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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我睁开眼,是大海坐在我身上挠我痒痒。他发现我的不对劲,立马从我身上起来,我的眼睛已经被雾气遮住,什么都看不清楚,大海捧住我的脸,帮我擦掉眼泪,那一刻,我有好多话想说,可我什么都说不出来。
      大海等到我的情绪平复下来,才开始问我为什么要哭,我是想回答他的,还没张嘴又开始忍不住哭了起来,他好笑地让我别哭了,我流着鼻涕话也讲不清的瞪了他一眼,等情绪过去,偶尔会忍不住抽咽两声。
      大海偷偷笑我:“多大人还喜欢哭鼻子。”一只手抱住的我肩膀,小声地说:“哥哥你别哭呀,大海会笑你的。”我才发觉,他原是模仿自己小时候的声音。
      我忍住眼泪,红着眼看他,什么话也不说,他也那样看我,同样也什么话都不说。我挫败地躺在沙地上,双手捂住自己的脸,等到脸上的红色消退,我才重新正视他的眼睛。
      他的眼睛很漂亮,是很纯正的黑色,黄种人里黑色的瞳孔是很少有的,大多数在阳光的照射下都是呈现出浅褐色或是深棕色,像他这样的黑色,我也只见过一个。
      大海看了看我,道:“你应该见过我很多次了对吗?”我愣了一下,他对我露出一个会心的笑容,我犹豫了很久,在想究竟要用什么方法才能直接告诉他,当我还没有想出方法来时,大海示意我停下来,他说:“我猜你现在一定非常担心我,是吗?”我飞快地点头,他转身,捡起身边的一个石子丢了出去,在水面上砸出几圈水波,就掉了下去。
      发现没成功的大海羞怯地笑了下,我听到他说:“因为你从来都不会当着别人面前哭,除非是发生了什么事你才会忍不住。”我惊愕,又忍不住问道:“你,你都知道了吗?”
      大海低着头,轻声地说:“我猜到的。”
      我拉住他的手,对他说:“现在还来得及,我们去找村里人帮忙,他们可以救你。”
      大海摇头,他对我说:“我很难去和你解释清楚这件事,但是你要知道,这是一件必然发生的事情,它既然来了,就要去接受它。”
      我摇头,心说,这是不对的。
      大海微微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你会这样。”他拉住我的手,与我的掌心相贴,透过指尖我感受到有一阵酥麻的电流在我的身体里穿行,掌心的温度越来越烫,快要灼伤我一样。
      他的另一只手搂住我的腰,额间相抵,他叫我闭上眼,带着我一块跳入水中,海水迅速将我俩包裹住,身体里的电流不知道是不是通过了海水作为介质,产生了强烈的触电感,我在疼痛与清醒之间看到大海的过去。
      在他的记忆中看到了那个溺水的村里人,但这个人的信息实在是少的可怜,所以也无从得知更多。我也因缺氧的关系,很快就醒了过来,不得不借助大海才勉强浮出水面,他拖着无力的我游回了岸边。
      大海捧住我的脸,给我渡了口气,我太过于震惊,差点没晕过去。
      大海在沙地上微微喘气,我脑子里乱的很,听到他了一句说:“你刚刚看到了我的回忆吧,”我瞥了他一眼,大海笑嘻嘻地接着说:“我也看到你的,没关系,咱俩扯平了。”
      我懒得理他,大海一只手搂着我的脖子,强行要我躺在地上,湿透的衣物上面沾满了泥沙让我既不舒服又觉得脏。他伸出一只脚把我死死地压住不许我动,一时之间他变得霸道极了。
      毕竟胳膊拧不过大腿,我就算是再不舒服力气也没他大,只能受着。
      大海笑嘻嘻地看着我,我没理他,他撑着一只手,侧身对着我道:“你也可以去理解为是一种传承,接受上一辈人的记忆和智慧,达到进化与自然共存。”他的语气很平淡,甚至没有多少起伏。
      我静静地听他说完,问:“失,失败是不是就意味着…死了?”
