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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 10 章 ...

  •   很快覃蝉被一群美妇人簇拥着出了房门,只见廊下红灯笼映着两个“新郎”——提线木偶似的宋尧章,和套着锦缎喜服的白猿。

      在众人逼迫下,覃蝉两人被迫与白猿完成了这场三个人一起的荒唐拜堂仪式。

      礼成后,白猿被美妇人们哄着吃酒去了,覃蝉与宋尧章则被一起送入洞房。

      红烛摇曳中,几个妇人强行按住他们的脖颈灌下交杯酒,随后锁紧房门离去。

      覃蝉与宋尧章二人身上白猿施加的术法未解,红帐纱影里,两人像两块木桩子似地并排在婚床上,只有眼珠子能动。

      覃蝉很想和宋尧章通个气,于是她拼命用余光去够对方的视线,但奈何宋尧章偏生梗着脖子,目光笔直地望向房梁,活像只被钉住翅膀的呆头雁。

      红烛燃尽半截,覃蝉恍惚间已然觉得自己真成了一截木头。

      门外突然响起踉跄的脚步声,紧接着就听到白猿打着酒嗝在拍门:“不是说灌了合欢酒?怎的连个喘气声都没有!”

      “猨君冤枉人呀!”紧跟着的是一道年轻妇人带着醉意的娇嗔,“分明是郎君您先前封了他们手脚、口舌——”

      说着,年轻妇人故意拔高了音量,“这红绡帐里若要出点鸳鸯戏水的声儿,那得先劳您解开禁制不是?”

      白猿拍了拍脑袋,“哦对,瞧我只顾着喝酒去了,竟忘了这茬了,”话音一落,他从身上拔下两缕白毛。

      轻轻一吹,那白毛便入了门缝,接着无风自动地径直飘向榻上坐着的两人。

      及至面门,忽地化作两道幽光分别没入二人额头,束缚周身的无形枷锁骤然便消散了。

      宋尧章早就憋得满肚子火气,甫一察觉束缚解开,噌地起身就要冲出去与那白猿决一死战。

      见他要坏事儿,覃蝉追上去扣住他的腕骨,硬将人拽了回去。

      他们自然是没被下药的。

      但为了防止让白猿察觉到不对劲儿,显然得做点儿什么。

      覃蝉望着门外徘徊未去的暗影,索性直接将宋尧章拖进锦帐,在他开口前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宋尧章猝不及防间被拉倒在榻上,不可置信地看向覃蝉,方才在厅堂中她对那猿妖的态度可是比自己还要刚硬上三份,怎么转眼间就甘愿与妖邪为伍了?

      心底忍不住嗤笑一声,他原以为这獠女是个多么洒脱不羁的性子,却没想到在威逼之下不过尔尔。

      当真是他看走眼了!

      不过就算对方如此,他自幼承圣贤教诲,是断不能应允此等悖逆人伦之事的,当即挣扎着欲起身。

      覃蝉见对方挣扎的激烈,半点不肯配合,压根儿不给自己说话的机会。

      眼见着要按将不住了,干脆一个翻身覆压而上,手脚并用将人制在衾枕之间。

      宋尧章见自己被压住,沉着脸冷声喝止,“这位娘子!宋某原还当你是女中豪杰,却不曾想……呜……呜!”

      覃蝉心里暗恨对方是个急性子的蠢东西,怕对方的话被门口的白猿听到,情急之下直接咬住对方的嘴。

      宋尧章脸色瞬间涨红——是恼的。

      他猛地别过脑袋,想继续喝止住对方的无礼行为,就连颈间凸起的喉结都颤着怒意。

      “你!无……”

      但话还尚未出口便又被悉数堵在喉间。

      覃蝉见都这样了对方还不死心,干脆直接趁他张嘴这次是连他的舌头也一并咬住了。

      宋尧章气得连眼尾都洇开了一层薄红,先前怕伤着对方,手上还收了力道,此刻见对方当真是如此顽固不化也顾不得许多。

      他猛然间一个挺身将对方翻身压了下去,慌不迭地爬了起来。

      但突然间,宋尧章只觉脖子一凉,侧头看去一把银色短剑已经横在了自己颈间。

      就这么一个怔愣间,他的脖子已经被一只泛着凉意的胳膊给拉了下去。

      对方微微泛着湿意的唇角擦着他的耳畔,情形像情人间的呢喃,但砸在耳畔的字句却不见半点儿旖旎,全是一片冰冷:“闭嘴,配合我,再乱动我直接结果了你。”

