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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Chapter Four ...

  •   宸王猛地起身,椅子发出尖厉的咯吱声,摇晃了一下,翻在地上。王妃淡然自若地把椅子扶起来,把宸王摁回椅子,吩咐侍卫把男子扭送至刑部,又让段湘也跟着去进宫面圣,说明一下情况。
      长公主则是直接打道回府了,她知道这媒是不用做了。
      段湘迈入宫墙,凝望着那蔼蔼彤云,轻轻岚气。
      皇伯伯与他们家是一点一点地生分的,段湘已不记得具体开始于什么时候,他只知道幼时,皇伯伯也曾慈爱地把他举过头顶,或是在御书房为他的生辰准备一碗长寿面。
      皇帝听完段湘的讲述,不痛不痒地关照了两句,加了些赏赐和侍卫,就把他打发了出去。
      望着段湘的背影,皇帝依稀看到了年少时的宸王。
      先皇是很清醒的人,他给了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给了宸王无微不至的宠爱。他没有资格说先皇不好。
      只是这份自己未曾得到的爱,他也不想给予旁人罢了。
      段湘出宫后已是夜色阑珊,他派进宝回王府传一声,天色已晚,就不回王府了,直接去贾府陪着沈沐。
      殊不知宸王和王妃压根没心思搭理他。
      窗棂流淌出一抹温润的微光,倒映出岁月悠长。王妃深深地叹气,柔声劝慰道:“你就当是个教训,阳儿武功那么厉害,不会有事的。”
      宸王到现在水米未进,嘴唇稍稍干裂,眼中也尽是血丝。他愧悔地盯着手中的酒杯,哑声说:“对不起,我差点害了我们的孩子。”
      “我来这个朝代都快四十年了,不但没有成熟,反而变得更蠢了…”
      王妃垂眸看着蔫了吧唧的夫君,把他抱进怀里。她的夫君是这个世上最心善的人,她从来不觉得他蠢。
      他只是投胎时保留了异世的记忆,不甚习惯尊卑分明的生活而已。
      大瑜虽然没有一些三寸金莲、二门不迈、夫死从子的性别陋习,但作为丞相之女,从小就被勒令学习琴棋书画,既通四书,又晓女红。
      而在她遇到夫君之后,夫君敏锐地察觉到她贤淑的外表下,埋着一颗躁动而惶然的心。她那时才知道,她不是丞相之女,她不是宸王正妃,摘去这些外在标签,她只是她自己。
      她本是被困住的利刃,夫君助她去了内宅这把剑鞘,从此在外冲锋陷阵,为他打拼出一片安然的天空。
      然而却出了这种事。
      王妃眼神弥漫起森冷,她还是保护他保护的不够好。
      而京城的另一头,段湘正在接受贾柠伊和盛悠然道德的谴责。
      “他为了你,吃了生子药也就罢了,他甚至吃了两份!”贾柠伊重重地拍在桌子上,桌子不动如山,盛悠然在一旁贴心地用内力把桌子震碎了。
      “他是得多怕怀不上这个孩子。”
      贾柠伊对生子药颇有一番研究,不过他的掌握程度也仅限于书本,知道这玩意始于伟大的医师白芥子。药性霸道,百发百中,一尸两命,似药似蛊--可以概括这药的特点。
      段湘看向躺在床上的沈沐。他睡得十分安稳,已经有半个时辰没有呼吸过了。
      疲惫地挥挥手,段湘把贾柠伊和盛悠然赶走让他们破镜重圆千里追夫buff叠满的小情侣好好培养感情,去躺在了沈沐的旁边。
      尴尬的都用上龟息功了,当时怎么不见他多羞涩内敛。
      自己家媳妇有什么办法……宠着呗。
      沈沐翌日醒来时,身旁的床榻冰冷,显然段湘已经走了多时。
      他又去陪谁了呢。
      也不知道王妃会怎么安排他和程遥的位分。平妻?契兄弟?
      许多胡思乱想一一浮现又被否定,沈沐实在是倦了。毒发的影响并未完全消退,他现在还下不了床。
      不然先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个名字吧。
      沈沐读过的书不多,于是他叫贾柠伊拿两本书来。
      盛悠然看着沈沐津津有味地品读《本草纲目》,一言难尽。段本?沈纲?