      大海平静地看着我,我也看着他,试图看破他的假话,我希望他是骗我的,但我发现他没有说谎,这让我更难过。
      大海说:“你不要钻入牛角尖,你要学会看淡生死,我是我们家族里最后的一条人鱼,消失是自然的。”我摇头,说:“不对,你是我的朋友。”
      大海枕在我的胸前,听着我的心跳声,小声地说:“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我想把事情和妈妈说,我想知道村里溺水死掉的人是不是就是大海的爸爸,我记得妈妈说过,那个村里人的衣冠冢就建在那片海附近,但那个地方原是一片湖,后来下了场雨,才淹掉了变成了海。
      我爸是不是在这里又和他们有关系?
      我跑回去找妈妈,穿过小巷时遇到了懂蛊术的爷爷,他喊我住了我,请我进了屋子,我不是很想进去。
      爷爷说:“你想救大海就只能相信我。”我半信半疑地跟着他进去,屋子里没有灯,黑漆漆地一片,随处可见的陶罐,稍有不慎就能碰到,爷爷道:“小心点别碰那些罐罐,到头来吃苦的是你。”
      我点了点头,他领着我来了他的后院,那是一片菜地,旁边种有一棵桃树,桃树后藏有几个陶罐,我不敢随意乱动,爷爷回屋内拿了一把铁锹,挖出埋在桃树底下的东西,是一个透明的小玻璃罐,里面装有一只干瘪的虫子尸体。
      他说:“你带着这个去找神婆,要是她想打你,你就把这个摔碎,它会救你的。”
      我接过爷爷递来的玻璃罐,想问这么是什么,爷爷不耐烦地道:“别问那么多,说了你这个娃娃也不懂。”
      我好像被他嫌弃了,又不能说什么。他从口袋摸索了半天才摸到一根烟。烟已皱巴(快断掉了),爷爷吸着烟头也不着急点燃,就叼在嘴边。我想走,他看出我内心的想法,笑话我:“急什么,时间还没到。”
      我疑惑地看他,问:“什么时间?”
      爷爷蹲下身,示意我过来,我走上前去,他用铁锹在地上画了一个圈,摘下半根烟,在指腹捻了几下,将草纸和烟草分离,把烟草撒在了刚画好的圈内,从桃树后的陶罐里抓出了一条肥硕的肉虫。
      他叫我把手伸出来,我没同意,他就抓着那只虫子一动不动的盯着我,我害怕他会对我不利,又想到如果他真要做什么,那我一进门恐怕就要出事了。因此,我又安心了不少,鼓起勇气伸出手,微微听见他的一声嗤笑,我害怕地缩着脖子,看着爷爷手中的肉虫不安的扭动着,压制住内心的恐惧和恶心,那是一只浑身充满白与黑色斑点的虫,那些斑点像极某些虫类的复眼。
      他吸附在我的掌心,顺着纹路爬到了我的虎口处,我甚至感觉到它的牙齿咬破了我皮肤,摄取我的血液。
      爷爷看到虫子咬了我一口后,迅速地拿起它,把它放在烟草上,只见它不断地扭动着,疯狂撕咬着身下的烟草,他捉住我的手挤出里面的黑血,滴在那只虫的背上,肉眼可见它疯狂的胀大,伴有奇怪的味道开始散发出来。
      爷爷勒令我闭气,他继续挤出那些黑血,虫子也停止了胀大,他去菜地里摘了一片奇怪的叶子让我含在口中,我乖乖照做。随后,他掏出一把匕首,割开自己的手腕,猩红的血液不断地流出,全部滴在虫的身上,它开始发出一股焦味道,烟草下忽然燃起了一阵烟,火顺着烟爬上了虫的身体,把一切吞没了,只留下一小片的灰烬。
      爷爷把那些灰烬装在了另一个小玻璃瓶里,送给了我。他让我吐出那片叶子,翠绿的叶已变得灰白,上面还附着着黑色的浓血。他跟我说:“毒已去,你安心即可。”
      我感激地和爷爷道谢,无奈他反应平平。他叫我进到屋里,给我泡了杯茶,我识得那是铁观音。他果真是好人一个。
      喝完茶,他让我去找神婆。
      前脚跨过那道门槛,我问爷爷:“那个溺死的人是不是大海的爸爸?”他点了点头,我接着问道:“我爸是不是也和这件事有关系?”