      说着覃蝉又将刀子逼近寸许,锋利的剑刃直接在对方脖子上划出一道淡红色的血痕。

      宋尧章忍不住倒抽了一口冷气,但很快回过神来,非但没有被吓到,胸膛中反而升腾起更蓬勃的怒意。

      他毫不在意脖子上架着的刀,扭头怒视对方,想拼个鱼死网破。

      覃蝉慌忙将刀拿开半寸,同样怒瞪回去。

      但当视线对上一双同样盛满怒意的眼睛时,他愣住了,电光石火间脑子里冒出一个猜测,整个人都愣住了。脸色瞬间由红转白,又变红,五颜六色的看起来煞是精彩。

      与此同时门外,白猿笑呵呵地对扶着他的妇人道:“动静还闹得挺大啊,嗝……”

      妇人笑盈盈地顺势扶着他往东跨院去,“是啊,猨君我们也早些去安置去吧。”

      又等了一会儿,待门外脚步声听不见后,覃蝉这才将架在宋尧章脖子上的短剑拿开,同时松了钳制住对方脖子的手臂。

      她一边将银剑送回剑鞘,一边朝对方抱怨:“真不知道你在嚎些什么!”

      抬头,却见那宋郎君通身轩轩韶举的气度早散作云烟,再配上那身在挣扎间弄得凌乱不堪衣衫,一副被人欺负了的可怜模样。视线顺着扯开的衣领上移,瞧见了对方脖子上一道明显的血痕。

      覃蝉突然升起一阵心虚,自己方才情急之下下手也没个轻重,别真给人脖子上开了口子。

      她伸手探向对方的脖颈,想看看到底有没有破皮。结果伸出的手指堪堪擦过对方喜服的领口,就教他惊弓之鸟似地躲了开去。

      覃蝉脸色沉了沉,觉得对方有点儿不识好歹。方才种种冒犯之举不过是事急从权,对方又何必如此忸怩作态,倒显得她像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无视对方的抗拒,干脆直接一屁股坐在他旁边,强硬地扳过他的脖子检查。

      确定没什么大碍后,这才松开手,横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这是什么反应?把我是什么洪水猛兽了不成?如果不是你废话一箩筐,不肯听我解释,我犯得着对你用强?”

      宋尧章脖子得了自由,立马起身同对方拉开距离,作揖告饶道:“是某之过,某以为……某给娘子赔不是了,娘子且绕某两句。”

      嘴里说着道歉,只是眼睛却盯着别的地方,此刻他是视线半点儿不敢多在对方身上停留片刻。

      见他说的成框,覃蝉也就不和他计较了,而后转到正题,“哎,好罢,你先坐,方才我那么对你,实是事出有因……”

      接着覃蝉小声将和那群美妇人的谋划都给他复述一遍。

      听罢,宋尧章脸上红意更甚,果然和自己先前的猜测不差几分,又忆起自己方才抵死挣扎的模样,他越发觉得自己无地自容,恨不得当即找个洞把自己给埋了。

      偏生覃蝉见他这样得了趣,翘着脚晃悠悠补刀:“话又说回来,您这宁折不弯的性子,倒像是话本子里说的什么,哦对,贞洁烈夫!”

      这下不仅是脸了,他连脖子都一并红得个彻底。

      “我……我……”他想说些什么,又说不出来,只能徒劳地拢着袖处的绣纹。

      覃蝉瞧着他连脖颈都漫上霞色,终是收了戏谑心思,屈指弹落烛台上将坠的蜡泪:“那死猴子,竟妄图将我绑起来生孩子!”

      话音陡然转冷,眼里泛起凶光,“一会儿不将它剥皮拆骨,倒显得姑奶奶是个好性儿的了!”

      女郎正说在兴头上,宋尧章从对方的脸上微微别视线,侧头看着案头跳动的烛火。

      但忽然他呼吸一滞,也不知是不是那白猿的恶趣味,那床头的红烛旁竟还放着一方铜镜。

      此刻,镜子里正好映着女子的一双泛着水色的丹唇。

      方才被咬过的唇舌忽又隐隐发烫,自脊背处蹿起一阵酥麻,宋尧章骤然起身,心跳的个不停。

      直到鼻尖混进一缕泛着些辛辣的香气,这才惊觉那女郎不知何时已逼近眼前,他被吓得往后一扬。

      “你大惊小怪干什么,喊你半天了你也不回话。”覃蝉扣住他急欲后仰的肩将他按坐回床上,语气中很是有几分不满。

      “抱歉覃娘子,某、某……”素日里一向能言善辩的宋家三郎,此时嘴却像是打了结一样,半天吐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覃蝉俯视对方,“你别某某某了,某半天某个没完。我说我先睡会儿,等会儿有人敲门时你再叫我起来,成不?”