      你就起吧,一起一个不吱声。
      同样一言难尽的还有王妃,她在儿子身旁转悠来转悠去,想找到易容的痕迹。
      “为什么突然要继承家业了呢?”事出反常必有妖,人若反常必有刀。王妃不怕刀,王妃怕她的宝贝儿子烧傻了。
      “娘,习得一身好武艺,行侠仗义,济人困厄固然是行走江湖的本分,只谓侠之小者。儿子武艺不是顶尖高手,况且这样的人江湖上不很缺乏。”
      “儿子身为王世子,生来便享有常人享受不到的资源,我应该懂得利用它们。为军可护百姓周全,为官可为之谋取福利。而俗话说民以食为天,儿子不才,愿为商,追随娘亲之路,肃清生意场奸邪之风,创大瑜更辉煌的盛世。此之谓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段湘回忆起他及冠前那个夜晚,畅想着江湖侠客的生活,却总觉得有一丝虚无。
      他现在明白了那虚无之感来自何处。
      王妃红了眼眶,她执起段湘的手,声音颤抖:“我儿子长大了。”
      为父母总是这样矛盾,期盼孩子快快成长,可孩子一旦真正成熟起来,又免不住的心疼。多希望时光可以飞得慢一点,让他们再多为孩子遮挡一次风雨。
      “娘~”段湘拖长声,含情脉脉地看着王妃,王妃一时间都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我带你出去听戏?”
      红袖招热闹非凡,因这儿不仅有戏曲更有饭菜服务,觥筹交错,欢声笑语不断。食客中既有王公贵族又有平民百姓,他们吃着款式相近的菜,听着台上优美的戏腔。
      王妃恍然,她太久没来看过这家她最开始接手的酒楼,不想时过境迁,竟如此接近她当初的志向。
      只要厨子技艺高,普通食材也美妙;只要戏曲名声好,有市场不用价高。
      “这就是我的江湖啊。”段湘喃喃道。
      天际大朵大朵的阳光坠下来,洒在巷口小路上。终于,在理想和现实的激烈碰撞中,擦出了余生绚烂的火花。
      趁着火花好看,段湘把沈沐的事也一并说了。
      王妃喜提孙子孙女二枚,高兴的合不拢嘴。刚才看儿子哪看哪顺眼,现在顿时就少了一大半的滤镜,只是一遍一遍的千叮咛万嘱咐便宜儿子一定好好对儿媳妇。
      孕期的人大抵都会思考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比如沈沐闲的没事,他正在缜密地思索,以后自己的俩孩子看到别人的娘亲都是女子,而他却是男子,会不会自卑,甚至不认他。
      这是一个十分严峻的问题。
      段湘推门而入,疑惑地看着沈沐紧锁的眉头:“怎么了娘子?”
      “你孩子不认我怎么办?”沈沐烦躁的想摔东西,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孕期反应吗。
      等等。
      娘子?
      什么娘子,谁是他娘子啊。
      荒谬。
      “这有什么,臣有一计。”段湘把郁闷的媳妇抱进怀里,给他轻柔地按摩着。
      “准奏。”沈沐被按摩的很舒服,懒懒地问。
      “民间常说的,有奶便是娘罢了。”
      沈沐一记六脉神剑,把段湘从床上弹到院子门口。
      大夫都说了他没法给孩子喂奶的!
      段湘捂着头,用衣袖挡着脸,肩膀一抽一抽的憋笑,也不吱声。沈沐心里一紧,下床去段湘面前扒拉他。
      “喂,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段湘无声的叹了口气。
      他媳妇还是好没安全感啊。
      其实他早该察觉的,沈沐故作刻薄,不过是为了掩盖内心的脆弱。
      把媳妇重新抱上床,段湘贴着他的耳朵说:“我没生气,我只是想逗逗你。我以前没生过你气,现在没生你气,以后也不会生你气。”
      “我早就想把你娶回家了。”
      沈沐嗔怪地看了他一眼,段湘呼出的热气喷在耳畔,把他空虚的心一隙一隙填满。
      “那你表哥呢?你不喜欢他了吗?”猝不及防地,沈沐脱口而出。
      他其实没想问的。段湘从来没有对他这样好过,他不想又搞砸了。
      但也正是因为这明显的爱意,给了沈沐刨根问底的勇气,毕竟被爱总是有恃无恐的。
      爱,原本就是自卑弃暗投明的时刻。
      段湘莫名其妙地看着他:“表哥怎么了?我喜欢他??”