      爷爷没有回答我的疑问,而是径直进了房内,离开前,我听到他说了一句:“生不逢时,爱不逢人。”默默地替他掩上了那扇门。我有种预感,我可能再也看不到他了。
      神婆并不在这个村子里住,而是住在隔壁村,她和爷爷原本就是一家人。俩村子挨着极近,来往也频繁,时有喜事发生。我去她家找她,发现她并不在,只得灰头土脸地回去。来到海边的时候,遇到在那儿等我的神婆。
      她叫我过去,我不敢。她也不生气就站在那儿说:“我知道你想找我。”我点了点头,沉默地看着她,她穿着大棉袄,身上挂了一串又一串的珠子,脚下是一双运动鞋,披头散发样子和其他妇女并无不同,可这样的一个人竟懂得通灵卦象,也不是什么江湖骗子。
      她走到我的面前来,并非要捉住我或训斥我的模样,问我:“你还记得关于你爸爸的事情吗?”我摇头,她微微低头,表情有点哀伤,很快她又说了一句:“不记得也正常。”
      我说:“我爸…您认识吗?”神婆望着我,像似透过我看另一个人,她道:“认识,你妈结婚那年,我还送过礼。”我应了几声,神婆给我说了一些往事,大多都是她那个年纪里发生的事,有好有坏,有喜有悲。
      她问我是不是得了臭老头的蛊虫,我问她:“你怎么知道的?”
      神婆笑了笑说:“你忘记我叫什么吗?”是了,她本就懂得通灵和卦象,应当是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
      神婆叫我把那蛊虫给她,我也就给了,半分疑虑都没有。她反倒问起我:“不怕我骗你?”我摇头,道:“你骗我没有任何意义,对你而言我只是一个小孩,不需要你花费心思在我身上。你想要,我就给你。”
      她笑着摸了摸我的脸,轻声地说:“你和你爸真的很像。”随后,她接过我递来的装有蛊虫的玻璃罐,揭开了盖,一口吞掉了那只蛊虫,快声问道:“你想不想见见他?”我不知道这个“他”指的谁。
      她扶着我走到岸边,看着眼前一望无际地海面,仿佛是在等一个时机。她转身对我说:“就快到了!”趁我不备,一举推我下海,失去意识之前,我听到她说:“找到他,重新开始。”
      我睁开眼,是大海坐在我身边,他哼着轻快地歌,身体随着曲调摇摇晃晃。阳光刺眼,透过稀薄的云,照射在沙地上是耀眼的金色。他偶尔会转身来看我一眼,我听着他哼唱的旋律,轻声地附和着。
      一路上我们嘻嘻哈哈地闹着,他给我讲了许多我的没有听过的故事,分享了许多奇闻轶事,他带我来带到了我家门前的小水沟,说要再玩一次立定跳远,我说好啊。没想到,他还和以前一样连赢我三次,我开始耍赖说不想再玩,他说我们再来最后一次,我笑着说,那我这次一定要赢。
      我反复做了几次蹲下跳跃,不由地深呼一口气,才跳到了长石板的前面一点点的位置,大约才一米多一点的距离,比平时还差,心里颇有点不爽。大海却不这么认为,他说:“我觉得很好了。”我看他蹲下,再起来,连做了两次,最后一次,他转头朝我笑了一下,我还奇怪,就见他猛地一下跳起,顷刻间,整个人消散在空中不留任何痕迹。
      我无措地看着他消失的地方,心里好像空了一块。我跑去找妈妈,找神婆,找懂蛊术的爷爷,发现村子里一个人都没有。我只能跑去海边,看着那一望无际平静地海面,第一次萌生了退意。
      我不知道我跳下去后是去到什么时间,是回到他死前,还是回到他死后?但如果我不跳下去,是不是会永远的被困在这里?