      她觉得杀人前得养足精神,待会儿才能攒够力气将那孽畜一击毙命。

      “好、好的……”宋尧章结结巴巴地应着,然后手忙脚乱地下从床沿弹起来,“覃娘子您、您请便……”

      说罢逃也似的窜到方桌前坐下,脖颈僵直地盯着雕花门扇,愣是不敢回头。

      覃蝉打了个长长的哈欠,随手扯开头冠,脱下婚服最外一层颇为累赘的广袖衫往床上一甩。

      看着自己身上繁复的青绿色襦裙,在心里暗啐了一句“这汉人衣裳当真麻烦,里三层外三层把人裹得活像端午的粽子”,随即也不脱鞋,直接便翻身沉入锦被中。

      宋尧章僵坐在满地流银的月光里,听着身后窸窣声响,忽觉喉间干渴更甚。

      慌忙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举起茶盏时,却惊见清亮的茶汤中浮着半弯胭脂痕——原是方才唇齿厮磨时染上了对方的口脂,此刻借茶汤倒影映得分明。

      等心口狂跳了好一阵,这才回过神来,急忙扯起袖口去拭。

      约么过了有一刻钟后。

      宋尧章正借着一盏红烛,仔细读着一本古籍——这书是他刚才无意间在书架上看见的,书下半部已失传已久,国子监典籍厅里藏有上半部残卷,不曾想竟在此处觅得下半部真迹。

      虽满心沉醉于古卷奥秘,宋尧章但仍记着覃蝉之前对他的嘱托:若闻敲门声定要即刻唤醒她。

      因此也不敢看得太过投入,每翻两页便总要往门口看一眼儿。

      等了许久,终于听到门外响起的三轻两重的敲门声,他倏地站起身,犹豫了一下还是拿起桌上的书塞进了怀里。

      “覃娘子……”

      听到有人唤她,覃蝉猛地坐起身,摸了摸还在藏在怀里的银剑方定了心神。

      胡乱理了理睡皱的衣襟,翻身下床朝门口奔去。

      指尖刚触到门闩,忽又顿住,她贴着门缝打量——窥见外头果然是几位眼熟的俏妇人,这才放心卸了门闩。

      为首的美妇人正是萱娘,她未语先将头往覃蝉身后一撇,意思是问屋里那个男的怎么处理。

      覃蝉会意,朝宋尧章勾了勾手示意他过来,“诸位姐姐宽心,这位宋郎君和我们是一路人。”说着轻扯他袖角拉到人前,“多个人手总归方便。”

      宋尧章与其余诸人互相颔首行过礼,他们二人便被引着往东跨院而去。

      “事情紧急,话不多说,二位请随我们来。”

      雨已经停了有好一会儿了,但石板路上水痕犹在,高悬的明月,将几道影子投进水凼中,又很快消失不见。

      覃蝉第一次杀妖怪还不熟练,难免有些紧张,她戳了戳走在自己旁边的宋尧章,凑近他身边小声道:“喂,你怎么还偷书呢?”

      宋尧章朝她袖口露出的半截流苏斜睨了一眼儿:“覃娘子不妨先藏好自己袖中金钗。”

      覃蝉直接将发钗从袖中拿出,簪到头上,“我既与那白猿拜了天地,那这就是自家的东西,我取自家物件有何不可?”

      宋尧章也很自然地整了整衣襟,将书往更里面塞了塞,理直气壮道:“娘子慎言,读书人的事儿怎么能叫偷呢?此书乃前朝翰林孤本,今日能与我相见便是缘分,与其让它在这深山里蒙尘,不如借宋某之手传抄于世——故我取此书,当称‘请’。”

      覃蝉撇撇嘴,这人瞧着是个光风霁月的,没想到脸皮比她还厚。

      听到这话,两人身前一位提灯引路的圆脸妇人忍不住“扑哧”笑出声。覃蝉瞧见她堆满金玉珠翠的鬓间,偏挤着支已褪色木簪,很是有几分格格不入。

      刘三娘被掳来守这空庭五载,今夜倒是头回见着这般鲜活的“盗”道理。

      她本来低垂的眉眼因着这一笑此刻倒显得鲜活起来,透出几分天生的喜气:“二位既要作梁上君子,且收着些声响。”

      又走了一会儿,行至竹林拐角处,最前头的萱娘突然停下了脚步,她压掌示意众人噤声。

      只见前头月光漏过竹叶,斑驳映出十丈外的屋舍轮廓,那窗棂间隐约传来兽类粗重的鼻息。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0章 第 10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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