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请一定要误入歧途》臻熙

63、第 63 章

　　清晨，卞舒坐起身，察觉窗帘缝隙漏进的灰蒙蒙的光线，立即坐起身，直到摸出枕边的手机，见到“SAT”字样，才迟钝地松懈下来。

　　今天是周六，没有安排加班。

　　坐在床上，望着窗帘边掩不住的光圈，脑子又开始发懵。

　　上一次自然醒还是上一次，几个月前了。

　　最近他就像是个机器，高负荷运作，连轴转的会议、堆积如山的文件、两个工作地之间的奔波，以及……那个人突兀出现——应接不暇，来不及思考。

　　忽然空下来，他居然不知道该做什么，是先洗衣服还是先打扫卫生，还是……

　　手机震动打断了思路，通知在锁屏界面顶端跳动，是直播平台发来的催播信息——“本月直播未完成时长42小时。”

　　哦，对了。

　　他这个月游戏直播时间远远不够，必须得凑时长。

　　之前事务缠身，来不及和平台解约，直播缺席的时长就这么一天天累积下来。

　　卞舒扯了扯嘴角，堂堂卞氏公司股份最多的掌握者，现在却要为直播发愁。

　　一到浴室，镜子里的人像吓他一跳。

　　头发枯燥乱翘，眼下挂着积蕴的黑青色——这段时间连续透支身体表现了出来。

　　卞舒抓了抓头发，又俯下身，连着泼了把冷水，暂时冲走几欲挥之不去的倦意。

　　至少公司运转上了轨道，这种昼夜不停的动作应该很快就能调整过来……

　　其实，商聿加入卞氏并没有预想的目的不纯。

　　他强势涉猎各部，驱动项目加急运作，促使公司迅速上正轨，减轻了卞舒不小的压力。

　　虽然也担心他心口不一，暗中使坏，但在卞舒有心监督下，证明了商聿是在真心帮忙，且有的放矢，短短时间效果卓著，最简单直接的显示，是卞氏股价高涨。

　　拥有了商聿的卞氏，似乎一下子就有了主心骨，一切按部就班，似乎渐入佳境。

　　如果商聿能够真心帮卞氏，对卞氏不失为一桩好事……

　　不等卞舒发散太久，手机又震起来，是爷爷发过来的语音，问他什么时候回去吃饭。

　　卞舒回复的语音刻意说得很轻松，“今天要补直播，晚点过去。”

　　老爷子的回复快得可疑，轻快得像甩掉了什么包袱。

　　这老顽童，就是怕他去追问商聿的市场部总监的任命。

　　卞舒随便吃了点东西，然后联系平台协商下个月解约，对方答应了，条件是本月费用不再结算，并且要补上最低时长。

　　卞舒答应了。

　　初冬寒意渐浓，这种日子，周末看直播人一定不多。

　　卞舒心安理得地泡了壶热茶，没什么压力坐在电脑前，看着茶杯中氤氲的雾气在屏幕前缭绕。

　　直播间亮起来没多久，几个熟悉的ID陆续出现，弹幕飘过几条问候：

　　【大神，你终于来了，想死我了】
　　【天呐这个死亡角度都帅得犯规】

　　“早上好。”卞舒说着话，眼见人数迅速攀升到两位数。

　　平常上人速度不会这么快。

　　卞舒看了一眼屏幕上方的平台公告，才知道周末平台组织“入冬祭”的活动，全天候都有抽奖。

　　卞舒了然，眼见弹幕从哀嚎变成‘诈尸’。

　　【失踪人口回归，建议严查是不是被盗号】
　　【主播还记得密码真是感动中国】

　　眼见人数差不多了，卞舒问出声，“今天想看什么游戏？”

　　卞舒直播只会露半张脸，说完就抿了口茶。

　　水杯中的热气与晨光蕴聚，遮住他漂亮的下颌线，朦胧中修长手指捧起茶杯，精致的嘴唇微微开启，之后是小巧的喉结上下滚动……

　　屏幕瞬间礼物霸屏：

　　【主播的手好好看……prpr……（突然变态）】
　　【主播的嘴……惊呆了……我妈问我为什么舔屏幕】
　　【前面的收收口水，屏幕都短路了】

　　“不用刷礼物，你们省点钱……”

　　很快他也不再播了。

　　卞舒准备下播时候再说，这样不会影响今天的直播，他随便选了一款游戏开始直播。

　　播了不到一个小时，手机显示一个陌生号码打来的电话，挂了一次，第二次继续打过来，卞舒接通了。

　　对面是女人的声音，几句话解释了身份，居然是那位自称商聿‘未婚妻’的谢小姐。

　　“有重要的事情，方便的话面谈，明天下午2点，请务必前来。”电话挂得很快，像是生怕他会拒绝似的。

　　之后，卞舒就有点心不在焉，游戏操作逐渐机械化。

　　【感觉大神挂了电话就有点蔫】
　　【女朋友怪主播周末不陪她呗】
　　【哈哈，主播要跪搓衣板了】

　　卞舒揉了揉太阳穴，“别乱说，不是女朋友。”

　　不知道谢小姐找他什么事，大概率和商聿有关，当然，他和谢小姐的交集也就只在商聿这里。

　　谢小姐说商聿是她的未婚夫……

　　想到这里，卞舒浮躁的心情压抑不住地显示在略显急促的操作上，游戏操作格外不顺畅起来，最终卞舒提议：“换个游戏吧。”

　　评论区的粉丝很快就转移了注意力：
　　【来点刺激的吧】
　　【要不试试《春闺记》，平台可以播哦】
　　【支持春闺记，任务奖励超带感】

　　卞舒的目光在‘春闺记’三个字上停留了片刻。

　　他当然知道这款游戏——不，准确地说，他太熟悉这款游戏，但是在他记忆中，这款游戏是需要全息装备。

　　“春闺记有电脑版吗？”

