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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2章 ...

  •   耳边传来淙淙琴音,似水流淌,连风都温柔得如同最轻薄的纱。两旁幢幢石浮屠,内里幽幽烛火,不知是被月色还是火光扯出一道长长的影子。

      她循着琴音缓缓走近,那里梨花遍地,她看到他坐在梨树下,面前摆着一架七弦琴,身旁的梨树积了层层白蕊,泼雪般散在他周围。

      见到她来,他用那双星子般的眼睛望着她,目光像雾气一般轻,含着温柔笑意。然而眼前景象又如幻梦般闪过,幽暗的颜色泼天罩地,将山林染得半红半绿。

      她扶着帷帽在林中奔跑,身后浓黑的雾气逼近,雾气里隐约有鬼魅只影,她被无形的触手抓住脚踝,帷帽一翻,从她的头顶掉落,露出她惊惶的面孔。

      那团黑气笼罩着她,阵阵狞笑入耳,仿佛饿急了的修罗恶鬼,正要将她吃拆入腹。这时天地变色,整座山林从叶尖开始浸染,雾障如水墨画般笼罩过来,她感到身体一松,缠着她的那团黑气发出刺耳的尖叫声随后就消失了。

      她落在地上脸色苍白,此时万物沉静,失了颜色的山林一瞬间又焕发生机。

      帷帽被一双手重新戴在她头顶,她怔了怔,抬眼望过去,依稀瞧见一道朦胧幽影,如墨的发,雪白的衣,还有望着她时那双星子般的眼睛。

      有时候遇见一个人,只是一个眼神,从此后就仿佛用刀锋镌刻在她心头,永生永世都无法抹去。

      吕妙戈再次从幻梦中醒来,漆黑的深夜,窗外是呼啸而过的长风,她在沉沉暗夜中拥着锦衾,回忆着这是第几次做相同的梦,好像记不太清了。

      自她大病初愈后总是会做些怪梦,而梦里的那个男人她可以肯定的是她从未见过,她时常想是不是她记忆出现了漏洞,为什么会觉得有一处空空的。

      究竟是被人下了蛊惑之术还是被鬼魅缠身?这三年总是梦见那个男人,她越想就越头疼,他到底是谁?跟她是什么关系?

      吕妙戈难以安眠,失神地盯着帐顶,这时一条手臂横过来揽住她的腰。

      “做噩梦了吗?”那声音低哑,带着些缠绵悱恻的后劲,她望过去。

      从他如画的眉眼到唇瓣,仔仔细细地在脑中临摹,看能不能找出与梦中那个男人有半分关联。
      很遗憾,没有!

      嵇央除了跟梦中男人一样弹得一手好琴,一样清雅的气质,温润的性情,两人的脸蛋那是一点都不像。她是被怪梦给弄得魔怔了,看到气质相似之人就忍不住怀疑。
      “吵醒你了?”她道。

      两人昨晚一番温存,他被她折腾了大半宿,到最后她都累极了,他嗓子也喊哑了。朦胧记得,欢爱过后他抱她去了隔间的净室,洗净后给她穿了贴身的衣物。

      嵇央一直注视着她,那双眼睛氤氲着雾气一样,好半晌都不眨一下,“没有,反正我也没睡。”

      吕妙戈忽然凑过去,仔细盯他脸上神情,看他不自在地眼神闪躲,脸颊也悄然攀上红晕。

      “……怎么了吗?”他飞速看她一眼又躲开。

      她借着黯光细细观察他的变化,想提醒他,你眼珠子都快掉在我身上了,但她最后只是笑笑什么也没说。拥被坐了起来,穿上衣衫。

      嵇央是第一次,自然不如她波澜不惊,娴熟自然,他内心的波涛只有自己清楚。见她就要离开,他终于还是忍不住拉住了她,“你去哪里?”

      语气里的颤音又让他一怔,不明白为什么不受控制地去挽留。

      她却像没看到他的怔忡,笑道:“我出去走走。”

      “可天还没亮。”
      “但月色正好啊。”她说。

      天际中圆月已高,倒影投在清池之内,浮光跃金,静影沉璧。她顺着小径走出去,进了小亭,亭中有一张软榻,她拿起榻上的书慢慢翻着,不知看到了什么笑了一下。

      嵇央站在窗前正好将她尽收眼底,他其实心里有点生气,她那样子似乎想装作什么都没发生。他不太明白她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睡过之后就不认了?

      明明警告过她,也给过她选择的。

      隔日吕妙戈又来找他,嵇央心里本来憋着一股气,可对上她的眼睛,他又什么气都没有了。

      她让他弹琴,说想听听东陆洲于乐理造诣最高的琴师所能弹奏出何等天籁之音。

      “真正奏得一首好乐曲并不是耳中听到的多么美妙,而是眼前应出现多么美妙的图景。”他端坐在琴架前,眼眸紧盯着她。

      吕妙戈慵懒地卧在月台上,神情恍惚了一瞬,“竟是这样?”

