆。

      哈迪尔也嗅到了空气里难闻的臭气,他张开弓箭的同时还不忘向那片松林瞟上最后一眼——依旧没有哪个银发的小精灵掉到河里去。

      只是一群奥克斯,他们举着手里的刀斧冲出丛林,但是停在岸边徒劳地望着河心里的小船,虚张声势地又吼又叫。当然,停留在小船上的精灵也颇为不利,因为他们没有任何的掩护的物体,几乎成了弓弩手的活靶子。

      双方箭雨对射,哈迪尔用身体挡住两个弟弟,一边瞄准对方人群中的弓弩手,一边命令卢米尔驾着小船退回罗林去。但是他的耳侧听到了两个弟弟中的一名发出了一声微弱的呻吟,撞在自己的背上,然后倒在了船舱里,虽然明知道此时此刻分心是十分愚蠢的,但是他还是忍不住扭过头看看是哪个受了伤。

      原来是欧罗芬被射中了大腿,看样子并没有什么大碍。

      就在哈迪尔一面抽出剑筒里的利箭一面重新想转过身去对付敌人的时候——仿佛有人重重地推了一下,他到下来,压在了欧罗芬身上,眼睁睁地看着手里的大弓滑进湍急冰冷的河流中。

      哈迪尔并没有感觉到疼痛,甚至把背上的那支黑羽铁簇的利箭拔出来的时候也是如此,通常来说这并不是什么好兆头,但是当他面对两个惊慌失措的弟弟的时候,能做的就是表现的镇定自若,若无其事:
      “驾好船,卢米尔。”
      “您真的没事吗?哥哥?”
      “没听见我的话吗?我让你驾好船!”

      卢米尔的脸色比中箭的欧罗芬都要苍白虚弱,他抓住银色的船浆,双手不由得瑟瑟发抖,嘴唇干涩声音沙哑——在三个兄弟中年纪最轻的卢米尔从来没有上过战场,也没有任何刀光剑影的实战经验,看得出来,两位兄长在他面前流血到下的事实使这个年轻的西尔凡慌了手脚。

      哈迪尔取过欧罗芬的弓,把那支敌人赠送给他的黑箭搭在坚韧的弓弦上送了回去,一位又高又壮的奥克斯弓弩手干嚎了一声,捂住脖子掉进了湍急汹涌的河流里,一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其余的奥克斯更加的愤怒,致使那漫天的箭矢就像铺天盖地而来的蝗虫。

      欧罗芬直起身似乎想协助兄长,但是哈迪尔一把抓住他的头将他按在身下,那些箭矢有的落进河面飞溅起一大片密集的水花,有的射中了船舷咚咚作响,有的则从哈迪尔的耳侧呼啸而过,掀起了他的头发。

      卢米尔镇定下来了,他飞快地驾驶着小船顺流而下,甩开了那些奥克斯的军队来到安静的下游,驶进罗林的领地,让它轻轻地靠在岸边,岸边还停泊着一些轻便的小舟,那些等待他们归来后换岗的战士正在把箭袋放进船舱。

      “我们在上游的松林那里遭到了一伙两百人的奥克斯,他们当中有十分熟练的弓弩手。”哈迪尔将欧罗芬横抱起来,走到岸上对着那些聚拢过来接应的同胞道,“我的弟弟受伤了,我担心会伤及动脉。”
      “他不会有事的。”战友马歇尔答道,他们从哈迪尔怀里接过欧罗芬,将他送往医护室救治,然后吹响了警报的哨音,召集了足够的人手前去狙击那些入侵他们家园的敌人,哈迪尔看到卢米尔也加入了那些出发的军队行列。

      一会儿的功夫,河岸边就恢复了当初的宁静。

      哈迪尔拖着沉重的脚步走回了自己的泰伦,一边走一边思考着是否忘记了十分重要的内容,他打开房门走进客厅中,然后被一阵目眩的黑暗吞没了。

      哦,他想起来了,他应该去医务室,处理一下背上的感觉不到疼痛的箭伤。

      .............................................................

