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守护神》三千夕

1、谎言

　　一场暴雨袭来，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啦打在落地窗上，像急促的敲门声不合时宜地回荡在耳边。

　　房间里交织的喘息声停了下来。

　　“下雨了？”

　　何也冷不丁地冒出一句话，身上的女人停下手里的动作，俯身在他耳边，及腰的秀发滑落在他的锁骨上。

　　“别停……”姜蜜的嗓音懒懒的，语调里却带着些许埋怨和恳切。

　　黑暗里，何也捉住她向下滑动的手，一语不发，表情也看不真切。

　　沉默中僵持了几秒，他抬起臂膀，在床头摸索，找到开关，随意按下其中一个。

　　啪嗒一声，瞬间把两人拉回到光明里，被酒精迷失的思绪也跟着回到当下。

　　突如其来的光线让姜蜜眯起了眼，眉心一蹙，兴味索然地扯扯嘴角，从他腰上翻身下来，扯过被子遮住自己的身体。

　　“你……”

　　她张张嘴，不满的话还没出口，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不是她的。

　　何也翻身下床，结实的小腿踩向地毯，从散落在地上的西装里翻找出手机，顺带勾起姜蜜的丝质连衣裙，随意搭在旁边的椅背上。

　　他拿着手机，在原地站定了几秒，回头看她时，眼里带着不信任的目光。

　　姜蜜猜到是谁打来的，接着朝他比了个手势，示意自己不会出声，他可以放心接起这个电话。

　　来电铃声在手里狂响个不停，何也还是迟疑了几秒，转身朝浴室的方向走去，直到关上浴室门才按下接听键。

　　他清了清嗓，接起电话的声音温柔而故作轻松。

　　“喂？宝贝？”

　　电话那头传来女人的柔声细语。

　　“你那边结束了吗？”身后是模糊的杂音，呼啦啦的雨声混杂着往来谈笑的人声和呼啸而过的车流声。

　　“嗯……快结束了，”何也忍不住捏了捏眉心，耐着性子柔声问：“你那边结束了吗？我来接你吧？”

　　对面顿了顿，体贴问道：“你喝酒了对吧？”

　　应酬到那么晚，不可能没喝酒。

　　“嗯。”

　　“那我打车回家好了，倒是你，没喝多吧？需要我过去接你吗？”

　　“不用，我没事，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对面“嗯”了一声，何也悬着的心落了下来，赶在她挂断前又补了一句：“你路上注意安全，下雨天车很多。”

　　“知道啦，不说了，我打的车快来了。”对面笑着答应，急匆匆挂断了电话。

　　何也把手机放在洗漱台上，看着面前的镜子，才意识到自己还光着身子。走进淋浴间想冲个澡，半只脚踏进去，反应过来什么，又挪了出来。

　　浴室门打开，何也走出来，赤着上身，从浴室里随意拉了一块浴巾系在腰间。

　　“不洗个澡吗？”姜蜜靠在床前，像看好戏似地打趣他：“你一身的汗，万一被你的宝贝发现了怎么办？”

　　何也不接话，从椅子上拿起衬衫和西裤慢条斯理地穿起来。

　　趁着何也去浴室接电话的功夫，姜蜜已经穿上了裙子。她调转方向，趴在床尾，手撑着下巴，两条光洁的小腿在半空晃悠，眼角带着玩味的笑意。

　　“初渐回家了？”

　　何也扣好最后一颗纽扣，眼尾淡淡扫过她的脸。

　　“嗯，我也要回家了。”

　　姜蜜收起笑容，撑着身子坐起来，静静地看着他穿好鞋袜。

　　“今晚的事……”她注视着他的背影，犹豫着。

　　何也走到门边，手刚搭在门把上。

　　“我会处理好的，你不用担心。”

　　门被轻轻打开，又轻轻关上，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姜蜜一个人。

　　一声雷鸣突然在窗外炸开来，吓得姜蜜微微一颤。

　　她起身光着脚走到窗边，高大的落地窗上映照出她伶仃的身体。

　　外边的雨越下越大了。

　　-

　　清水区公安局接待室。

　　程雪莉面前的一次性纸杯正冒着热气。

　　热水是刚倒进去的，缩成一团的干茶叶还没来得及舒展开。

　　她盯着纸杯里的茶，脑子里正盘算着待会儿要怎么表述才能把事情讲清楚。

　　一个女警官走进来，手里的笔记本放在会议桌上，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

　　“这位是我们刑警大队的队长谢警官。”一旁的年轻男警官主动介绍道。

　　女警官利落的短发别在耳后，目光温和，朝她点头微笑示意。

　　一股亲和感扑面而来，程雪莉放松了自己的坐姿，也朝她点头微笑。

　　还好遇到的是个女警官，同样是女性，她应该更能感同身受。

　　谢维翻开笔记本，抬眼看向对面留着齐刘海的年轻小女生，眼神变得锐利起来。

　　“你刚才反映的情况我听陈警官说了，也就是说，你认为那起车祸不是意外，而是受害人的丈夫蓄意谋杀？”

　　程雪莉急切地点点头：“这场车祸绝对不是意外，而是谋杀。”