      她穿着一件水墨素衫,底下是月白色褶纱裙,黑发长长垂着,光裸的双□□叠在垫子上,玲珑秀气,不堪一握。

      嵇央收回目光,面容平和,以指搭弦,琴声如泉水般流泻出来,悠远动听,引人入胜。

      吕妙戈听着听着闭上了眼睛,琴弦拨动间,音符飘荡在空气中,似组成了一幅古画慢卷。吟咏着岁月的悠长,眼前掠过一片又一片如云桃花,又在下一个情景百花齐放。

      音调忽转高昂,筝筝之音荡气回肠,像是碧海潮生惊涛骇浪,风呼呼作响,相互激荡。几个转折之后百川归海,风停云歇,月光破开云层,天地一片清明。

      琴声止,吕妙戈睁开眼睛,屋中一片静谧,日光透过帘幕正照在嵇央的脸庞上。他也正注视着她,光影映在他眼眸里,如深邃的夜空中亮起了星星。

      吕妙戈不期然想起了梦里那双眼睛,脑海中立时闪过一道模糊身影在漫天星辰下烟消云散般逝去,不觉间就莫名心悸。

      等她缓过来后发现被嵇央抱在了怀里,对上他担忧的神情,她才如梦初醒。

      “你好像很不舒服。”嵇央没有放开手,他的怀抱有力又温柔,完完全全属于成年男子。

      她并不避讳亲密接触,相反早已习惯,也游刃有余。但不知为什么,从昨晚到现在,嵇央给她的感觉仿佛有些变了。难道睡一觉真能睡出感情?吕妙戈有点想笑。

      “你好像很在意我?”吕妙戈挨他很近,说话间气息在他颈间萦绕。

      嵇央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她的手指一寸寸攀爬,像藤蔓生长一样,攀到他的喉结,抬头迎着他的目光。那张清俊的脸永远都是那么温润无害,但在欲望的裹挟下却让人忍不住蹂躏和破坏。

      换成昨晚之前,嵇央一定会躲开她的触碰,警告她离他远一点。而如今她感受着喉结在她指腹下每一次轻动,似乎都是一种压抑的蛰伏。

      她没忍住,眼弯弯地笑了。

      嵇央抿了下唇,低声道:“笑什么?”

      “不知道啊。”
      吕妙戈凑近来,动作缓慢,像是要和他亲吻,最后只是落在他耳边,“你好像很期待。”

      他眼神沉暗,似乎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心脏,莫名地生出一点遐想。嵇央觉得自己有些神志不清了,不然为什么他不直接否认,而是跟着她的节奏问了一声。
      “那怎么办?”

      她作出局外人的神态,坏心眼地惊讶道:“啊,我也不知道答案。”

      他忽然扣住她的脸,将她抵在月台边,清亮的光线从外面樱花树的间隙中折射下来,在两人身周渡上如春水般温暖沉溺的氛围感。

      嵇央的手指缓慢摩挲她的脸,语气很沉,冷而压抑,“我是不是警告过你,要么离我远一点,要么考虑清楚再靠近我,昨晚的事在你眼里是不是都不算什么?”

      吕妙戈仍是漫不经心的,此刻被他用这样的姿势抵着,也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似的,“你说过吗?我有点想不起来了。”

      “吕妙戈!”

      “咦,你看上去好生气,可我没惹你啊。”她像是疑惑,又像是挑衅,把吃干抹净不认账的作风贯彻到底,“明明昨晚是你情我愿的事,你这个样子是在问我要承诺吗?咱们之间有婚约啊,还要那些没意义的不是多此一举吗。”

      嵇央目不转睛地看着她,她的话宛如一盆冷水从头浇下,把萦绕在心头的那股无名怒火也一同浇灭了,连带着神智也瞬间清醒。

      他自嘲地弯了下唇,松开她,“抱歉,是我失态了。”

      一瞬间又变回那个情绪稳定的嵇央,方才那铺天盖地的阴沉和侵略性一同消散,那一瞬失控也仿佛是幻象。

      吕妙戈不在意地撇开目光,从月台上下来,整理着衣裳,想过去跟他说点什么,这时门外有人声传来,“小姐,有贵人到访。”

      嵇央抬起目光,霍然与她撞上。

      吕妙戈走出沉香水榭,便见一队黑羽铁甲肃然立在院中,气势如虹,这春日的温暖都被那凛冽的肃杀之气掩盖。

      兵戈林立的中间,站着一名白袍青年,手握一柄一看就不是凡品的宝剑。

      吕妙戈翩然走近。

      白袍公子冷若冰霜,一双眼睛极深邃锐利,目光寒波生烟般冷凝,此刻与她撞在一起。

      他气质清冷得让人不敢靠近,目光也让人胆战心惊,茕茕而立的身影只站在那里便能让世间魑魅魍魉无所遁形。

      嵇央的好兄弟,紫荆府大公子,段栖亭。

      吕妙戈唇角微微翘起,随后便听见他那比霜雪还冷的声音。

      “王庭有令,全城戒严,每家每户配合搜查,违令者,斩。”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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