      我管不了那么多,是生是死我总要赌一次。我憋足了气跳下水中,让自己不断地下沉,落到海里。意识和求生欲在反复挣扎,体力也逐渐离我远去,隐约可见眼前有一团灰色的粉末,在水中飘散开,有人朝我游来。
      醒来后,第一眼见到的是我妈,是年轻时的她。
      长发披肩,穿着漂亮的小洋裙,她挽着我的手,靠着我的肩,我们坐在草地上,看着远处金黄色的稻田,风吹来的时候,她抱着我笑,说要一起结婚,还要生个小胖娃娃。
      我同她回了家,彼此见过双方的父母,婚期定在了六月。时间过得很快,七月初,我跟着妻子回娘家。此时,我遇到了一个人,我发现他总是一个人待在湖边,我把这事与妻子说了说,她说这人是个孤儿,我也就没往心里去。
      八九月的乡下,气温开始一点点地降温,温差变化最明显时是在太阳快要落下的时候。村里的老一辈的人比较忌讳黄昏时刻,会提早赶着回家。那天,我骑车单车路过湖边的时候,又瞧见那个人,他走进湖里,任由身体被湖水淹没,我以为他要自杀,立马甩了自行车跑上去捞他上岸,他闭着眼,表情好似很痛苦。
      我只好大声地叫唤,期望附近会有人过来。
      我水性不好,他突然发生激烈反应,一只手死死地抱住我,把我往下拖,我呛了水,试图掰开他的手,他的力气要比我大很多。我害怕两个人都会死掉,只能一脚踹他肚子,他很快就松手了,我浮出水面大吸一口气,发现他已失去了意识整个人沉了下去,又好潜回水下去,绕到他身后抓住他的衣领,想把他回到岸上,游到一半,一只脚抽筋,我当即推开了他,整个人失去力气地沉了下去,水不断地入侵我的耳道、鼻腔,导致我呼吸不上来,我痛苦的挣扎着,恍惚间看到那个人像一条鱼一样的游了过来。
      他的尾巴很漂亮,是亮丽的蓝色。他把我带回岸边,我疲倦地看着他拧干衣服上的水,黄昏下他纤细的身体呈现出淡蓝色,像只昂贵的观赏鱼。吹来一阵风扬起了他额间的碎发,如此好看的一张脸就这样被藏在了厚厚的头发下。
      后来几次,我们也都见过面,我和他之间聊得不多,只知他喜欢游泳。小孩出生时,他来送过礼。再见时,发现他垂死在神婆的门前,浑身是血。
      村里有一个擅于养蛊的老头,喜欢给人下蛊,多数不是用来治病的,他喜欢以毒攻毒。神婆是他的妻,善于救人。他满身是血的乞求我带他去湖边,我背起他一路跑,他不断地咳血,我害怕极了,不间断地和他说话,让他不要睡着。
      我照他说的,把他放到湖中,他浮在水面没一会儿就沉了下去,在他的附近很快就聚积了一群从来没见过的鱼群,它们见到我在也不敢贸然上前,我只能返回游出了好大一段距离,它们才游上来将他包围。
      水面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波痕,远处传来了敲锣打铁的声音,我往身后看去竟是养蛊的老头带领村里人来到了这里,养蛊的老头叫村里人把我抓起来,又喊其他人去下水抓他,我几欲挣扎,问道:“他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对他?”
      养蛊老头冷声道:“他是一个妖怪,我抓妖怪又有什么错?”
      我反问道:“他从小在村里长大,他为人如何,是不是妖怪你们不是更清楚吗?”
      养蛊老头早已对我不耐烦,他命人带我回去,叫我妻子把我锁于家中,之后他怎样了,我也无从得知。
      又过几日,养蛊老头抱着一个陶罐来了我家,我赶他出门,他阴恻恻地笑了笑,便往我面前摔碎了那坛陶罐,一时之间有七八只虫子朝我袭来,爬到我的身上,钻入我的口中,叫我有苦难言。
      我痛极了,抓着他的裤脚,他当即一脚把我踹开,我憎恨地看着他离去。碰巧妻子从菜园回来,见我倒在地上,眼口鼻都有血流了出来,哭着喊着。
      我安慰她别哭,她说:“我们去找神婆。”
      她带我找到神婆门前,神婆不应,妻子跪地求她救救我,神婆只答:“无力回天。”
      妻子指着神婆忿恨道:“你家老头处处针对我丈夫究竟是为了什么?为什么我的丈夫会被你家老头的蛊虫咬?你俩一家,你好心从善,为何不救,不救是否是因为你本就偏袒你家老头?”