　　谢维仔细观察着女生的表情，她的眼神和语气一样笃定，四目相对时，一点也没有回避。

　　谢维：“你和受害人是什么关系？”

　　程雪莉几乎是斩钉截铁地回答道：“我们是好朋友。”

　　谢维点点头，接着问道：“你说是她丈夫蓄意谋杀，有什么证据可以证明吗？”

　　话音刚落，谢维的手机铃声响了起来，是交警大队那边回过来的电话。进接待室前，她专门打了电话过去了解这起车祸的情况。

　　“不好意思，我接个电话。”

　　谢维走出接待室，到了走廊才按下接听键。

　　——“所以肇事者逃逸了？”

　　——“不是吧，那些摄像头都欠费啦？”

　　——“受害者家属那边有没有比较奇怪的地方？”

　　——“好，我知道了。”

　　门再次打开，程雪莉看到女警官返回坐下，迫不及待就拿起自己的手机打开了一段录像，把手机屏幕递到了她面前。

　　视频里，一个长发女人正扶着一个男人走进酒店的电梯。

　　“这个女人很漂亮对吧？比初渐还漂亮。”

　　“喝醉酒的男人就是初渐的丈夫，叫何也，初渐出车祸那晚，他和这个女人一起去酒店开了房，我亲眼看到的。”

　　谢维盯着她的手机屏幕，直到视频放完。

　　视线一转，目光回到程雪莉的脸上。

　　“还有其他线索吗？”

　　程雪莉想了想：“哦，对了，初渐之前告诉我，何也给她买了一份超大额的人身保险，可以赔付很多钱那种！新闻上不是有过类似的报道么，丈夫为了获得巨额保险赔偿而制造意外事故杀死妻子。”

　　听到这里，谢维终于捕捉到了有用的信息，她在笔记本上草草写下几个字，又放下笔问：“可以给我看看你和她的聊天记录吗？”

　　“当然可以！”程雪莉打开微信，过了几秒，眉头一锁，自责道：“真坏事，我平时有删微信聊天的习惯，那些聊天记录已经不在了。”

　　程雪莉担心女警官不相信她的话，一脸诚恳地补充道：“谢警官，我知道我手上没有什么特别确切的证据可以提供给你们，但是请你们一定要相信我，这绝对不是一起意外车祸。初渐出车祸前，他们夫妻俩就已经在闹离婚了，初渐名下有那么多财产，如果她出了事，唯一的受益人只可能是何也！”

　　听到这里，谢维把注意力转向刚才视频里出现的那个女人。

　　“那个女人你认识吗？”

　　“你说她吗？”程雪莉连忙把手机里的视频再次打开，接着努力在脑海中搜索女人的名字，“好像是何也的同事，名字叫……”

　　“叫……姜蜜！”

　　记录完报案信息，谢维送程雪莉走出警局。

　　“对了谢警官，我来报案的事，你们会做好保密的对吧？”

　　“会的，你不用担心，我们不会透露你的个人信息。后续案件调查如果有什么疑问，可能还需要你再配合一下，如果你找到什么线索，也要及时提供给我们。”

　　“没问题，”程雪莉笑着眨眨眼，试探着问道：“谢警官，那我可以加一个你的微信吗？”

　　加微信？谢维一愣，面露尴尬，微笑婉拒道：“你有情况反映的话可以打我们办公室的电话，或者直接联系小陈警官。”

　　程雪莉有些失落地撇撇嘴：“那行吧。”

　　-

　　“谢队，你要的资料。”

　　谢维正搅着咖啡，勺子一放，从陈爽手里接过文件夹。

　　快速浏览完第一页，谢维就被受害人基本信息栏里的简介吸引住了。

　　“哟，居然是个网文作家。”

　　接着看到资料里的照片：“美女作家。”

　　陈爽：“嗨，其实就是个网文写手。对了，笔名和她名字同音，叫‘初见’，话说我还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里接触到写网文的呢。”

　　谢维平时打发时间的时候也会看看网文，但大多是些悬疑推理的小说。

　　“全职写网文的，看来收入应该不差。”

　　“岂止是不差，”陈爽的音调突然高起来，翻出资料中的其中一页：“刚才我在网站上查了，她的一本小说卖出了近千万的版权费。”

　　谢维瞪直了眼：“写言情小说那么赚钱？”

　　“我也惊呆了，”陈爽忙坐到椅子上，飞速打开浏览器，在“映雪读书”的搜索栏上输入“初见”，页面跳出作者专栏，“诺，就是这本。”

　　谢维把视线投到网页的作品封面图上——《蓝星》。

　　【在地球，“单纯”是愚蠢的代名词，可是在蓝星，“单纯”却是蓝星人的信仰。】

　　“科幻小说？”谢维从作品简介中推测。

　　陈爽的笑声里带着点不屑：“谢队，你平时不看科幻吧？她写这东西算不上科幻。科幻那得是和科学理论关联起来的，最起码得懂物理吧？”

　　谢维倒没把这当回事，她关注的重点还在程雪莉的举报上。

　　夫妻之间的矛盾，一半为钱，一半为情。如果那段视频里的女人真是她丈夫的第三者，那她丈夫还真是个非常值得怀疑的对象。

　　谢维把咖啡喝下去一大半，把资料递给陈爽：“走，去一趟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