      有一个模模糊糊的身影在面前摇晃,哈蒂尔费力地睁开眼睛,看到了小疯子的腿上绑着夹板,顺着地板慢慢地爬过来,凑近了哈迪尔,用那双迷茫的绿眼睛奇怪地审视着自己,然后他伸出手来捅了捅他,但是哈迪尔一动不动,他头晕恶心,手脚冰凉麻木,但是胸口额头和后备却像是有一团烈焰在灼烧。

      小疯子冰凉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覆盖在了哈迪尔滚烫的额头上,他仿佛被火炉烫了一下似的,畏缩地抽回手抖了抖,然后,哈蒂尔痛苦地合上了眼睛,听到小疯子噌噌地爬走了,把他一个人留在客厅的地板上。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的时间,又传来了小疯子腿上的夹板与地板摩擦的声音,接着,哈迪尔感觉到一个冰凉坚硬的东西碰着他的脸颊,有一双小手用力地摇晃着他的肩膀,使他从昏迷中重又苏醒过来。

      小疯子手里握着个新鲜的苹果,递过来放在哈迪尔的唇边,让他吃下去。但是哈迪尔微弱地望着他,还是一动不动。小疯子似乎真的害怕了,他围着哈迪尔不停地爬来爬去,绿色的眼睛湿漉漉的,似乎是在哀伤的哭泣——哈迪尔也曾经见过类似的场景,当人类的猎人射死了一只雪白的天鹅的时候,另一只就盘旋在爱侣的尸体上空彻夜悲鸣,久久不肯离去,直到它那天籁般痛彻心扉的凄惨歌声被死神带往另一个永恒的世界。

      也许小疯子那混乱不清的大脑并不明白什么是受伤死亡,但是他朦朦胧胧地记住了,当所有的生物一动不动地躺在那里无法起身,也不肯吃东西的时候,那么就要从此消失再也看不到了。这令他十分的痛苦,也忘记了这个金发的精灵曾经使他从树上摔落,现在他只想着怎样才能让他好起来。

      门外传来了脚步声,有一个西尔凡精灵正从这里经过,小疯子停止了乱转,聚精会神地侧耳倾听着,然后拼命地爬到门口大声呜咽着——哈迪尔听到那个不知名的同胞拔腿飞奔,吓得立刻逃走——看来小疯子抓人咬人的习惯已经尽人皆知了。

      哈迪尔的头又开始变得沉甸甸的,朦胧之中,他看到小疯子用力抓住门框,颤颤巍巍地,用那绑着夹板的两条又瘦又细的小腿,吃力地站了起来——门外的逆光映着那个摇摇晃晃的身影,使哈迪尔的眼睛一瞬间被滚烫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

      身体变得轻松多了,那种令人恶心的灼热感觉也消失了。哈迪尔发现自己躺在了医护室那洁白的天花板下面,睡在挂着新绿的帷帐的病床上,旁边的床铺上躺着的正是他的弟弟欧罗芬,身上盖着厚厚的毛毯正在熟睡,他的脸色红润了许多,看来身体状况非常的令人宽心。

      哈迪尔翻了个身,就发现了一个银发的小精灵正推开病房的门,探进头来东张西望。于是他立刻闭上眼睛,假装还没有苏醒。

      有一股微香的热气拂到了他的脸上,接着就是那清凉如溪水的手指头在他额头上抚摸着,轻轻地摇动着他低声呜咽。哈迪尔猛地将这个小家伙拉进怀里紧紧地拥抱着,哈哈大笑,小疯子惊错地从他的怀抱里抬起头来,怔怔地拥泪蒙蒙的眼睛凝视着他,仿佛那迟钝的大脑还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然后,他明白了,勾住哈迪尔的脖子,欣慰地笑起来。

      小疯子从来没有笑过,他会生气、会哭泣,会又呆又傻地不知所措,会迷茫不解地久久地愣在一旁发呆,但是就是不会笑,仿佛那久经磨难的生命里已经缺少了这个因子,使那张美丽的脸庞从未浮现过令人病住呼吸的那一抹流光溢彩。

      可是他现在笑了,咯咯的声音宛如银色的风铃回响在微风荡漾的世界,那双绿眼睛里蓄满了喜悦的星光,嘴角翘起,露出浅浅的酒窝和两颗顽皮的小虎牙——不论是冰封解冻的湖面上的粼粼波光,雨后空蒙的青山绿水,还是破晓盛开的晨曦之花,都无法给人如此美好如此富足的满足,仿佛这世界上最珍贵最奇妙的所有都已经盛满你的灵魂。

      哈迪尔紧紧地抱着上天恩赐给他的宝物,在这一天,最幸福的感觉失而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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