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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第一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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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瓷被关在柳家出不来,她无法道别,只能拖母亲把信转交给她,日后她们有缘再见。
马车也走了那么久,刚开始外面还有点动静,现在连声音都没了。
春梚拉开前面的车帘,车夫已经消失,她们正处在一条安静的巷道,外面都是拿刀的黑衣人。
“不要出来,外面都是人。”春梚说完,拔出脚下的剑,冲入人群。
他们的目标是沈奚,虽然春梚很强,但她无法挡住所有人。是以,春梚速战速决,杀了十几个人就不再纠缠,驾上马车离去。
春梚绕来绕去,等看不见后面的身影就把沈奚和穆非覃放在容易躲的地方,然后放慢速度,等黑衣人看到她又加快速度把他们引走。
等人都走完了,沈奚和穆非覃才出来。她们和春梚走的方向相反,怕再有追兵出现,穆非覃是拉着沈奚逃跑的。
两人跑了好一会,直到累了才停下来。
正当两人放松警惕时,消失许久的黎归阑出现了。他的穿着、他背上的剑,他的一切都和那天一模一样,沈奚害怕地躲在穆非覃身后。
“小心。”黎归阑提醒道。同时,他的飞镖也射中屋檐上的一名黑衣人。
“我找到证据了,沈奚,带我去找柳瓷吧。”他要告诉八皇子,真凶是谁。
“好。”沈奚不知黎归阑为何要找阿瓷,但她现在要稳住黎归阑,带他离开这个地方。
沈奚没有安全感,穆非覃站在她的身后,跟着沈奚一步一走。
“黎归阑,住手。”
沈奚听到柳瓷的声音,回头看,黎归阑的剑穿过了穆非覃,离她只有一寸的距离。
穆非覃看着沈奚,喉间的血快要涌出来,怕弄脏沈奚的衣裳,他头一偏将血吐出,随后倒下。
黎归阑在穆非覃倒下前拔出剑,看着自己剑上的血,他惊慌道,“我不是故意的,我明明看到有人要杀你们,我才动手的。怎么会,怎么会……”
柳瓷冲过去抱住他,“我也看到了,黎归阑。你冷静一点,穆非覃还没有死,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大夫救他。”
她也看到了黑衣人要杀沈奚她们,但当黎归阑刺进去的前一秒,她发现黑衣人不存在,于是她叫停黎归阑,可一切已经来不及了。
一定有问题,她和黎归阑不可能同时出现幻觉。当务之急是救回穆非覃,否则,阿奚会做出什么,她也不知道。
当黎归阑的剑刺进穆非覃胸口的那一刻,沈奚的第一反应是她活下来了。而后穆非覃倒下,血流得到处都是。
沈奚颤抖着蹲下,抱住穆非覃,抚摸他的脸。
她很感谢穆非覃。要不是穆非覃答应救她,并为此深陷剧情,代替她死亡,她怎么可能躲过这场死劫。
她真的非常感谢穆非覃,但她最感谢的人还是她自己。
感谢她无论多绝望都没有放弃,感谢她无论多困难都会开辟新路,感谢她无论多痛都忍住了。
眼睁睁看着自己走向死路的滋味并不好受,有时候她都宁愿自己没有觉醒。无知无觉的死去,总好过清醒的死去。
她有迷茫的时候,有消极的时候。她装出一副什么都不知道,绝望想放弃的模样,她成功了。
她再也不用担惊受怕。
不用体验在水中窒息的滋味。
不用体验被马撞疼痛的滋味。
不用体验大雨落在她身上,她只能无力躺在那里,最后每逢阴雨格外畏寒的滋味。
不用体验被男主冷眼却还替他挡箭的滋味。
不用体验针对女主,被女主一次次反击,最后被男主杀死,倒在地上静静等待自己死亡的滋味。
这一刻,她终于迎来了新生。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她,从未放弃过自己。
该从什么时候说起呢?从她装作穿书,一步步绝望认命开始吗?