      神婆脸色难看地盯着我妻子,她厉声道:“我无能为力!”顷刻,对我和我妻子下逐客令。
      妻子还想去找蛊虫老头,被我连番拉住,无奈之下,她带我去镇里医院求诊。我已知这只不过消耗时间和金钱,又受不住妻子每日每夜的自责和哭泣。
      也许是上天终于怜悯我,致使我这段日子过得轻松惬意极了,被蛊虫咬了以后,我每日每夜都疼痛难忍,犹如被人割肉。
      我提出想回去看看,妻子问我去哪?我说我想去见见孩子。
      妻子和我说,孩子寄养在她妈那儿。我说,那我们就回去看看。
      她和我说,她不敢和爸妈提及这些事,怕他们担心。
      叶子泛黄,稻草收割,飞过的鸟儿正要迁徙。我见到了友友,白嫩可爱,他是如此的小,还在等待长大,而我就要错过他生命里最好的时光。我让妻子帮我去镇上买些东西,把友友交还给了爸妈,只身一人去找神婆。
      我找上她的时候,她并不感到诧异,好像早就知道我会来一样。
      我问她,要怎么样才能放过那个人?
      神婆道:“他和你没有关系,你也救不了。”我自是不同意的,大丈夫应当见义勇为,他人有难岂能不救。神婆给我卜了一卦,我自是不懂,问她卦象如何,却见她面色并不好看。
      当我提起那个人时,门外传来蛊虫老头的声音,神婆将我藏于她的储物间,里面堆满了她作法的器具还有几罐很大的陶罐,似乎能装下一个成人。
      我躲在那个陶罐后面不敢发出声音,蛊虫老头一进屋就骂骂咧咧道:“听说那个臭小子又回来了?”
      神婆说:“没有碰到他呢。”蛊虫老头接着说:“别让他坏事,还差几个蛊虫这事就成了。”
      神婆问:“一定要杀了他才行吗?”
      蛊虫老头怒声道:“时至今日你还在想什么?你不想救你儿子了吗?他可是鲛啊!”接着他又快声道:“你想想咱们的儿子,他至今还是不人不鬼的模样,你想想他一辈子都这样吗?”
      神婆道:“杀神是会遭天谴的!”蛊虫老头摔碎了他的茶杯,怒吼道:“我不在乎!我只想我儿子变回原来的模样!”
      神婆低声道:“那你为什么又要种那种邪恶的蛊?”话音刚落,一记巴掌声响亮地回荡在屋内,蛊虫老头冷声道:“我养蛊自然什么是种世间最邪最恶的!”其后,老头摔门离去。
      我等了一会儿才从储物间出来,神婆无神地坐在那儿,地上还有碎落一地的瓷片。
      神婆和我说,老头把他藏在山头上,那里全是虫,我去了不但救不了他,自己也可能丧命,成了虫的食物。
      我说,那不要紧,我早就时日无多,只要可以救活我的朋友就行。
      神婆看着我,无声地哭了。
      要去山头上就得走过一座又一座的坟头,四周都是泥泞的泥土地,脚上穿着的鞋又极易打滑,爬上了山头我已是满身大汗,裤腿布满了泥土。山头有座搭建的小土屋,推开小木门,我走了进去,房内的面积不大,没有灯很黑。
      里面依稀可见有很多的陶罐,那个人就躺在床上,身上布满了各种形态不一的虫子,还有些虫子从他的伤口里钻了出来。我没犹豫走上前,扶起他,那些虫子也爬到了我的身上,我拖着他慢慢地走出了小土屋。
      他问我:“你怎么来了?”
      我忍着被虫子噬咬的疼痛,问:“是不是只要扔你回水里,你就可以活下来?”他睁开眼看了看我,笑着说:“天真。”
      我笑着问:“到底有没有用呀?”接着,我背起他慢慢地下山,路面都是泥巴地,很不好走,扶着他搞不好我们俩都会摔下去。
      我又累又痛,他也不说话。
      他趴在我的肩上,呼吸微弱,我怕他死了,焦急地喊他,穿过一个坟头的时候,我感觉他变重了,我的背后不断有温热的液体流出,我伸手去摸,他制止了我,无力地说:“别动,我怕痒。”
      我听他还有气在,心下松了口气,身上的虫子越来越多,还有一些虫子在我的胸口咬了一口,疼的我倒吸一口气,问:“你说咱俩这样算不算难兄难弟?”