      沈沐好像总在他面前提他表哥,三次五次的不觉得有什么,要命的是,那一晚沈沐也提到了。刚醒的时候他因宿醉断片没想起来,后来回忆的片段才闪现在脑海里。
      “你干嘛总提表哥啊,你再提他,我都要怀疑你喜欢他了。”段湘的语气活像醋汁子拧出来的,他闷闷地把脑袋搁在媳妇的锁骨边。“咱俩单独在一块的时候不许你提他。”
      沈沐不依不饶:“自从他来了以后,你就不宠着我了。”
      段湘有被自己老婆可爱到,他信誓旦旦地承诺:“那我把他赶出去,来年春日他殿试过了就即刻赶出去。”
      沈沐抿嘴,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曾问出的那个问题,师父是给了他回答的。
      --“那么劈柴也是江湖,喂马也是江湖,抚养一双小儿女也是江湖。”
      师父,我也找到了自己的江湖。
      熬一壶落霞,饮一盅星月,记载他们江湖的诗篇,还有很长亟待书写。
      番外

      沈沐仅仅怀胎五月。
      然而段湘却觉得,他的寿命已经减少了五十年。
      他本来以为沈沐服药而有孕,按常理来说应该不会如寻常妇人一般有妊娠反应。
      沈沐的反应确实较寻常妇人大不相同。
      贴切的说,简直像被什么东西附身了似的。
      回王府的前些日子,沈沐只是要的物什多了些,日出时分打发段湘去买街口的糖葫芦,正午挟持他一起去红袖招吃最辣的火锅,黄昏又要他去买总角小儿玩的竹蜻蜓。
      盛悠然已经开始思考,如果他也造个崽崽出来,是不是也可以折腾贾柠伊十个月。
      虽说一天到晚跑的多了些,但总归是能力范围内的,段湘忠谨地完成每一件任务。
      然而到了三个月,沈沐开始三不五时孕吐的时候,段湘的日子也变得难过起来。
      大瑜的传统,王公贵族府邸前都摆着两个大石狮子。
      段湘发现他媳妇总是跑到大门口,呆呆地望着那两个狮子的时候,心里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
      果然。
      沈沐没发话,段湘自然不敢多问。可他没想到,沈沐一发话,居然要挑一个天时地利人和。
      丑时的屋顶格外温馨。
      沈沐眼神森冷,嘴角噙着一抹冷笑。“你现时敢让那石狮子经年累月在门口跪着,是不是明儿就要把我们娘仨一并扫地出门?”
      段湘望天,段湘望地,段湘表示无能为力。
      还好沈沐向来不委屈了自己,披了个厚重的羽氅。
      段湘也卸下了防备,他搬过一个凳子,又进房拿了个竹篮,默默地坐在沈沐斜下方。
      咯吱咯吱的声音响了没一会儿,沈沐暴怒的声音再次响起:“你是不是偷吃了?”
      段湘对手指,这实在不能怨他,谁吃个葵花子还要别人剥好了送到嘴边啊,享受的不就是把皮剥开,瓤吃进嘴的那一过程么?
      他也就顺嘴儿吃了没几个。
      就这么晃神儿的一刹,轻盈姣柔的一团毛球闪过,重重地砸在屋顶上。
      瓦片摇晃。
      段湘的心跟着猛颤。
      沈沐连着他肚子里的两个崽子也没多重,可再加上耗子,屋顶定然是不堪重负的。
      而这边沈沐显然没有感觉到危险的临近,自顾自地念叨着:“我知道,你就是不想管我,反正我也不是你娶回来的正室,只是你闲来没事养着逗乐的。等以后……”
      段湘倏然一跃,单手把沈沐搂进怀中。
      事后他尝试了很多次,却再也没能做到跳上屋顶把相同质量甚至更轻的物品完好的拿下来。
      所以我们都无法完整的认识自己,在遇到命定之人时,潜力和爆发力是不可预估的。
      尤其这个命定之人还揣着你的孩子上蹿下跳。
      “回房睡觉了。”段湘扛着他媳妇,进房。
      片刻后,屋顶上大块的瓦石泥土砸落。
      两个人灰头土脸的爬出来。
      忘了把耗子弄下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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