不。
故事是从她成为一本小说的恶毒女配开始,那时的她还不知自己会遭受什么。
沈奚打小就知道人只能靠自己,一旦把希望放在别人身上,就有了致命的弱点。这个道理,是她从母亲身上学到的。
她的母亲白妤,是京城有名的才女,多少才子求娶。父亲的一腔真心打动了她,于是她下嫁,陪父亲从一无所有到进入朝堂。
父亲还爱母亲,但他的爱已经不纯粹了,许多东西都排在她前面。
沈奚是局外人,所以她很清醒。从母亲,到她小伙伴的母亲,再到参加宴会的各家夫人。
她们看似风光,但她们的眼里透着一股疲惫,而这一切的源头是她们的夫君。
男人在朝堂针锋相对,一字一句是国家大事。女人在后院、在宴会、在各种各样的地方,为了夫君的晋升,奉承比夫君官阶高一点的各位夫人。
沈奚不喜欢和人打交道,但她不去,白妤就可能受到刁难。所以她能参与的场合,她都会去。用自己小孩的身份,表现出活泼可爱的一面,在各位夫人面前,逗笑她们。即便有失误,也能用小孩子的身份,大事化小。
尽管沈奚已经很努力了,白妤还是不开心,像一朵盛开后得不到照顾,突然枯萎的花。
沈奚第一次觉得害怕。
她请求父亲,不要让母亲去那些宴会,请求他多陪陪母亲。因为她知道他的本性,所以她没有伪装。
父亲看着她冷漠的模样,像在打量一件珍宝,“奚儿,你真是天生当主母的料,小小年纪就知道迎合人。”
看来他听过自己在宴会上的表现。
最后父亲把能不去的宴会都推掉了,下朝后偶尔也会陪母亲吃饭。与之相对的是,沈奚要多多结识各位大臣家的少爷。
沈奚知道父亲无耻,但她还是低估了。她才七岁,他就已经把她当成货物了。
看着母亲一天天开心起来,沈奚还是接受了。
当然,她也要兑现承诺,和那些少爷交好。不过按父亲的想法,肯定想让她找个大的。
那些皇子肯定不行,她身份不够,所以她找了一个在他们下面的人,黎归阑。
和父亲商讨之后,她把黎归阑视为目标。
无论是温柔、活泼、还是高冷,黎归阑统统忽视。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收获,至少她是唯一一个跟在黎归阑身边的女子。
变故出现在九岁。
她发现自己被控制了。
她常常对黎归阑指手画脚,对他身边的人颐指气使。很快,她苦心经营的一切都没了,那些人不再欢迎她,黎归阑也不再默认她的存在,将她忽视个彻底。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父亲对她很失望。作为惩罚,她被送回离乡,被关在庄子上学习知识,而母亲又开始了宴会之行。
就这样过了三年,沈奚十二岁。她比之前更加清醒,更会伪装了。
父亲派人来接她了,她与相伴三年的好友告别,回到了沈家。
这一次,她没有获得母亲的欢迎。
沈奚所有的伪装都被打破了,她嚎啕大哭,质问沈天兆,这个她名义上的父亲,“我走的时候母亲还好好的,为何,为何会……”
沈天兆仿佛哭过了,眼睛通红,但他对沈奚的态度还是那样冷漠,“沈奚,你在质问你的父亲?你母亲死了,我也很难过,但这一切不是我造成的。”
“你没有见到你母亲最后一面,是你的错,不是我的。”
“要是你听话,父亲怎么会把你送走。要不是你得罪了黎归阑,怎会有今日。”
“……”
虽然她知道沈天兆的无耻,可把一切罪责都推到她身上,未免太过分了。
在沈家,没有用的人不配过得好。
这一晚,沈奚发誓要往上爬,她要让沈天兆付出代价。她不会再轻易流泪,不会让自己有弱点。
沈天兆给沈奚派了两个奴婢,一个叫春喜,一个叫春梚。一个善文,一个善武。同时,她们也是沈天兆的眼线。如果沈奚做出傻事,她们会及时制止。
可能是母亲在保佑她,她没有再出现过九岁那种情况,直到十七岁。
那股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了。这一次,沈奚总算知道原因了。
第一次听到柳瓷的名字,是在她落水的地方。
黎归阑带着他的跟班堵在那座桥上,那是柳瓷进入柳家的必经之路。沈奚好不容易跟在黎归阑身边,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可她不知道,她的噩梦开始了。
柳瓷到底来了没有,沈奚不知道。她感受到前面的混乱,试图了解情况,却不知被谁推了下去。
落入水中的那一刻,她拼命弄出动静,希望有人能救她。不知是她弄出的动静小,还是没人想救她。
沈奚的力气渐渐流失,死亡靠近了她。
她不甘心。她还有很多事没做,沈天兆还没有付出代价,她就这样死了吗?
没有。
沈奚看到一道身影朝她游来,她想要看清对方的脸,可无论如何努力,她都睁不开眼。
直到真正死去的那一天,沈奚都不知道是谁救的她。
外面都传她被一个男人救了,而现场的那群人则一问三不知,沈天兆为了平息流言,把她关了起来。
到了诗会,她被放出来了。这次,她见到了柳瓷。
不带攻击性的美,和极具生命力的小草完全不一样。
如果她没有被控制,说不定她会和柳瓷成为朋友。可惜,没有如果。
就这样,她的一生很快结束了。
她在赏花宴对柳瓷恶语相向;被马撞伤;在诗会针对柳瓷;后面又非要跟着黎归阑,受伤淋雨;而后是宫宴,她替黎归阑挡剑,利用救命之恩强迫黎归阑娶她;最后是死亡。
说实话,躺在地上等死的感觉真不好受。
因为死亡,沈奚终于有时间思考了。想起过往种种,她终于明白,她从未逃离成功。
从九岁开始,她的命运已经注定。只是,当时的她还没看清。即便到了十七岁,她还是没有看清。或者说,她看清了,只是她不肯承认。
黎归阑的出现让她看清了沈天兆的虚伪,柳瓷的出现却又把他变成了慈父。
如果再来一次,她的命运会被改变吗?
沈奚不知道。
但有一点沈奚很庆幸,她是清醒的死去,而不是浑浑噩噩,被遮住了双眼。
沈奚闭上眼,接受了命运。
她不知道,在她死后,有人为她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