      他笑了一声,仿佛用尽力气似的大声说道:“算!”
      我开心地笑着,背着他沿着稻田小路走,时不时和他说起我小时候的事情,他偶尔回应我一两句,我就已经很开心了。我带他回到了和他第一次见面的地方,我把他放到沙地上,那本该长有双腿的地方已是由鱼尾替代,浑身亮丽的蓝色也变得黯淡无光,我拖他起来,他却纹丝不动双眼紧闭,我只好连拖带抱地把他扔进湖里。
      他很快就沉了下去,我还像上次那样等待奇迹出现,奇迹没有照拂我,鱼群也并没有出现,我怕他会真的溺死,又潜下水去找他,全然忘记自己早就没有力气,氧气耗尽前我才想到:不知道的人以为咱俩殉情呢。
      像是做了一场梦,急促又短暂,醒来的时候,大海就坐在我身旁,我还怔怔的想着我好像见过这个画面。
      他道:“你终于来了。”我看着他的神态、语气都好像另外一个人,我问道:“你是他的爸爸对吗?”他点头,笑着说:“你有什么想问的吗?我还有点时间可以回答你问题。”
      我问他:“今天几号?”
      他道:“1月28,你又回来了。”忽地,我想起之前的梦,问道:“刚刚那些都是我爸生前的记忆对吗?”他点头,我又问道:“神婆呢?养蛊的老头呢?他们会怎样?”
      他说:“你太着急了,咱们一个个的来。”
      我问了自己最想问的:“大海呢?我想知道大海的,他去哪儿了?”他笑着抱紧了我,对我说:“你和他真的很像。”
      大海爸爸对我说,神婆和养蛊老头殉情了,我想起他们之间还有个儿子,我问他去哪儿了?大海爸爸说,早就死了。
      大海呢?我问大海呢?
      他说:“你等会儿就能见到他。”
      我安心地点了点头,和他讲了好多大海小时候的故事,他也和我说了他小时候的故事。直到突然下雨了,淅淅沥沥地砸在人身上有点疼,雨愈下愈大,湖面不断在漫涨,我回到路面上,湖水疯了似的涨了上来,漫过大海爸爸的身体,他对我说:谢谢你。不知道为什么我感觉他并不是对我说,而是透过我对另一个人说的。
      水漫了上来,我看不见他在哪儿,情急之下我跳了下去,被浪潮打到,整个人失去了平衡,掉了下去,我看到大海朝着我游来,他伸出手抱住了我,托着我的后颈,给我渡了一口气。
      一时间,恐惧和慌乱全都消失不见,仅有的是他带给我的安心。
      他托着我浮出了水面,雨还在下,我看见他,我就想,他还活着是一件多么令人高兴的事情。
      我趴在路面上,和我一起的还有被浪潮冲上来的小鱼,好狼狈。
      看到他竭力救我的样子,看着那不断翻滚而来的浪潮,我说:“以前,我每次看海的时候都会想,地球是圆的,这海的尽头一定是瀑布,尸体顺着瀑布再次回到了地面上,就这样,尘归尘,土归土,溺水的人最终还是回到了一切的尽头。”所以,大海也一定是要回到他的归处去。
      “你回去吧。”我说。
      他捧住我的脸,吻了我一下,轻声地说:“我喜欢你。” 消失于海面。
      我淋雨跑回家,发现妈妈在门外撑着伞等我回来,她看见了我,牵着我的手,让我待在客厅,拿来毛巾擦干我头发上的水,温柔地问我:“还觉得很难过吗?”
      我看着窗外的雨,说:“有点。”想起了爸爸,问她:“那时候,你也像我这样难过吗?”
      她摸了摸我的头,轻声地说:“我忘记了。”

      2020/2/9
      全文完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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