　　【新出的电脑版，是为了宣传游戏】
　　【电脑版是阉割版，任务据说保留了全部】
　　【草，那个游戏据说很爽，电脑版也可】

　　弹幕突然沸腾起来，‘春闺记’铺满了整个屏幕。

　　盯着那些跳跃的文字，卞舒心里也浮起一丝躁动，“我现在下一个。”

　　下载进度条缓慢爬行时，卞舒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茶杯边缘。

　　当熟悉的登录界面映入眼帘，游戏开头的水墨长卷，熟悉的黛青色——他的呼吸微不可察地滞了一瞬。

　　角色降生在晨雾弥漫的树林——和他之前出生点一致，只不过为了和现实世界时间吻合，游戏中也是初冬的早晨。

　　带着寒意的风掠过树梢，金黄的落叶簌簌而下。

　　卞舒选择系统默认的脸，机械地完成新手任务，评论突然开始热闹起来：

　　【去找隐藏NPC】
　　【对对，隐藏，所有平台的新版本都有】
　　【据说隐藏是个游戏人物纪念场景，资金无人通关】

　　“隐藏？纪念场景？”卞舒的指尖悬在键盘上方。

　　他记得全息版的隐藏任务需要特定条件才能触发，他之前的隐藏任务，花费一夜时间去救那个老头才启动。

　　——电脑版轻易就能接到？

　　操纵角色来到蜿蜒水边，卞舒愣住了。

　　——柳枝轻拂的水岸边，站着两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

　　双马尾的萝莉，红发的野人，连衣角的褶皱都与记忆中分毫不差。

　　水面倒映着他们的影子，四道身影在粼粼波光中微微晃动。

　　这不可能。

　　这明明是他和商聿的角色？怎么会成为游戏NPC？

　　游戏角色随着卞舒手里鼠标无意识地移动，走到水边，红胡子像是有所感知地转过头来……

　　电脑版的建模略显粗糙，但那副意懒心慵的神态——确定就是商聿之前的角色。

　　“少侠可来了，请问少侠可愿助我二人解开羁绊？”红胡子在视线中，机械地挥动着胳膊，电子合成的声线只有三分相似……

　　却像商聿真的透过角色，站在他的眼前，缓慢地剖开那些被刻意封存的记忆。

　　卞舒感觉喉咙发紧。

　　曾几何时，商聿就通过红胡子这个角色也是这样笑着，眼睛里盛满狡黠的光，

　　“赢了游戏，就可以提一个要求。”红胡子那时候的目光是带着宠溺的。

　　之前他和商聿因为一个要求，连续几个夜晚，都在一起……那些场景就像才发生在昨天。

　　而哪一个要求因为他刻意地忽略，并没有兑现，甚至他计划忘了还有这个谈判优势。

　　难以说清遗忘是忙得头脑短路，还是刻意地不想记起，好像这份协议一旦被使用，就会切割两人之间的羁绊一样。

　　后来呢？

　　后来那些商场上的明枪暗箭，那些深夜里的辗转反侧，那个始终没能说出口的要求，都成了横亘在他们之间的、比数据更虚幻的隔阂。

　　游戏里的红胡子还在等待指令，像素构成的红发格外刺眼。

　　卞舒的指尖轻触屏幕，选择问题，角色同时问出口，“如何帮助？”

　　“少侠。”红胡子的声音带着电子音特有的沙哑，莫名让他心头再颤，“她生我的气，已经三天不肯开口了。”

　　粗糙的大手傻乎乎地摸着后脑勺，这个动作让卞舒的呼吸微微一滞——太像了，像极了商聿故意投入角色时候做的小动作。

　　“哄小萝莉开口？”卞舒喃喃重复着，目光扫过桌上的物品。

　　小刀、金钗、团扇、画轴，以及……抹茶雪糕杯。

　　当看到那个雪糕杯时，记忆突然鲜活起来——俱乐部昏黄的灯光下，商聿的目光盯着他的锁骨，灼热地吐息，“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鼠标指针悬在雪糕勺上停滞了三秒……下一刻，金属勺子闪着寒光刺向小萝莉光洁漂亮的锁骨刺了下去……

　　弹幕瞬间爆炸：

　　【卧槽主播搞什么】
　　【啊啊啊我的小萝莉】
　　【我一直知道大神不走寻常路，但是这歪得厉害呀】
　　【等等，这是通不了关就弄死NPC吗】

　　小萝莉的尖叫声中，红胡子的反应让所有弹幕戛然而止——嬉皮笑脸的野人突然俯身将小萝莉紧紧搂在怀中，仿佛要把小萝莉揉进数据流的深处，像素构成的泪水从他眼中大颗大颗滚落。

　　“对不起，对不起……”红胡子哽咽的电子音断断续续，哀伤真实得仿佛响在耳畔，“我找了你好久……好久……”

　　系统提示亮起：任务继续。

　　意味着卞舒成功延续了隐藏任务。

　　【我擦，这反转太鬼畜了吧】
　　【雪糕勺扎人，这谁能想到】
　　【红胡子别哭，我听得心脏疼】
　　【主播求继续，不要停呀】
　　【因为哄人，原来是刺伤，是冤冤相报梗吗，红胡子的手不会是小萝莉伤的吧】

　　卞舒看向屏幕，屏幕里红胡子的拥抱是左手，另一边的右手无力拢在萝莉身后，手指畸形地支愣着。

　　“今天就播到这里吧，明天见。”

　　枯叶被风吹着擦过窗棂，撞出不大不小的声音，令卞舒关闭游戏的动作一缓……也因为这一缓，他听清了游戏内红胡子哭泣间隙中的低语：

　　“……别离开我……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